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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应地,林平之那张贴满了狗皮膏药的脸上也挤出来了一个笑容,虽然这笑容比哭都难看几倍,但真的是在表示友好。
林平之的笑容是真心的,因为这近一个月以来,整个江湖中都没有第二个人把他当作一个“人”来交流,这个叫做钱青的书生是第一个。
钱青健再次点头,意示结纳,却忽然在林平之的眼睛里看见了仇恨,虽然那仇恨的目光一闪即逝,但是怎么瞒得过钱至尊锐利的眼神,他清楚地看见,林平之的眼眸闪烁仇恨的那一瞬,是看向他身后的。
没有人维持秩序,大厅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钱青健转过头来,随即就看见了几个神态威严、气度沉稳的人物,令他想起了从前秦城铁厂召开全厂职工大会时走向主席台的那几个人五人六的厂领导。
在米为义的引导下,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穿酱色茧绸袍子、矮矮胖胖、犹如财主模样的中年人,这位想必就是此间的正主刘正风。
在刘正风身后,最右侧一个身材魁梧、面如重枣的道士想来是泰山派的天门;天门的左侧那名身材高大的老尼姑自是恒山定逸;定逸左边的那位是个中年书生,三绺胡须又黑又密,当是陕南判官笔名家闻先生;闻先生再往左,是个被一副馄饨担子压弯了腰背的老翁,不问可知此乃雁荡高手何三七。
这一行人并列走在刘正风的身后,从右往左的个头依次递减,最左面的却是一个身材不足五尺的道人,此人当然不是武大郎,而是青城派掌门,松风观观主余沧海。
钱青健知道,林平之目光中那一闪而过的仇恨,对准的目标就是这个余矮子。
满座寂静之中,米为义游目四顾,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钱青健,便即抬手一指后者,侧身轻声道:“师父,就是此人。”
刘正风双眉一轩,已将钱青健打量了一番,随即脸上露出来一副和煦的笑容,脚下也加快了速度,隔着老远就伸出了双臂,似欲拥抱对方一样:“原来是青儿啊,这许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第七一九章 死仇()
虽然知道刘正风这番“热情”是革命斗争的需要,但是这声“青儿”叫了出来,钱青健仍然忍不住感到一阵恶寒。
合着本至尊就这么成了你的晚辈了。算了,看在曲非烟的份上,本至尊暂且忍上一忍罢。钱青健脸露笑容,站了起来。
刘正风果然如同一阵风,来到了钱青健面前双手抓住了后者的两条手臂,一脸欣慰地抬眼低头上下打量:“真没想到你能来衡山,我真是太高兴了,这次来了能在我家住多久?可千万要多住一些日子才好……”
满厅吃瓜群众尽皆惊愕,均想:原来这钱青果然大有来头,并非是狂妄吹牛、无理取闹啊。可是这钱青究竟是什么来头呢?
这些天刘府筹备金盆洗手,接纳八方贺客,有一些早来的客人每日均在刘府饮酒进餐,还真没看见有谁能让刘正风如此隆重地接待一次。
就是余沧海和天门道人受到的礼遇也不过如此,可是这两位都是一派掌门,又岂是这名不见经传的文弱书生可比?
看见刘正风这般表演,不知怎么,钱青健就想起了地下党接头的桥段,恶寒变成了从内心往外地涌出的一阵喜感,洋溢在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热烈起来,说道:“最少要住到后天吧,不知府中可有方便所在,我需要一间静室起居。”
“哈哈,这事简单,你就是想住在外面我也不同意,为义,你去后院喊刘菁(按:此字读音为jing)过来,让菁儿为我这贤侄安排一间宽敞的寝室。”刘正风随即吩咐弟子,又对钱青健道:“青儿,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几位武林中的前辈高人。”
这一幕又给满厅的宾客带来了震撼,原因是不论何门何派,何等亲友,刘府为来宾安排的居所皆在刘府之外的一处老宅,虽然那老宅与刘府毗邻,但是毕竟还是在刘府之外。
此前没有一人曾被安排住在刘府的内院,刘府的内院是刘正风妻子儿女居住的地方,莫说不容客人居住,就是进入赏玩也是极不方便的,即令是刘正风的弟子们也不可踏入一步。
所以刘正风才会令徒弟喊刘菁出来,由刘菁引领钱青健进入内院并安排居所。贺客中有跟刘正风相熟近密的,均知刘菁乃是刘正风的女儿。
如此看来,这钱青分明是刘正风一家人,这关系只怕比上门的赘婿都要近便,须知以眼下的民俗,就是倒插门的女婿在未曾婚典之前,也是不能入住岳家的寝居的。
熟知刘正风底细的朋友都很茫然,这是哪一门子亲戚呢?怎么从未听说过?
就在刘正风与钱青健寒暄之际,青城派的弟子侯人英悄悄凑近了余沧海的身边,耳语了几句。
听着侯人英的耳语,渐渐地,余沧海看向钱青健的目光就由好奇变成了怨毒。
钱青健的目力旷古绝今,即便是用眼角余光也能注意到那名青城派弟子跟余沧海的嘀嘀咕咕,更能感受到余沧海眼神的变化,不过他毫不在意,笑道:“介绍就不必了……”
定逸、天门等人本来也都微笑着静观刘正风与亲人叙旧,此际闻言不禁面色微变,均想:刘正风这后辈未免太不晓事、太过目中无人了。
满厅贺客也都是吓了一跳,这钱青还真的是狂妄啊!这是不把武林前辈看在眼里么?
钱青健却在心中一叹,暗道:“就给你们三分薄面好了。”当下拱手从左至右平移作礼,朗声道:“在下钱青,见过定逸师太、天门道长、何老板、闻先生,幸会幸会。”他的话语随着目光顿挫,看谁的时候就问候到谁,丝毫不差。
这一番问候却令恒山泰山等几位名人震得不轻,这青年人初来乍到,竟然对己方数人了若指掌,非但名字没有叫错,就是身份也称呼得不差毫厘,衡山泰山也还罢了,这何三七和闻先生居然也能被他叫出来,只这一手本领,就不是寻常武林众人能够拥有的。
刘正风正自心中责怪曲洋,你派谁来不好?偏偏派这么没眼色的一个人来,得罪了这几位武林中的头面人物很有趣么?然而钱青健的这一圈问候却又令他又惊又喜,合着这钱青说的不必介绍是这么个意思,敢情人家都认识,这准备工作做的挺充分啊!
然而接下来刘正风一喜之后又是一急,这孩子,你怎么不问候余沧海呢?漏了谁也不该漏了他呀!
时下江湖之中,但凡资历较深的人物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青城派的掌门余矮子虽然名为沧海,其实却是武林之中最为著名的心胸狭窄之人,沧海之名可谓讽刺至极。
在刘正风的想法中,你就是漏了定逸、天门等人之中的任何一人都不要紧,人家最多脸上挂不住,心里不高兴,但尚不至于日后寻机报复。但是余沧海则截然不同,此人哪怕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就会杀人全家,灭人满门,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他回头一看,果见余沧海的一张脸已经黑得吓人,他不知即便是钱青健问候了余沧海,后者也不会对钱青健有所原谅,正打算说些什么来圆场时,余沧海已经发话了:“你就是钱青?我门下的弟子罗人杰就是被你打伤的么?”
此言一出,满座更惊。因为有几位武林高人在场,所以厅中未有起哄,但是人人均想:原来之前抬进花厅里的那个青城弟子竟然是被这个书生打伤的,不能吧?这书生不像是会武的样子啊!且看他是承认还是否认吧。
就是一向不怕得罪人的定逸师太都禁不住后退了两步,回头招手命仪琳近身,低声问:“衡阳回雁楼前动手的可是这个人么?”
仪琳点点头,答道:“是的,师父。”
回答时,她的一双美目也看在了钱青健的脸上,她只记得在酒楼里这书生似是打碎了一个酒盏,然后她就向这书生走了过去,却不知为何到了父亲那一桌旁,“我为什么觉得他如此亲近呢?我根本不认识他啊。”小尼姑自己都理解不了自己的心思了。
华山派那一桌,岳灵珊无视回归的劳德诺,更是把目光看在角落里那个比大师兄英俊了许多的青年身上,想道:“大师兄打了青城派的弟子有爹爹护着还不要紧,这钱青……刘正风能护得了他吗?”
钱青健身后的林平之禁不住好感大生,确切地说是感激涕零,心想:“看来青城派也不是天下无人敢惹啊,这钱青似乎不会武功,何以竟能打得青城弟子半死不活?哦,是了,定是有他的长辈当场帮忙……”
想到此处,他转念又想起爹妈来,以爹妈那般武功,在青城弟子的手下都走不出三十招去,比起人家钱青的长辈可就差远了:“有个武功高强的长辈多好啊,不说那个帮他打败罗人杰的长辈此刻在哪,就是眼下,至少他也有衡山派的刘三爷撑腰不是?”
曲非烟心中颇为紧张,虽然在进入刘府之前,她爷爷也曾预料到在这里遭遇青城派的人物,并且做出了安排,但是这事果真临头时,她仍然禁不住要捏上一把汗。余沧海的武功太高了,她这两下子可还对付不了。
她禁不住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大厅的门口,她记得在路上时她爷爷只说一旦遇到这种情况,刘正风当能按下风波,若是刘正风也无法调和,那么他另有手段。此时她是多么的希望爷爷能现身帮一下钱大哥啊。
满厅人里面最为震惊的就是刘正风,听了余沧海的问话,他的心直接就凉了半截,竟然还有这事?不用多问,这个钱青定是在衡阳回雁楼头打伤罗人杰的,而且,或许还有华山令狐冲的帮忙。
这已经不是得罪余沧海的问题了,这是已经跟余沧海结成了死仇。
这便如何是好?就算我现在依靠坐地户的势力强行护着他不至吃亏,可是如此一来,这个叫做钱青的年轻人岂不是要在我家住一辈子?
刘正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饶是他定力甚高,也有些乱了阵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应该如何说话才好了。
这一刻,大厅里面更是鸦雀无声,只怕此时有一根针掉落地上都会听闻,就在这寂静之中,钱青健淡然说道:“没错,人就是我打的,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狗熊野猪,青城四兽,怎么?你这矮矬子有什么问题么?”
第七二〇章 都想要个交待()
虽然仅仅恢复了二十八天的功力,但是钱青健认为,这样的功力对付余矮子已经不是问题。
他之所以给定逸和天门等人打招呼,是不想成为这个时代的武林公敌。
其实真的成为武林公敌也没什么,但是眼下的时间不对,再过三四个月还差不多。
所以,在这个局面下,对付余沧海就需要团结大多数,痛击青城一家。纵然其它人不肯一致对付青城派,但至少不能逼他们帮着青城来对付自己。
能达到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至于跟余沧海化干戈为玉帛,那是连想都别想,不说余矮子睚眦必报,就是钱青健自己也过不去心里这道坎,你余矮子算是什么东西,也配我主动问候么?
就是在这个想法的支配下,他才会毫不留情地挖苦了余沧海几句。既然没可能化解,他当然不怕惹大。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但凡打人骂人者无视这句俗话,通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