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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光达上任后,为了尽快熟悉情况,一方面向校领导特别是刘亚楼了解学校的教育训练情况,另一方面,经常深入到学员中,了解掌握学员的学习情况,以及对教育训练工作的意见和建议。他平易近人不摆官架子,说话和蔼可亲,跟学员打成一片,因此学员们都亲热地称他是“新来的学员部长”。
这一天,他来到学员的教室,实际上是座窑洞,里面放的是石凳、石桌、石黑板,他找了个石凳坐下,见一位青年教员在讲哲学课,可不少学员却显得很疲倦,有的还把头低下靠在石桌上。下课后,他就问这位学员:“讲课时你怎么睡觉呢?”这个学员一看是首长在问话,显得有些紧张,支支吾吾的。许光达问:“是不是听不懂?”那学员点了点头。许光达问了几个学员都说感到吃不消。
经过调查他了解到:这些学员平均都有八年以上的斗争历史,经历过无数次战斗,平均每人负伤三次,多为营团以上领导干部,其中绝大多数没有上过学,或只读了几年私塾就投身革命了。他感到,教学的内容应作些调整,对于工农出身的干部,要适当增加些文化课,提高他们的文化知识水平。同时,不同专业应在时间与内容的分配上有所侧重,并根据培养对象增减教学内容,使教育训练符合实际斗争的需要。
他把这个想法向校领导汇报,很快得到同意,并由他重新修订了教学实施计划。
学员的学习环境是艰苦的,他们每三到五人住一孔窑洞,既是宿舍,又是学习室。上课则集中到一孔大窑洞中,晚间自习,每三天发一支蜡烛,不够用,讨论时便吹掉蜡烛,摸黑谈。到后来,蜡烛也没有了,又改用胡麻油灯,没有灯芯,便捻一个纸捻代替。许光达懂得,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领导干部的模范带头作用是至关重要的。
这一天,许光达与学员们一起来到山上打柴,这对他来说,还是新媳妇坐轿头一回。他从小在家时烧的是稻草,而且是很小离开家外出求学,从来没有使用过斧子、砍柴刀。他的个子高,用刀砍起灌木来,很是费劲,连砍了几下,就是砍不掉。不大工夫,手被划起道道口子,脸上滚淌着汗珠。
一个学员走过来:“部长,我来替你砍,你休息一下吧!”说着,三下五除二,就把这棵小灌木砍倒了。许光达思忖着,看来,自己得好好过过这个劳动关啊。砍柴,我是外行,得好好向他们学习。他举起砍刀,用力地向另一棵灌木砍去。
太阳渐渐落山了,许光达跟学员们一起,高高兴兴走下山来。边走边高唱着《抗日军政大学校歌》:黄河之滨,集合着一群中华民族优秀的子孙。
人类解放,救国的责任,全靠我们自己来担承。
同学们!
努力学习,团结、紧张、严肃、活泼,是我们的作风。
同学们!
积极工作、艰苦奋斗、英勇牺牲,我们的传统。
像黄河之水汹涌澎湃,把日寇驱于国土之东,向着新社会前进!前进!
我们是劳动者的先锋!
这嘹亮的歌声,在山谷中久久地回荡着……
陕北的五月,春色正浓,七沟八梁已经披上了崭新的绿装,延河两崖鲜花盛开,争奇斗艳。
在抗日军政大学的西南侧,有一条小溪,潺潺溪水在石头的空隙中,愉快地流淌着,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点点金光。两个穿着八路军服的姑娘,正在溪边洗着衣服。
“李秘书,听说咱们这里来了一位从苏联回国的,是抗大的教育长?”
“对,刚来时间不长,原来是训练部长,刘亚楼教育长去苏联后,他接替了教育长职务。”
回话的是许光达办公室里的秘书,叫李秀梅。
那位姑娘接着问:“他叫许光达吧,他现在成家了吗?”“我不清楚,不过没见过谁给他来过信,也没听过他提到这件事。”女秘书认真地回答着。
“听说他长得很帅,很有才干,是吗?”
“你干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是不是……”还没等这个李秀梅说完,那个姑娘就朝她撩起水来。
是啊,在抗日军政大学,许光达的婚事是身边的同志和学员们议论的一个话题。在当时的延安,结婚的条件是“二八五七团”,即二十八岁,五年干龄,七年军龄,团职干部。像许光达这样身居高位而又是单身的人是不多见的。在抗大,漂亮的姑娘也很多,有的胆小的同志只是在暗中爱慕他,却不敢当面去谈。有胆子稍大一点的姑娘委托别人或主动与他接近,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实际上,他身边的几位女学员,都对他有些意思。许光达一天忙于教务工作,并没感觉到什么。
这天下午,许光达刚走进办公室,见桌上放了张纸条,上边写道:“教育长,您每天工作太辛苦了,很少考虑自己的事,您需要有个家。”
但没有署名。
许光达一见桌上纸条的字迹,就知道是李秘书写的。他沉默了,其实,自己也是一个懂得情感的人。此时,他想起了桃妹子,她究竟在哪里?五年多了,我给她写了那么多的信,她为什么一封也不回,难道……他不愿再想下去了。不过,他相信:她一定会平安的。她为自己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磨难。他忘不掉离开长沙时的情景,临别时桃妹子说的话:“我永远等着你!”
门外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抬头一看,是李秘书提着水壶向办公室走来了。许光达刚要出去,被李秘书叫住了:“许教育长,刚才放在桌上的纸条您看到了吗?”
这突如其来的发问,使许光达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说没有看到吧,她既然有胆量发问,就一定会把纸条送到自己的面前;如果说看到了,她要再进一步提出别的什么该怎样回答呢?
李秘书见许光达不知所措,就对他说:“您是该成个家了,如果有个人愿意承担起这个义务,您不会拒绝吧?”
许光达见李秘书又在向他“发起进攻”,觉得该是正面回答的时候了。
“李秘书,刚才在桌上的纸条我已经看过,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我已经成家了!”
李秘书感到奇怪:从来也没听说过他提起嫂子的事,是不是教育长这个人太清高,看不上自己而故意搪塞呢?
“教育长,您不要多心,大家对您的事确实很关心,早上我在河边的时候,有个女学员就提起过这件事,我只不过是反映大家的意见。”
说完,李秘书转身要走。
许光达想,不能伤了女孩子的心,她们还年轻,于是说道:“李秘书,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结了婚,你嫂子的名字叫邹靖华,我去苏联前,在上海,她给我写过信,到苏联后,我一直给她写信,她为我吃了不少苦,说不定,很快会找到延安来的。我要等着她。”
“教育长,千万别多心,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李秘书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许光达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是啊,来延安几个月了,繁忙的工作,使我很少考虑她。我该给她写封信,可是信写到哪儿?她还会在长沙吗?
1938年春。长沙银宫电影院。
电影院的门前,人山人海。这里有工人,有农民,也有学生,挤得水泄不通。
在电影院对面的马路上,站着一个看上去二十几岁的姑娘,一头齐耳的短发,圆圆的脸上,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露出纯洁坚定的目光,乌黑的头发下两条弯弯的眉毛像月牙儿。见影院门前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就走过来看个究竟,随着人流进了影院。她就是邹靖华,今天刚巧路过这里,受好奇心驱使,也挤进去听。
台上的人正在演讲:“同胞们,日本帝国主义在占领东北后,又把侵略的魔爪伸到了华北、华东,我们的人民正在流血!中国共产党和八路军,高举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大旗,提出了抗日救国的十大纲领,我们愿意同国民党政府合作,决心同日寇决一死战……”
邹靖华仔细一看:“这不是徐特立伯伯吗?”
台上演讲的正是徐特立,1938年,国共双方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建立起来后,八路军在各处设立了办事处。徐特立是八路军驻长沙办事处的负责人。
邹靖华小时候就认识他,徐特立是她父亲邹希鲁的同窗好友,他在长沙师范任教时,常到她家里来同邹希鲁下棋聊天。
这还是邹靖华头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到共产党的主张。她听得是那么专心,她的心里似乎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敞亮。她断定,徐伯伯是共产党,丈夫也一定是共产党,他们走的路是对的。她想起许光达,心里总感到沉甸甸的。自接到丈夫从苏联寄来的第一封信后,至今音讯皆无,他难道会……
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我要打听他的下落,一定要找到他!
这一天,徐特立去拜访他的老同学邹希鲁。两位密友到了一起显得格外亲热。
邹靖华见徐伯伯来了,就忙端着茶走进屋里,叫了声:“徐伯伯好!”
把茶分放在徐老和爸爸面前。
徐特立见邹靖华已长成个大姑娘了,就当着邹希鲁的面夸了起来。
“老弟,令爱长得又端庄,又秀丽,真是好福气呀!”
邹希鲁勉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徐特立关切地问邹靖华:“桃妹子,毕业后做什么工作?”
“哪里有工作呀,闲呆在家里。”邹靖华摇摇头说。
徐特立深表同情,对邹希鲁说:“桃妹子这么大了,还留在家里做什么?”
邹希鲁双手一摊,为难地说:“唉,毕业就是失业,到哪儿找工作啊?
现在男青年都没事做,女孩子就更难了。“
其实,邹希鲁并不是不想给她找工作。从女婿自苏联来过一封信后,至今不知下落,桃妹子整天愁眉不展,又不肯跟许光达分手,只得暂时留在身边。
徐特立从老同学的目光中已经觉察到邹希鲁好像有什么苦衷,就对邹靖华发问:“你还想念书吗?”
“我愿意。”桃妹子说,“我以前只断断续续地读了一点书,很想系统地学一学。”
“好嘛!我介绍你念大学,好不好?”
一听说上大学,邹靖华高兴极了,急切地问:“徐伯伯,您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去念抗日军政大学,在延安,去不去?”徐特立的目光盯着邹靖华。
邹靖华对延安还是有所耳闻。虽然没有去过,但她曾在报纸上看过一些文章,知道那是中国共产党中央的所在地,有不少热血青年去那里。我到那儿去,可以像五伢子一样走一条光明的路,没准儿他也在延安。去,一定要去,为了五伢子,我也要去。她坚定地回答说:“上延安念大学,我去!”
“延安,在大西北,你敢去吗?”徐老抬头望着她,想看看桃妹子决心大不大。
邹靖华明白徐伯伯是在考察自己是否有决心。自己在丈夫逃走后,颠沛流离,甚至想到过死,我连死都不怕,艰苦些、路远点算什么,想到这,她坚定地回答:“徐伯伯,再苦、再远,我也不怕,我去!”
“好样的,有骨气。过几天,我给你写封介绍信。”徐老很高兴,多一位青年去延安参加革命,就多一份进步力量。
徐特立走后,邹希鲁想,在目前情况下,这也不失为一条出路,要是光达也在延安,岂不是更好吗?于是他对邹靖华说:“你要去延安,我不阻拦你,你已经长大了,可不知你的公公是否同意,你应该到许家去一趟。”
邹靖华来到苦竹园,把要去延安的想法告诉了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