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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家的兵,杨家的将,老婆孩子齐上阵。”说书先生高亢瞭亮的声音,回响在徐海东的耳畔。徐海东心想,呼门、杨家满门当兵。杨门从七八十岁的佘老太君到烧火的丫头杨排风,都能率兵出征保卫国家。现今穷人闹革命、打土豪、要翻身,为什么不能动员兄长、叔侄和亲友组织一支革命军呢?我们徐家代代当窑工,祖祖辈辈受苦受穷,要是能把窑工武装起来,那才叫工人阶级的队伍哩!既符合县委的指示,又说不定能干一番大事业。他决心拉一支“窑家将”、“徐家军”。
俗话说,富家多财产,穷家多人口。徐海东家有五个哥、七八个堂兄弟,远房近房叔侄有十几个。按人头数能当兵的至少有一个排。再加上亲朋好友就更多了。
徐海东决定先找四哥商量。四哥没在家。四嫂是个性格开朗、聪明、能干的农村妇女,正在昏暗的麻油灯下做着针线活。徐海东说,“我想找四哥聊聊。”
“你想聊什么,我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那嫂嫂就请猜猜看。”
四嫂压低声音说:“叫他去参加自卫军,对不对?你这个共产党,嫂嫂我知道。”
徐海东笑着对嫂嫂说:“你知道得好。你要答应四哥当共产党,我就把他带走;你要是不答应,兄弟我就劝他在家里守着你。”
四嫂叹了一口气说:“人活一世,窝窝囊囊也是活,风风流流也是活。徐家门里人要当共产党,嫂嫂我也算一个。”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正高兴,四哥回来了。老四的性格脾气和徐海东差不多,也读过几年书,也是不信邪,不怕鬼,敢闯敢干,喜欢热热闹闹过日子。这也是徐海东首先找他商量的主要原因。四哥对徐海东要组织革命军一事早有耳闻,一进门就问:“你们闹得怎么样了?”
徐海东说:“胆小怕事的人多,愿出头露面的人少。我今天来,是想劝哥哥、侄儿们一起闹。”
四哥爽朗地说:“好啊!你领头闹吧,闹好了,除掉地主老财,我们的儿孙们再也不当窑花子了,穷人们才能抬头说话,挺胸做人。闹不好,也没啥,大不了,远走高飞!”
徐海东首说千捷,一鼓作气,找五哥去。
五哥徐元波是个性格刚直、大胆的汉子,在村上和窑场好打抱不平。徐海东还依稀记得四年前的一幕:叔伯哥哥徐元亮领进门一个媳妇,是孝感县一个人贩子拐骗出来的。要价很高,还要现款,元亮拿不出钱,决计不要了。谁知那女人看中了徐元亮,说什么也不肯走。人贩子要钱不成,要人不走,就暗地买通豪绅李迁觉出来干涉。徐元波一心想为元亮打抱不平,便跑到李家去说理,哪知,李廷觉不容元波说话,就叫团丁把他扣了起来,限定三天之内徐家把那女人交出,不然就把徐元波送往县城的路上,硬把元波抢了出来。姓李的豪绅自知干涉此事不光彩,就不再管了。从那次后,徐元波得到一个启发:地主豪绅欺弱怕硬!于是,他胆子更大了,常常拍着胸脯说:“徐家人不是好欺的!”
想起此事,鼓足了徐海东敲五哥家门的勇气。
“元清,你不在外头混个人样,回到这穷家做什么?”五哥粗声粗气地劈头问道。
“俗话说,穷家难舍呀!”徐海东故意说。
“一座破窑,有什么好恋的?我要是你,走了就不回来,五哥我总有一天也要离开这个穷家!”
徐海东得到四哥、五哥的支持,信心倍增。不辞辛苦,一一做堂兄弟和侄儿们的工作。就这样,一支“徐家军”、“窑家将”的队伍密秘发展起来了。四哥徐元海、五哥徐元波、堂兄徐元洪、徐元庆、徐元兴,还有侄子徐文初、徐文昭、徐文治、徐文明等,在徐海东的启发和鼓动下,先后参加了共产党,参加了红军,在窑工中建立第一个党支部,徐海东也就成了窑工中的一名党的领导人。他们——徐家的几十口“泥巴人”,一个个前赴后继,也都像徐海东那样,坚定地为贫苦大众的解放事业而战斗着。
1927年11月13日晚。徐海东家。
徐海东正在和两名党员碰头,研究工作开展情况。田德载沏茶倒水,忙个不停。
一个高兴地说:“今天成绩不小,我在黄家老窑说通四个,还有五个举棋不定,明天再说说。”
一个更为激动地说:“最近民团没来,我们麻岭窑大部分窑工都愿意参加家民自卫军。”
“参加自卫军,一定要自愿。劝说时,一定要细致、保密。照这样下去,到年底,我们就可能有二百多人的队伍了。”徐海东兴致勃勃地说。
“噹、噹、噹”,突然有人敲门。徐海东警觉地打开门一看,是县委的交通员送紧急信来了。
县委的信中说,当前,全国的形势很好,党领导的南昌起义部队,按原计划到达了广东。毛泽东在湖南领导了翻新收起义,冲上井冈山,开辟了革命根据地。鄂东的革命形势也处在回升阶段,大别山的各县党组织,正在积极准备迎接新的革命高潮的到来。
黄安、麻城两县家民已经发动,准备举行大暴动,攻打黄安县城。县委令徐海东火速带领家民自卫军前往黄安,支援黄麻两县的农民起义!落款是十一月十二日。
时间紧,任务急。徐海东立即通知各窑场的骨干分子:共产党员、当过兵的和亲属。一共二十七人,一支短枪,七支长枪,其余的均是梭标大刀。
徐海东望着队伍,简短地动员几句,命令出发!
队伍迅速跑步向黄安进发。
小小黄安,人人好汉;锣鼓一响,四十八万;男将打仗,女将送饭。
……
黄安和麻城,是鄂东北地区工家革命最活跃的地方。1925年,共产党支部在这里诞生,随后,密秘的农民协会、贫民夜校和“红学”等革命组织,雨后春笋般地出现。1926年秋,北伐军攻占武汉,这里的农会开始公开活动,“红学”又办武装训练班。“四。一二”政变后,这里党和群众组织的革命活动仍然继续发展。1927年11月13日,四乡三万多民众和三百多支枪,高呼“打倒蒋介石!”“打倒地主豪绅!”等口号,在共产党员潘忠汝、吴光洁领导下,一夜之间,攻克黄安县城,活捉县长贺守忠,解除民团武装,这就是著名的“黄麻起义”。它沉重地打击了国民党在鄂东的反动统治,给地方反动武装以有力的一击,揭开了鄂东武装斗争的序幕。
徐海东率领二十七人组成的自卫军,经过急速夜行军,天亮时到达黄安县城。展现在徐海东面前的黄安县城,已不是过去的车少人衡的萧瑟情景,而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像赶庙会似的,一派繁忙景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11月18日。黄安工农民主政府成立大会。
全城张灯结彩、鞭炮震天,人们奔走相告。徐海东作为黄陂的代表,带领二十多人参加了黄安城举行的庆祝工农民主政府成立的万人大会。他们被安排在会场前沿靠近主席台。
“现在我宣布:黄安工农民主政府成立啦!”大会主持人,武装起义总指挥潘忠汝用铿锵有力的声音喊出了千百万工农大众的共同心声。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徐海东顿时热血沸腾,激动万分。心想,这才算革命呢!我一定和这次暴动的领导人聊聊,看看他们是臬发动民众的?为什么迅速取得起义的胜利?将来,黄陂县也一定成立工农民主政府。
工农民主政府主席曹学楷,挥着手大声讲话说:“要实行土地革命和武装斗争,推翻地主阶级的统治。打倒蒋介石!打倒土豪劣绅!打倒一切反革命武装力量!”曹主席宏亮的声音,勒住了徐海东遐想的马缰。他一抬头,正对着曹主席:一身灰色西装、脚蹬皮鞋、脸膛白晰、胸配起义标志,讲话干脆、有逻辑、有深度,渗透着凛凛正气和丰富阅历。
他说:“过去我们种田佬除了每年交粮饷之外,谁也不敢去县府衙门,今天担粪的种田佬自己组织政府,自己做起死回生委员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现在的世界,是劳苦大众的世界,是无产阶级的世界!……”
徐海东越听越兴奋,几乎要跳起来,因为每句话都说到他的心坎上了。不知不觉,大会要结束了。潘忠汝宣布大会最后一项:“参加起义队伍选出代表,下午到总指挥部,把所有部队统统编为工农革命军鄂东军!”
下午。一座破庙里,起义军总指挥部内,人来人往,紧张忙碌,但井然有序。
正堂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正在忙着,另一个身挎短枪,头戴礼帽,军人气度胜过别人,仔细一看,在庆祝大会上,是九个政府委员之一,但一时记不起他的名字,又不便直问。
徐海东只好主动上前自我通报说:“我叫徐海东,黄陂县河口区的自卫队队长。县委派我率领自卫队前来增援,由于信在路上耽搁,到黄安时,起义已胜利结束。我们编人哪一路?”
“黄陂的同志来了,欢迎!欢迎!你们来了多少人?”那个人打量徐海东一番,欣喜地说。
“我们原来有三百多人,这次只带了二十七人,七条枪。”徐海东说着,又把他们自卫军的情况大致介绍一下。
“你应该尽快转回去,把失散的人集结起来。”
“我今夜就走,那七支枪就先带走啦!”
“带不带枪没关系的。只要有人,就会有枪。”
“不!”徐海东争辩说,“有枪才能有人。”
“你仔细想想吧,”那人笑了笑,说,“有人才有枪!”
徐海东仍坚持自己的看法,申辩说:“农民看见有枪,一下子就扩大到三百多人了。”
那人像是急性子人,手一摆说:“老实告诉你,现在这里成立鄂东军,最需要的也是枪,要用它来保卫新政权呀,你要是不放心,就先把枪带走,要是放心,就把它留下。”
徐海东也有点不耐烦,问:“你是谁?”
“吴光浩。”那人微微一笑,答道。
吴光浩,啊?!这不是革命军副总指挥吧!宽印堂、高鼻梁、大眼睛,一派英雄气概。徐海东早就听说吴光浩足智多谋,勇敢顽强,今天一见,果不虚传。徐海东不再多说了,朝吴光浩点了点头,便赶忙找他的伙伴商量去了。
有的说把枪留下,有的说先把枪带走。有个党员说:“照我看,人是党的人,枪是党的枪。眼下是要保卫新政权,我们人也不能走、枪也不能走。”徐海东说,“这话说得在理。”最后商定:由徐海东一人带支短枪回去召集人,其他的人和枪全部留下。
徐海东马不停蹄,连夜赶回黄陂,向县委汇了报情况。县委立即派人和徐海东一起回到河口区去组织自卫军。
12月6 日上午。黄陂县城一个偏僻客栈。
火红的太阳,刚一露头,就被乌云挡住了当芒。
黄陂县委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县委代理书记老王(陈书记重病不能参加)以沉痛的心情说道:“黄麻起义的胜利,震撼了武汉,南京。国民党反动派调遣其十二军的一个正规师,于昨天晚上向黄安城发起攻击。鄂东军在中内黄安县委书记王志仁、总指挥潘忠汝指挥下,奋勇应战,但终因众寡悬殊而失败。在浴血奋战中,这两位人民的英雄不幸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刚刚解放二十一天的黄安城又陷入敌手。”
王书记用手帕拭拭泪,说:“现在敌人正在黄安、麻城的四周‘追剿’,朝着黄陂县扑过来。为了保存有生力量,县委决定:共产党员迅速转移,自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