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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亥革命-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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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培伦像父亲疼爱孩子似的赏玩着自己手掌上的一个铁疙瘩,他炫耀地向林觉民眼前一举:“喏,硕果仅存。”

林觉民沉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多保重!”

林觉民回到屋里,把两颗子弹分别送给两位枪法好的同志:“没了,不到万不得已别用,最起码要消灭一个清兵。”

几个红红的火把翻滚着扔了过来,在漆黑的夜幕上划出一道道弧线。浸过油的火把落在木头、油毡、茅草上就噼噼啪啪地燃烧起来。很明显,清兵是想把米店点着,这一招的确是挺毒辣的。选锋队员们虽然尽力扑灭,但无奈有些火把够不着,有些要扑灭就要置身于敌人的枪口之下,只好置之不理。借着风势,火势越来越大,木板的墙壁很快就浓烟滚滚,熏呛得选锋队员们连咳嗽带流眼泪。

“弟兄们,冲啊,杀呀!乱党没子弹了,抓住一个有重赏!”清军官员鼓动着。

“冲啊,杀呀!”成群的清兵从四面冲了上来,包围圈越缩越小。'TXT小说下载:。。'

趴在房顶上的喻培伦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形势,将最后一枚炸弹扔向敌人最密集的地方,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声响、一阵鬼哭狼嚎的叫声,一阵浓烈的烟雾也弥散开来……

黄兴率领方声洞、朱执信等十人出广州南大门,来到双门底,准备接应温带雄率领的两广水师巡防营的同志,一起去活捉水师提督李准。

温带雄生于1883年,号瑞兰,广东省河源市紫金县人。他出生于农民家庭,为推翻清廷跻身军界,秘密加入同盟会,时任新军两广水师提督李准部巡防营哨官。在这次广州起义前夕,他与黄兴约定,起义时以保卫水师行台为名,活捉李准。

巡防营吃晚饭的时候,螺号声响起,温带雄正要行动,恰巧水师提督李准的传令兵也送来了李准的命令——让巡防营火速进城保卫行台。真是天缘凑合,正中下怀!温带雄当机立断扣押了传令兵,向全队宣布了配合广州起义、捉拿李准的行动计划,然后当即率领全队荷枪实弹跑步入城。兵贵神速,由于担心过早地在左臂缠上白手巾会暴露起义的意图,在途中受到忠于清廷的清军阻挠,耽误与黄兴会师的时间,所以,温带雄率领的队伍就都没有用白手巾缠臂。

正所谓百密一疏,温带雄绝没有想到,他这个周密考虑导致的小小疏忽,竟造成重大损失。

黄兴和方声洞走在最前面,焦急地等待着巡防营同志的到来。突然,一队荷枪实弹的水师官兵杀气腾腾地跑步而来,他们的左臂上又没有白手巾缠绕。不用说,肯定是敌人!方声洞来不及多想,举起步枪就扣了扳机,一枪就打死了跑在队伍最前面的哨官温带雄。巡防营的士兵以为受到敌人狙击,立即散开卧倒,开枪还击,双方进行了一场同志相残的激战,两边都有很大伤亡。方声洞在激战中牺牲,年仅二十五岁。

一场误会使同盟会损失了宝贵的骨干和天赐的良机,真是令人扼腕叹息!

此刻,黄兴身边只剩下了罗辉一人。他们陷入了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

“冲啊,不要跑了乱党,活捉黄兴有重赏!”喊杀声四起,硝烟味刺鼻,子弹嗖嗖地在他们的头顶、身边乱飞,织成了一张密集的死亡之网。

他们左冲右突,寻找着突围的道路。随着子弹的呼啸声,罗辉像一节装满东西的口袋似的倒在地上。黄兴忙冲上前去,发现罗辉中弹的位置是左胸,他的心一沉,知道罗辉被打中了要害,怕是活不成了。

“罗辉,罗辉!你要挺住!”黄兴大声呼唤着。

罗辉费力地睁开双眼:“总指挥,你快走!我不行了……”

“别胡说!我一定带你出去!”

罗辉微微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Give me liberty or give me death!”

话音刚落,罗辉已经停止了呼吸,两只眼睛无神地望着天空。黄兴心里不禁一阵悲痛,他用手合上了罗辉的双眼,然后揩了揩他那张被战火熏得黧黑的脸,在心里向他告别。

靠着夜色的掩护,黄兴手握双枪,边打边退,不时地消灭几个遭遇的清兵。右手的中指和食指的受伤处钻心地疼,不断地有鲜血流出,让这只手握的枪黏糊糊的。他朝四下一望,寂无一人。他来到一家米店门前,店门紧闭,听到几个清兵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情急之中,他强忍着伤痛以肩顶门,猛力一顶,店门竟然开了。他闪身进了米店,将门虚掩上。

那几个清兵过来了,走到米店门口停住了脚步。

“干啥?”一个清兵问。

“刚才,这儿好像有个……人影儿。”另一个清兵答。

“想领赏金了?你是财迷心窍吧?”

“不,我眼没花。”

“那……”

店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清兵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双手端着枪贼眉鼠眼地四下里探望。另外几个清兵严阵以待地把在门口,如临大敌。外面暗淡的月光、火光混杂的微弱光线,把他们长长的影子投射在米店的地上。黄兴屏住呼吸,两手扣着扳机,尽力把自己高大的身躯躲在摞得高高的米袋后边。他知道,不被发现则已,一旦被发现就要拼个鱼死网破。

这个清兵在黑暗的米店里走过来走过去,并不知道死神比赏金离他更近。

正当黄兴觉得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时候,突然,一只像肥猫那么大的硕鼠不知从哪个角落窜了出来,从这个清兵的两条腿之间飞速钻过,然后就又不知去向了,吓得这个清兵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瘫软在那里。

“哎哟妈吔,吓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门外的几个清兵都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刚才紧张得要绷断弓弦的空气,也在这笑声中为之一松。

“怎么世界上还有这么……大的老鼠哇?像只猪仔!”

“这有什么稀罕,我还吃过比这更大的呢!”

“你就吹吧你!”

坐在地上的清兵费劲地用枪拄着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怎么,不要赏金啦?”

“晦气,晦气……”

“哎,这就对啦。‘富贵在天’,咱不是那命……”

清兵们谈论着渐行渐远,黄兴长出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夜阑人静,已经过了半夜三更。

稀稀落落的枪声早已停歇,起义是完全失败了。除了偶尔远远传来的打更声、狗吠声,似乎整个世界都已熟睡。天上阴云密布,看不见星星,不时地滴下几滴雨点。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更不要说看几步远的物事了。好像老天爷也在帮忙。但黄兴还是像蛇行一样,沿着更黑暗更隐蔽的路线,迂回地走走停停、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终于凭着自己的记忆,摸到了河南溪峡“胡宅”。

门紧闭着,从门缝里看进去,窗纸上透出极微弱的光线,说明里面的人还没睡。黄兴轻轻地敲出了暗号。

“谁?”里面的人压低了嗓子。

“李有庆。”黄兴说出了化名。

门吱呀地开了一道缝,一只手一把把他拉了进去。

“克……克强兄,真是你!我还以为……”徐宗汉喜极而泣。

“其他同志……有没有回来的?”黄兴迫不及待地问。

“别站着了,快进屋!”

黄兴这时才感到极度疲惫,迈一步都很费力。

徐宗汉插好门栓,用顶门杠顶住门,扶着黄兴进屋坐下。黄兴把枪放在桌子上。

“手……手怎么啦?”徐宗汉几乎叫了起来。

同时拿起黄兴右手,食指、中指处血糊糊的,既有凝固的黑血块,也有刚渗出的新血。

“疼不?”徐宗汉感同身受,心疼地流出了眼泪。

“没什么,挨了一枪……”黄兴淡然地说。

徐宗汉急忙拿出药箱,放在桌子上,取出了药棉、酒精、纱布,准备给黄兴的伤口消毒、包扎。

“克强兄,你要忍住,这……可很疼……”

“没什么。”黄兴的思绪还萦绕在这次起义和牺牲的同志上。

徐宗汉开始用药棉蘸着酒精清洗黄兴的两指。酒精刺激原本已经麻木的伤口,使黄兴倒吸一口冷气,感到一阵钻心的疼。他咬紧牙关挺住,一声不吭,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脊背滚滚而下,砸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哎呀,这两个手指已经完全断了,只是靠肉皮连着。照理应当马上去医院动手术,不然就会引起伤口感染。可是现在……”徐宗汉为难地说。

黄兴突然站了起来,挣脱了徐宗汉的手,快步走到隔壁的灶房。徐宗汉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紧跟着追了过来。只见黄兴左手操起菜刀,将连着断指的肉皮“咚”的一声剁掉。

“这,不是好啦?”黄兴把去掉第一节的两个断指伸到徐宗汉的眼前。

“克强兄!你……这是干什么呀?”徐宗汉痛惜、心疼地抓住了黄兴的伤手。

“这一次又失败了,我黄克强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啊!”黄兴疼得整个身子抖动不已,语气十分沉痛。

“起事之前,你便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何必太责怪自己?”徐宗汉安慰地说。

黄兴仰起头,微微闭起双眼,长叹一声说:“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一场仗打下来,亲眼看着那么多的同志倒在我的面前,恨不能以身赎,我的心……痛啊!他们还都年轻,他们是同盟会的精英啊!”

“事已至此,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徐宗汉搀着他的胳膊往正屋走,“现在赶快包扎伤口。你需要好好休息……”

窗户纸上已露出熹微的曙色,远远传来清军马队跑过的声音与清兵的吆喝声……

第八节 志士殉国

张鸣岐惊魂未定,坐在两广总督衙门的大堂上,审讯抓获的革命党人。

他端起盖碗茶,喝了一口,心里思忖着:这次乱党来势凶猛,凶险异常,如果不是亲从用绳子把自己吊到一处极隐蔽的小院,现在是不是还活着也是问题。唉……想起来就跟做梦一样。这些党人也真奇怪,他们大多年纪轻轻,家境不错,不少人更是饱读诗书,海外留洋,不知怎么中了孙黄的邪说,聚众作乱,视死如归,就跟喝了符一样。

“带人犯!”张鸣岐放下盖碗茶,叫道。

戴着手铐脚镣、浑身血迹的喻培伦被押进来,直直地站着。

“为何不跪?”张鸣岐一拍惊堂木。

“黄口小儿,让爷爷跪,你不怕折寿吗?”喻培伦大声骂道。

张鸣岐知道这又是一位硬汉,也就不再与他理论,还是例行公事吧。

“叫什么?哪儿人?多大啦?干什么的?从实招来!”

“喻培伦。四川内江人。二十五岁。日本留学生。”

“学什么的?”张鸣岐不无好奇地问。

“化学。”

“据我所知,化学乃极精细之学问。作为一个学生,自当精研学术,报效国家,你为何……”

“我正是精研学术,报效国家呀!”

张鸣岐愕然:“那……”

“大人知道我研究的学术是什么吗?”

“是什么?”张鸣岐往前探着脑袋。

“就是研究……制造炸弹呀!”

张鸣岐瞠目结舌。

“它们的威力大不大?制作精良不精良?想必大人已经领教过了。哈哈哈哈!”喻培伦放声大笑。

张鸣岐受到愚弄,有些狼狈,沉默片刻,接着问道:“为何作乱?”

“你读过邹容的《革命军》吗?革命如日月经天,江河行地,是世上再神圣不过的事情。得之则生,不得则亡。怎么是作乱?”

“你知道该当何罪吗?”

喻培伦轻蔑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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