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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不由心中一惊,暗忖原本宫主不过是专心练功,武林大事却并不上心,对宫中琐事更是不耐,是以她也渐渐不再事事汇报,略去繁琐过程,只管汇报结果便好,其中隐瞒虚报也是常事,只是如今的宫主却让她生出几分不可有任何隐瞒之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是不仅是行踪,还有名剑山庄庄主的功力修行之弱点、罩门所在,因为有了这些情报,我等才能轻易将他击杀。”
安凝冷笑了一下,继续套话,“白柳两家世代交好,柳玉铭想知道名剑山庄武功罩门也不是难事,随后他再透露与名剑山庄势力有关之人的行踪,让你我们幽冥宫逐一击破,对他们而言是打压名剑山庄之势力,对我们也是乐见其成,真是好算计。”
碧落连忙道:“属下也是这么想的,杀第一人时也留意是否有埋伏,也怕那姓柳的想趁此机会来个渔翁得利,不过他看来意不在此,与我们相安无事,于是我们便按照他提供的名单杀了七人,而那白琢光模样俊秀,杀之可惜,属下便设计将那七人之死逼迫白琢光入宫属下与听雨楼的接触便到此为止了,不敢有半点隐瞒。属下虽私自与听雨楼联络,却并无行任何对幽冥宫不利之事,请宫主明鉴。”
听完碧落所言,即便安凝早已猜到七八分,也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她之所以能猜到听雨楼与幽冥宫有所勾结,正是因为白琢光反常的行为,他下了山没有透露行踪,也没有向魔教复仇,自然是因为他猜到了真正的仇人并非是魔教,而是另有幕后黑手,那人不仅对名剑山庄了若指掌,甚至连武功罩门弱点、近期出没行踪都一清二楚,还因为能够通过打压名剑山庄,而从中获得极大的利益。
名剑山庄衰落,何人获益最大?
惟听雨楼耳。
事实也是如此,听雨楼为了夺得吹影刀镂尘剑,先是以大义为名,共商两派各拿出一件神兵,技高者得之,又与魔教暗中透露名剑山庄庄主、及武林中与名剑山庄交好之人的行踪、弱点,借魔教之手将其铲除,到了武林大会之时,名剑山庄已无再争之力,神兵已失,大权旁落,最后的胜者只有听雨楼,以及如今站在高台之上的白袍公子,柳玉铭。
安凝从窗外望去,此时,武林中德高望重的长老们都站在了台子上,其乐融融地互相拱手寒暄,锣鼓喧天,声乐齐鸣,两个手捧着长形匣子的长老缓步上前,来到了高台之上,柳玉铭朝他们深深一躬,身后听雨楼的掌门捋着胡须,笑得见牙不见眼。
安凝紧紧盯着那两个长匣子,计算着自己开技能下去硬抢的可能性。
按照这个武林位面的力量设定,虽然还没有到飞摘叶皆可伤人或者心中有剑手中无剑的境界,但基本也是飞檐走壁力拔山兮的程度了,她就算让碧落上去卖,自己仗着技能强行抢一波,胜算基本上也小得可怜。
终于,柳玉铭接过了第一个匣子。
他打开长匣,取出了一把刀。
又打开第二个长匣,取出一把剑。
在一片山呼海啸声中,他一手持刀,一手举剑,振臂一呼。得意、兴奋、激动、沮丧、悲伤、失落的一张张面孔,都交汇在这一刻。
而就在这一刻,一个穿着灰袍葛衣的少年,越过人群,朝着高台走来。
他一只手捧着个白色的坛子,一只手拎着把剑,表情平静,好像再也没有任何事能使他漆黑的双眸有所颤动,他经过一片欢呼的人群,没有人注意到他。
可还是有人注意到了他,那是名剑山庄的白墨,他本来漠然的表情,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而发生了剧烈的变化,他骤然站起身,身前的桌子茶水噼里啪啦地倒了一地,他喊了一声什么,在一片嘈杂中没人能听见。
安凝也看见了他,终于放心下来,微微一笑,往椅子后舒舒服服一躺,开始嗑瓜子。
随着他越走越近,渐渐注意到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名剑山庄的弟子们喜极而泣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听雨楼掌门失态地捏碎了椅子的扶手,那些长老们面面相觑,交换着疑惑的眼神,人群在巨大的震惊后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高呼,柳玉铭缓缓放下手中的刀剑,看着向他走来的那个人,表情晦暗不明。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拦在他身前,恭敬中隐藏着得意,道:“武林大会已结束,请这位侠士四年后再来挑战。”
白琢光抬起眼,看着高台上的柳玉铭,道:“我不挑战,我来报仇。”
第035章 武林大会〔4〕()
在很多很多年后,那些亲身经历了风波镇中那一场生死之战的人,仍记得那一抹一手抱着坛子、一手拎着剑的少年,还有那如惊鸿照影般的一幕,当那些江湖人已不在江湖,当那些侠客已经迟暮,在破落的酒馆里,昏黄灯火下就着浑浊的醴酒和生米,依然会有人津津有味地讲述着那一段奇闻异事。
他们通常的开头是这样的:“那是个冬天,早晨还有点阳光,到了午后就开始阴沉沉的,武林大会已经结束了,不知怎地却开始下起雪来,那个时候一个少年人,提着把剑,抱着个坛子,就走到了台上来”
白琢光走到了台上来。
像是为了主角登场而吹起的雪,阴霾的天空开始落下雪来,一开始还是温柔的小雪,渐渐地越下越大,可在场之人却无一离开,反倒是隔着风雪,那些压抑了许久的疑问声终于爆发了出来。
“我没看错吧那是”
“不是说被魔教”
“孤鸾剑”
白琢光走到名剑山庄的诸人面前,然后脚步停在白墨的面前,而此时白墨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仿佛一个错眼就会消失不见一般,他紧攥着拳头,嘴唇嗫嚅了许久,终于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大哥我没能”
白琢光朝他微微一笑,道:“你做得够好了,不要哭。”说着,他环视四周,将眼前一张张或闪烁、或尴尬、或惊讶的表情尽收眼底,这才将手中的坛子递给他,“爹的骨灰,摆个好位置,让他能看得清楚些。”
白墨愕然地接过那个坛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白琢光就往台中央走去。
没有人拦他,也没有人敢拦他。
柳玉铭遥遥望着朝他走来的那个身影,他的眼神闪动着,惊讶、不解、怨恨、遗憾、惋惜最终却化成了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他抬手一揖,姿态风流,“琢光,你来了。”
白琢光道:“是,我来了。”
柳玉铭道:“你不该来。”
风雪中,两人静静立在台上,那些原本敲锣打鼓恭迎武林盟主的阵势悄悄地撤下了,即使听雨楼掌门极力要求继续仪式,那些武林耄耋却道既然名剑山庄尚有挑战未毕,不如再比过一场,以示中允,是以台上二人说得话再无第三人能听见。
白琢光道:“为什么我不该来?”
柳玉铭道:“因为,你是我唯一的好友。”
白琢光道:“你是我的朋友么?”
柳玉铭道:“是!”
白琢光道:“你与魔教勾结,将名剑山庄诸人的行踪尽数出卖,是么?”
柳玉铭静静道:“是。”
白琢光道:“你与我名剑山庄商议各拿出一把神兵,是早就意欲将其吞并,是么?”
柳玉铭沉默片刻,道:“是。”
白琢光道:“你我从小一同长大,情同手足,柳白两家世代交好,我父亲曾手把手传授你剑法,你却杀了他,是么?”
柳玉铭张了张口,最后却只能叹一声,道:“是!可是”
白琢光拔剑出鞘,道:“那我没问题了,受死吧。”
柳玉铭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剑光如一泓秋水般洒满而出,一股冷入骨髓般的寒气随之将他周身尽数笼罩,他心下暗惊,身形急掠,如闪电般往后退去,可那道锋芒犹如风驰电掣般紧随而来,他避无可避,身形掠空而起,剑芒与他擦肩而过时削断了他束发的玉冠,在他皎洁如玉的脸庞上留下一道血痕。
柳玉铭惊魂未定地站定,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琢光,你何时练了”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一道寒芒再至,他剩下的半句被截断在风中。他再也没了一开始的气定神闲,而是身形如陀螺般急转,脚下如踩凌波微步,忽高忽低,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令人眼缭乱,几乎难以看清。
“是‘分拂柳’!听雨楼只传掌门的奇功!”
台下有人惊叫,却并没有引来一片呼声,只因众人都屏息凝神,看着这场对决,再无半分闲暇来叫嚷了。
可白琢光的剑,却像是一道神来之笔,任由柳玉铭如何变幻身形,那只浓墨重彩的笔触却依然重重地落了下去,犹如开山裂石般封锁了一切逃逸的气机,柳玉铭只得使劲浑身解数闪避开,总算是躲过了第二剑,此时若是他有三分理智,就应顺势跃下高台,不再硬拼,可他此时也杀得急了眼,发丝凌乱,双目赤红,哪里还顾得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
这时,白琢光的第三剑到了。
他出剑,向柳玉铭刺去。
柳玉铭运扇如风,使出了他最得意的“怀风扇”,破空声如风声鹤唳般尖啸着,道道白影闪过,竟不可思议地挡住了那道剑光,他大吼一声,一拍扇炳,几点寒芒已至白琢光面前,却只能阻他一阻,趁这时他已从腰上抖出一把软剑来,剑刃如清波般挥舞着,趁势朝着白琢光当胸袭来!
“噗”地一声,是剑刃刺入胸膛的声音。
柳玉铭怔怔地看着自己胸口冒出的血,似乎没反应过来,他顺着胸口的剑刃,看到那把熟悉的剑,再顺着冰冷的剑锋,看到那个拿着剑的人,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白琢光沉默地看着他,布衣上开始渗出血来,他没有躲暗器,只是为了更快地将剑刺入仇人的胸膛。
“琢光不你听我说”柳玉铭捂着胸口的伤口,剑刺入的地方尚浅,并不致命,他真诚地望着白琢光,目中泪光闪动,“我、我也是有苦衷的你还记得吗那一年我们一起学武,一起在后山打拳”
这时听雨楼的掌门已目眦欲裂,飞身上台,却不敢贸然出手,只是在旁边怒道:“贼子,他已输了,你还不收手!比武台上认输后就不得伤人,这是规矩!”
“什么规矩?我不知道。”白琢光看也没看他,只是淡淡道:“我不是来比武的,我来报仇。”
于是,他猛地将剑往里刺进几分,然后剑柄一拧,一瞬间将他的心脉绞碎。
风雪呼啸,满座俱惊。
听雨楼的掌门呆了片刻,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柳玉铭已经软软地倒在了一片血泊中时,他才抱住柳玉铭的尸身,爆发出一阵嘶哑的吼声,“你!你竟敢!你这个杂种!我杀了你!”
一道道刚猛至极的掌力轰来,伴随着癫狂的吼叫,早已陷入疯狂中的掌门向他冲了过来,白琢光却退也不退,只是出剑,却不再沉默。
第一剑,他道:“你听雨楼为夺两大神兵,密谋联合魔教,出卖我名剑山庄!”
他的声音刹那间传遍了台下,一阵诡异的沉默后,轰然爆发出巨大的声浪。
白墨面色灰白,他仿佛明白了什么,身子像是筛糠一样颤抖着。
“住口!”掌门怒吼道,挥掌向他扑来。
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