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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垣断壁堆砌在王宫的四周,零落的星火在破损的潢饰间散发出刺鼻的烟雾。周围的一切都显示出了令人困惑的矛盾。分明是已经沉寂了五百年的冰冷建筑,为何会有这一层层不散的新烟。周围的魔法元素沉寂的流动着,甚至连会与他产生共鸣的黑暗元素都于他熟视无睹。
这就如同他走入了他人的梦境中,他所能够做到的只有持续自己的思考。宫门紧闭,却没有锁紧,但厚重的门页仍旧在打开时费了他不少力气。腐朽沧桑的气息迎面扑来,四处是积得足有半尺厚的灰尘,而在石质的烛台上,白色的蜡烛依旧闪烁着暗淡的黄光,没有一滴烛泪流下。
这是一条单调的门廊,周围尽是已被定格在石像中的宫廷侍卫和侍女。但是这里和外围的百姓们被定格时的动作已经大有不同,他们似乎是看到了自己被石化前的一景,面露惊恐绝望之色,有的武士丢掉了手中的长矛,前倾的身体早已摔倒在地面上,变成了零散的几块灰石。有的手持塔盾怒视一方,但是他的气势丝毫没有为他命运的来临停顿一秒。侍女宫娥纷纷拥挤而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即便在灰色的石化脸颊上也毕现无遗。
他们的脑海中痛苦地留下了那一刻到来时的记忆。
但是,他们的王在哪里。如果这场莫名的灾难真的来临的话,那个人类应该会站在灾难的最中心吧。
门廊的尽头是一扇雕花的玻璃窗,装饰的痕迹掩盖了玻璃本身的意义。他看不清这扇金绿相间的玻璃窗后是什么,甚至他的精神触角也无法穿透。这是一扇隔绝了感知和精神的窗户,在另一面明亮闪烁的金色光彩下,洛维安隐隐约约看到了贵族们在温暖的壁炉和吊灯的映照下翩翩起舞的场景。花红柳绿、纸醉金迷生活的幽灵徘徊在这扇窗的背后,勾起了洛维安对过去魔族生活的一丝丝极淡的回忆。
虽然自己并不愿意出现在这样享受的场景中,冰冷肃杀的军营才最能与他的心境共鸣。但是每年魔族的年会中,他仍旧要穿着繁琐的正装礼服,面无表情地出席在这魔族唯一残存的华丽生活碎片中。
他的手指刚刚触及这扇温热的玻璃窗时,一切骤然变化。他迅速地意识到这是一个隐藏得极为巧妙的精神魔法结界,他毫不犹豫地抽出末日权杖,紫绿色的冰冷刀刃前指,黑暗精气的召唤将周围的暗元素纷纷凝聚在自己身边,为他笼罩上了一层稠密的黑雾。
纵使他如此与外界格格不入,这里也没有任何一人注意到他。
做工繁琐的宫装蓬裙散发着凄迷的馥郁香气,四下皆是令人眩晕的香水与酒精的混合味道。南寒之地的气候使这里的臣民们喜饮烈酒,气氛在烈酒的发酵下愈加向疯狂逼近。列观众位在舞池中或是客席间翩翩起舞、侃侃而谈的千金贵族们时,即便是王国的皇亲贵胄,也尽是脸颊如刀削斧凿一般棱角分明,器宇轩昂。无分男女老幼,体格相貌皆尽俊美高大,远非奥西利亚温华之天府腹地中人所能媲美。
这是上古时期人类一族隐藏在峰峦之间的古老一脉,优秀的血统从未被他支所融合。虽然没有奥西利亚腹地的人类那样活跃而充满着创造力,但是他们的坚毅和韧性令为埃德尔斯坦千百年所苦寒折磨的魔族三大战斗族裔所为之叹服。
但同样是这一支强悍的人类,几乎断绝了魔族最后的血脉,令之几近从奥西利亚的历史中抹去。洛维安环视着这必然是被魔法营造在自己精神空间中的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缓缓穿过拥挤的人群,向着最里处那尊高大的王座走去。
来往的人群不时间挤靠在他的身上,带来了真实得无可挑剔的触感。但他试图仔细观察被他所碰之人的表情动作,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去,洛维安的存在对他们来说更是虚无的幻影。杯盏打落,酒香弥漫。他注视着自己被烈酒沾湿的手掌,酒精挥发时带来的凉意仍旧真实无比,令他不禁暗暗心惊于这精神魔法的缔造者对精神空间已至化境的高深造诣。r1292
第九卷 第二章()
那个男人,真的有这这样的力量吗?他是一名强大的战士洛维安并不否定,然而为何他却可以构造出那样声势浩大的冰雪结界和这里参天造化般的精神幻象?他向着答案所在的王座前走去,终于,他又看到了那名人类。仅仅是第一个瞬间,他就确定了,坐在王座中的那个人类,便是这精神幻象中唯一的异数――他是真实存在的。
须发如火,五官如冰刀削凿一般冷硬锋利。双目中如烈焰升腾,燃烧着不尽的烈焰和战意。身材高大魁梧,极为壮硕,五指如钢龙虬曲微弯扶与王座之侧。身披暗银色鱼鳞板甲,背后披风如火焰般闪烁出金红之色。背后的王座高大冰冷,由一整块硕大的刚玉切削而成。刚玉质地极硬极沉,从其上仍留有的刀剑痕迹可以猜测,这沉岩王座乃是由王者本人亲自戮力为己之王威选材削凿而成。
沉岩王座之上,一颗硕大的狮头昂首怒吼,粗犷的雕工更显其傲世的霸气。班。雷昂斜身依靠与冰冷的王座之上,左手肆意放于座手位,右手持一斛烈酒。王座之侧未有权杖,但那立于南地之王座畔的七尺紫金重剑便是无尚的王权所在。
洛维安抬手拂去兜帽,如血长发优雅地垂落。魔族血月之裔是掌控水之力量的民族,不若南国之王的冷硬沉重,却有冰 的精粹孤傲和水的坚韧妖柔。
无论何时,他都绝不会向任何一名人族弯腰。拒王座的位置在他之上,但他轻一跺脚。土元素在他的呼唤下应声而起,将他托起于班。雷昂共等的高度上。
雷昂如火双目无声地望着魔族至尊的黄晶色眼眸。旋即,他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信手将华贵的水晶镶丝杯丢向了面前的人群。
一切镜花水月的幻景随着酒杯的破碎一同消失。余下的,或是已成为碎片的惊惧石雕,或是尚算完整的向着王座跪倒祈求的臣子将士。王殿之际,鎏金彩饰蒙尘许久,但时间仍旧掩不去其异彩华光。洛维安猛然发现,片刻前殿中奢丽喷泉流水,此刻已化为炽热的纫流淌。灰绿色的地砖缝隙透出了阴沉的红光,那是流淌在大地之下的高温熔流。
南国之王,黑暗军团第六军团长班。雷昂从王座中站起。低沉的声音震颤着周围的空间。
“许久未见,既然你以大毅力穿过了结界,那么,我就再见你一面。”
“屠戮我族,你有什么感言。”洛维安未放松自己手中的末日权杖,从面前之人虚空一般的力量感知中,他得知这位南国狮王实力仍远在现在的他之上。
“既已为过去之事,你又何必在意呢。我自得也好,悔恨也罢。又能更迭得了多少历史。”班。雷昂缓缓地说道,“论是你,却一直在命运的暗流涌动中挣扎。倾尽全力恢复自己的力量,重整属于自己的军队。不就是为了‘复仇’二字而已么?什么天下大义、浮世苍生,你又何曾顾过?只为未来手刃血仇,搏己一笑。后遂随波逐流,放荡一生――这样的你。又岂能和过去的你相比?曾几何时,你尚为魔族大计睥睨天下、俯瞰苍生。论浮世微华于过眼云烟那时的你,心中也有两字――‘大任’。而今如何?舍大任而取仇恨,弃自我而择欲望。你应该扪心自审,而非寻我苛问这神创天下,与你的复仇益损。”
洛维安如落雷贯顶,悚立当场。
自己活着为了仇恨?
难道说自己自从五百年的封冻中醒来,就再也没有了复兴魔族的希望了么?难道说自己和马斯特玛一起为魔族做出的努力本质上都是为了自己的复仇吗?
扩张自己的魔族势力,复兴魔族也许确实在自己的目标计划书中,但那也许只不过是一个额外指标而已。也许那样能够让自己高兴,但是绝不会让自己满足。他对黑魔法师的仇恨,完全就是因为自己那个小小的家的破灭――
曾经逆乱天下的自己,原来一切的根基都在于家啊
这不是自己第一次意识到这样,但是在班。雷昂的质问中,这句话变得尤为现实和冷酷。自己曾为天下枭雄,而今沦落为了一个只会复仇的疯狂魔族而已。自己的思考、努力、一切战斗的意义,在极端情绪中化为白发的自己――这都是为了复仇这个终极目标而做出的努力!
就像就像随便一个普通人那样
不过――
洛维安散开的瞳孔猛然一凝,刀锋般的气势再度汇拢凝聚在他的身体之中。面对面前的班。雷昂山岳一般的气势,锐利的冰刃刺入山体,然后崩开碎石,在自己面前铺开了一条尘土飞扬的长路。
“你不过就是在嘲笑我――”他冷笑道,“――从一个枭雄堕落成了一介凡夫么?那我就告诉你,我从来都没想过当什么‘枭雄’。”
正要坐回沉岩王座的班。雷昂动作凝滞了片刻,再次挺直了自己的腰身。
“你说什么?”
“你这连自己的家都守护不了的人,我或许还不会低估你。因为,我自己也没有做到这点。但是,连想守护自己的家的愿望都没有的人,空有一身力量,又能何干?你只不过是连个凡人都不如的弱者罢了,身体再强大,心却死了,活着又有什么作用。若不是我来这里,你会永远地沉醉在你那杯酒里面吧?看来我打扰你的好梦了,告辞。”
说罢洛维安冷笑一声,转身便走。
沉迷于自己的幻想和记忆中的人,甚至连斗志都没有了的人,连人这个词都担当不起。我虽然不再是像以往那样,但是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吧。
我从来都不想做一名英雄。自己的过去,只不过是自己的血统和命运所趋罢了。我一直想要的生活。不就是在暗城那和玛菲平凡的几个月,在黑色之翼与弗朗西斯和雪沫生活的那加起来不到一年的生活吗?自己的仇恨。甚至在其中都被冲淡了许多呢过去的日子真的像是玛菲无数次地劝我那样让他们就那样就此别过,像与自己同样经历甚至犹有甚之的马斯特玛一样放弃了过去的悲惨记忆。带着和那更早的过去一样的微笑看待着生活的每一件小事。
仇恨是心中的一块阴影和伤疤,触及的时候会有着让自己失去理智的剧痛。但是更多的时间,是用自己的理智去思考,自己又重生在这个世界的原因是什么。这不应该是让自己忍受更多的苦痛,而是怀抱着自己作为当今魔族唯一一道至尊血脉的责任,将分散在世界各处的魔族团结起来,让他们开始一样的新生活。远离了赎罪之地埃德尔斯坦,那样魔族的未来一定充满希望。
这又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以自己剩余的寿命来看。完成这项任务并不困难。其余的时间,就是思考如何在有可能再度陷入乱世漩涡的奥西利亚里带领着魔族明哲保身罢了。
铠甲的铿锵声响起,狮子王走下了王座,握住了手中沉重的剑之权杖。
“你为何说我是弱者。”班。雷昂的声音如雷声回荡在厅堂。
洛维安戴上了自己防寒服的罩帽,侧身对他说道:“你当初为何加入黑暗军团。身为人类的一份子,你为何要与异族结盟屠杀自己的同胞呢?”
“你!――”
“我当然知道原因。”洛维安冷酷无情地将真相在此呈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