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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祠堂,今天轮值的林伟山来到了林浩宇的身后,林伟山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那代表着列祖列宗的排位,然后将目光落在了最后的灵位上,上面刻了三个字——林伟义。
只有先天和历代家主,才有资格在死后,将自己的灵位摆在宗祠,而不是各房自己的祠堂。林伟山深深地看了一眼林伟义的灵位,又看了看林浩宇背影,发出一声长叹,转身进了议事厅。
听着四叔公那一声长叹,林浩宇的心揪了起来,但他能做到,只是听着四叔公离开的脚步,将自己的头用力地按在了地上。
……
第二晚,转眼已过了子时,林浩宇听着祠堂外第四次脚步声经过,轻轻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心中默念着“列祖列宗赎罪”,然后悄然站起身来,撕下衣服的内衬,将昏黄的油灯牢牢裹住,然后将一支蜡烛换到油灯的位置,转身向祠堂外走去。
他走得很轻,也很慢,把守祠堂的林家子弟虽然人数稀少,但无一不拥有着高明的内功,哪怕是呼吸重一些,都有可能被这些耳聪目明的守卫发现。
但林家作为卧虎庄、乃至整个建宁府最大的家族,可能是只靠着几个明哨,就对宗祠重地放心的存在么?因此,当林浩宇小心翼翼地走出祠堂,三转两转地进了树林时,整个祠堂四周至少五名功夫高绝的各房庶出高手有所感应。
一支鸣镝射向天空,发出一声尖锐之极的响声,一时间,宗祠的院落灯火通明,至少十名筑基期强者从各处建筑、花圃中冲了出来。
林浩宇有些哆嗦着站在一处阴影中,看着传承了数百年的自己的家族武力,这本来应该是他为之骄傲的部分,到了现在却成了他恐惧的源泉。
眼见着数人向着他的方向奔来,他再也管不了太多,拔腿就向西南方的院墙奔去,那里是与四房后院相隔的地方,有着整个宗祠最矮的墙头。
而最重要的是,四房,自从四叔承照去了天符宗后,变成了整个林家最冷清的地方,甚至连隶属四房的那些庶出的旁支,都被打发出去另建基业。
他跑动的身影很快被两名守卫发现,他们呼喝着向着林浩宇的方向冲去,比起林浩宇这种还不如普通成年男子强壮的人,这两名守卫可以称之为健步如飞。
距离在一点点拉进,林浩宇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来,他的体内,一丝若有若无的真炁缓缓流动,沿着刚刚开辟出来不久的那一丝缝隙,依照白虎神诀的入门心法缓缓运行。
“抓贼有贼进了宗祠,偷走了祖传的油灯”一个尖锐的声音从祠堂方向传来,那明显是一个天赋奇高的庶出子弟;也只有这种人,才有资格在长老不在的情况下进入宗祠。
于是,更多的人向着林浩宇的方向追来,林家祠堂通向四房院落的路上,一时间灯火通明,又有近二十人从睡梦中惊醒,加入了追杀的队伍之中。
林浩宇越跑越快,但近两天的水米不入,已让他的体能接进了极限,林伟义给他留下的,并不是强身健体的法门,而是关键时刻保命的杀招。但对于身后那些同族子弟,即使再偏激,他又哪里狠得下心痛下杀手?
一股雄厚到了极点的掌风从后背吹来,但凭感觉,就知道这一掌已然尽了全力——对于这些林家绝对的心腹而言,任何一个擅闯祠堂的人都应该被斩杀当场
如果放在张家、王家,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多少还要顾虑一番朝廷的法律;毕竟他们的家中最多也就一位先天,建宁府的那帮看守供奉绝对不在乎为自己的功绩里增添耀眼的一笔——天下有名有姓的先天,也就那么两三百人罢了
但林家,不提那四位潜修的才字辈老人,和天知道还有多少隐世的老人,单单一个林承照,就足以让林家超脱世俗的法律约束
林浩宇猛然向前一扑,同时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回头拼命,短时间内他也就只有一击之力,哪怕逃脱,自己被抓住后也不会有机会辩白。
就在这一刻,一个枯瘦的身影将林浩宇和他身后的林家子弟隔开,仅仅是一掌,便将林浩宇身后的两名林家子弟震开。
正是四房的老爷子林伟山,或许是因为与空色和尚的一战多有领悟,此刻的林伟山仅仅是往那里一站,便有一股出尘的气息。
“见过四长老。”两名被震飞的林家子弟无比狼狈地爬起身,躬身施礼。
林伟山点点头:“还算是恪尽职守,回头到律堂记上一功,领一笔赏银罢。此间事情,便交予我好了,让那些守卫回到各自的位置罢。”
那两名林家子弟相互看了一眼,恭声说了一句“遵命”,往祠堂方向走去。
“那盏油灯,对你很有用么?”林伟山的声音很轻,但听在林浩宇的耳中,却仿佛九天惊雷一般。
林浩宇艰难地点点头,说道:“有用,有了它……”
林伟山摆了摆手,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要和我解释了,自从那乾坤两仪大阵被破之后,它便成了摆设,你想要,给你也罢。”
林浩宇一听,一股喜意直冲顶梁,险些跳了起来,但接下来,林伟山一个转折,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但是,你毕竟是带罪之身,传家千年的宝物,哪怕成了摆设,也断然没有直接给你的道理。念是你二房嫡子,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林伟山的声音依旧淡然,与此同时,林伟昌连同其余两位长老也来到了这里。
林浩宇有些木然地看着这些爷爷辈的老人,有些干涩地说道:“有什么选择,四爷爷还是说罢。”
“第一,被逐出林家,从此你即便姓林,也与我卧虎庄林家再无瓜葛,这样,你可以拿着油灯,远走高飞。你爷爷堂堂先天的遗言与你二房嫡子的身份,还是可以值这些的。”
“第二,放下油灯,去宗祠地下的悔罪之地中忏悔三十年,出来之后便可以得到这盏油灯,你自己做出选择吧。”
林浩宇慢慢从怀里摸出油灯,昏黄的光晕透过布料的缝隙依稀可见。他张开嘴,声音是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惨然:“三十年,我这种尸气缠身、经脉尽塞的废人,又有几个三十年?我选择前者,请容我与父母道别。”
林伟山摇摇头,声音是不容置疑的坚定:“带着它,马上离开这里,从作出这个决定起,你便不再属于这个林家;这些,算是我们这些老人送你的,免得你刚出门就被饿死,你爷爷灵位前我们也不好交代。”
说罢,林伟山掷出一个小小的布囊,听其中叮当作响,便知道都是些钱物。林伟山挥挥手,两名四房的旁支子弟冲了上来,架着林浩宇向外走去。
眼泪,缓缓地从林浩宇的眼角流下,他抬起头,看着漆黑的夜空,想吼出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吼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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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神虚初现结缘度?稚子难明父老苦()
夜色之中,林浩宇跪在卧虎庄北门外,沉默不语面色木然;而将他送出的两名林家子弟则站在庄门外,冷冷地看着他,手握着刀柄,似乎只要林浩宇敢于踏前一步便斩杀当场。
天光渐渐放亮,林浩宇用力地向着卧虎庄宗祠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不管自己已然流血的额头,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着建宁府方向走去。
城墙上,林家的几位老人看着林浩宇的背影,满脸的唏嘘,林伟昌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惋惜、也有些释然:“这样放他离开,也算是对得起老二了吧?究竟是福是祸,连承照都无法卜算出来,由得天命吧。”
“可是那残简中明明有‘灯灭卧虎兴,灯燃乾坤清;灯离神龙变,灯隐大道生’,让浩宇离开难道不是卧虎庄的机缘么?”
“卧虎不一定是说的卧虎庄,更不一定说的我们林家,神龙变也不一定就非要是林家子弟,我等凡修,怎敢妄自揣测天意。只是不得不如此行事啊。”
“那何不让承照带走油灯?浩宇步入江湖无依无靠,万一二房绝后,那……”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众人都知道其中的关碍,先不提林承照在离去之前那番交代,便是这半年来林浩宇的遭遇,这几位老人哪里能不知道?哪怕将林浩宇留下,仅仅是仆人们的异样眼神,就足以让林浩宇变成一个偏激、阴暗、自卑等等负面情绪的集合体
现在放他离开,反而是对他的一种保护。林伟山给他的钱财,足以让他在外面成为一方小富;至于那盏油灯,如果真的应验了残简上那只言片语,帮他打通经脉,便让他修炼又有何不可?林家的白虎神诀,虽然比不了修真界的极法诀,但放在凡俗之中也是一门绝学真若修炼有成,说不定还能在外给卧虎庄留下一份香火,再说还有那大道生的**。
另一边,一身儒袍的林浩宇行走在山路中,哪怕只是清晨,也令他汗流浃背,两日多来的水米不进、不眠不休,加上自身的体质虚弱,他的身体已然达到极限。
因为走得人多的缘故,这条路倒是平坦,没什么荆棘树干拦路,但这地方距离官道也实在是远了些,那路况不说惨不忍睹,也实在无法让他放心地迈开步子,偶尔出现的碎石、树根等杂物,哪怕他一个不留神都会让他摔一跤。
好在这里仍旧处于卧虎庄的势力范围,所有的大型野兽都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否则,只要出现一头狼,就能让现在的林浩宇尸骨全无,以他现在的状态,连激发林伟义留给他的保命招数都难
远处,一阵潺潺的水声从远处传来,令林浩宇瞬间精神一震,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着流水方向走去。只是这速度一快,就会不由自主地分神,精力不集中之下,他一连趔趄数次,要不是伸手扶住一棵大树,必然摔倒在地。
趴在水边,大口地喝了水,林浩宇靠在树荫下狠狠地喘着气。只要再坚持一下,上了官道,他就能找个茶棚之类的地方补充一下体能。就在这时,一只野兔蹦蹦哒哒地从面前经过,他不由得腹中一阵雷鸣。
伸手抓住一块不大的石头,他用力向那只野兔掷去。那野兔如有所觉,猛然向前一窜便躲了过去。然后加速向密林里面冲去。林浩宇有些无奈地堆坐回去,自嘲地说道:“果然百无一用是生啊……”
他的一声叹息还未落定,就看见一个穿着青布道袍的老道从不远处的树丛中走了出来,看着这个老道,林浩宇的眉头就不由得挑了挑。
只见这老道,须发皆白,看不出多大的年龄,一身道袍破破烂烂,连前襟画的那个太极图都显得脏乱不堪;但那颌下的三缕长髯打理的根根透风,随风飘舞之下,端的是道骨仙风。
这个年月,修真界道门显赫,凡俗之间却是佛显道隐,江南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这寺指的就是佛寺;而道观,往往都修在深山之中,无人问津之处。
相应的,俗世行走的道士绝对不多,同时,修仙得道的大多又是道家神通,故此显得神秘了些。很多时候只要出来一个真正的道士,那必然是惊天动地的人物,面前这个老道,和说的话本里描绘的世外高人,实在是太像了。
这老道看了看林浩宇,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然后解下腰间的葫芦打了一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