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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及:他的妻子桃妹子现在工厂做工,苦得很,一心在等着他。全家人一切如初,恕不赘述!
盼望回音许子贵许光达看着这封信,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三年多了,终于有了家里的音信。尤其是桃妹子平安无事,使一直压在心头的石头落了地。他决定立即回信,这次,他不再遮遮掩掩了,直接署了许光达的名字。但没有说明这几年的情况,只是说自己在上海做事,现在不叫许德华,而改名为许光达。其中特别提到了桃妹子,并寄去了二百银元。其中一百块给桃妹子,让她读点书,多明白些事情,另一百块寄给许子贵。写完信,就立即连同二百块银元一同寄了出去。
当天下午,许光达被推到了处置室,一个护士告诉他:“马上要给你动手术。”
说完为他的手术部位备皮、消毒。
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的女人匆匆跑了进来,上气不接下气他说:“小姐,我哥哥的手术暂时不做了,我们家里出了大事,必须由他去处理。”说着帮许光达穿衣服。
女护士很惊讶:“小姐,先生的手术还是马上做的好,不然的话……”
这位小姐对护士解释说:“手术肯定要做,待他处理完这桩事,立即手术,床位先不要退了。”说完,搀起许光达就走。
这位小姐叫陈静,是我党的地下交通员,遇事冷静,处事果断。刚才得到情报,党内出了叛徒,供出这个医院是我党的一个秘密联络点,各游击区的红军高级指挥员负了伤或有了重病,都到这里治疗。她马上来到医院,亲自扶着许光达下了楼,坐进备好的一辆轿车逃出了险境。
两天后,许光达在租界里的新西兰友好人士艾黎家里得到通知,中央决定抽调部分干部去苏联学习,让他随队一起到苏联医治枪伤并参加学习。
许光达又踏上了新的征途!
桃妹子自从发出信后,焦急地等待着上海的回情,在她看来,只要丈夫活着,再苦也能熬过去。
这天上午,桃妹子照常站在街口等邮差的到来,这成了她的习惯。可每一次都使她满怀希望地来,失望地返回。现在,她已待了有半个钟头了,仍未见邮差的影子,她失望了,转过身朝家门口走去。
“姑娘,有你家的一封信和一张汇款单。”一个邮差边说边走了过来。
因为桃妹子天天到路口来,这个邮差已经认出了她。
桃妹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激动得不知所措,慌忙接过信和汇单,给邮差深深地鞠了一躬,半天说出一句:“谢谢你……真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
那个邮差感到有些陡然,说了声“不用谢”,就转身走了。
桃妹子拿着信和汇款单,心里怦怦直跳,手在颤抖着,当她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后,才把目光集中在信封和汇款单的字迹上。她多么熟悉这字迹啊!
她断定:这信一定是德华写的。
拆开一看,果然是许光达写来的,她好喜欢哟!盼来了,终于盼来了,她把信紧紧贴在胸口上,泪水像雨点似地洒落下来。她擦了下眼泪,心想,爹爹自从清河出事,被罢官回到长沙后,就很少看到他的笑容,从前年开始,竟信起佛来,一有空闲,就抱起几本佛经,还有《景德传灯录》什么的。虽说她搞不清父亲为什么这样,但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到他内心的苦闷。这下可让他高兴高兴!
桃妹子拿着信和汇款单跑到邹希鲁跟前。
“爸爸,五伢子来信了。”
“这么快。我这几天就觉得信该到了,快拿给我看看。”邹希鲁接过信,里面写道:桃妹吾妻:三年多不见,甚是悬念。吾在上海做事,余一切皆安,勿念。现已改了名字,不叫许德华,而改为许光达。特寄上一百块银元,以作求学之资。人不读书,事理不明,做人亦难。望能设法求学,以慰我念。并望得到岳父大人相助,婿将感激不尽……
邹希鲁读到这里,高兴之余不免有几份愧色。因为他曾经当面答应过许光达要女儿念书的。
那还是三年前的事。当时许光达因被通缉,长沙警备司令部派人来清河抓他而逃到北平。邹希鲁也被革了职。十天后,邹希鲁来到北平,找到了许光达。许光达连连向岳父致歉,连累老先生丢了官。邹希鲁对女婿说:“这不关你的事,其实我早就不想干了。罢官也好,无官一身轻嘛!我回湖南老家去,还当我的教书匠。”
许光达意识到,自己一走,会连累桃妹子的,就对邹希鲁说:“我这一定,桃妹子可就要吃苦了。请爹爹转告她,要她多保重。不要惦记我,等风头一过,我会回去看她的。”
邹希鲁见女婿身陷困境,仍然惦记着自己的女儿,很是激动。
“德华,你就放心吧,我回长沙以后,把桃妹子接到身边一起住,我会照顾好她的。”
“那太好了!到您的身边,让她继续读书,她年纪太小,省得整天为我担惊受怕,我也就放心了。”
邹希鲁看到许光达的信和寄来的一百块银元,更觉得对不住桃妹子。那次接到身边后,她只读了半年书,继母就让她退学,进苑湘绣花,后来又进了工厂……唉,我这个老糊涂,对不住我的学生,我的女婿德华啊!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帮助她。
站在身边的桃妹子,看到邹希鲁有些懊悔,自然也就不会责怪自己的父亲了。她从父亲手中拿过信,回到自己的屋里。她要再看上十遍、二十遍。
她此时似乎感到了一种满足。五伢子还活着!他没有忘记我,还要我去读书。
她突然悔恨自己,为什么曾经失去过生活的勇气,多没出息,多不争气啊!
她打开一个红色的小布包,里面存放着三年来忍着胃病的煎熬,拼死拼活挣来的一点钱,她把这布包连同汇款单一并交给了父亲,流着泪说:“爸爸,这些钱够我念书吗?”
“桃妹子,不要再说了。你那点钱自己留着买件心爱的衣服。明天,我就去袜厂给你退工,你去女中补习小学课程吧!”
邹希鲁停了一下,突然好像又想到了什么问题,就对桃妹子说:“你到女中去读书,得有个大名叫……叫靖华吧,‘靖’,平安无乱之意,但愿德华处处平安,‘靖’者,‘敬’之谐音,愿你不忘记德华的嘱咐,努力学习文化,成为有才华的人。”
夜深了,邹靖华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一天使她永生难忘,她不仅知道许光达还活着,父亲又决定让她明天去女中读书,真是双喜临门啊!我要把这一切都告诉光达,让他也来分享我的快乐。她再也躺不住了。坐在桌旁,拿起了笔。她发现许光达的信上没有地址,汇款单是从上海寄来的,署的也是别人姓名。她照这个人的地址写了封信,打听许光达的去向。写完后,她躺在床上,陷入甜蜜的回忆和遐想之中。
可是邹靖华哪里知道,此时,许光达已离开了上海,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1932年5 月,许光达与李国华、陈桂、李国实、李子良踏上了去苏联的旅途。
许光达是第一次离开饱经沧桑的祖国,幸运地去当时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医治枪伤和学习,心情非常激动。
对于苏联,他还是在长沙师范读书时,听老师讲过。当时,湖南民不聊生,军阀赵恒惕对此置之不理,却以“援鄂自治”为名,竭力扩大自己的地盘。民怨鼎沸,长沙爆发了一场裁军运动,请愿的队伍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长沙的学生也参加到这请愿的洪流中,结果遭到警察殴打。同学们的鲜血,使许光达思想上受到猛烈冲击。他当时还弄不清这到底是为什么?政府为什么不管民众死活,为什么必须裁军?他带着一系列困惑去找国文老师曹典琦先生。
“德华同学,呆会儿,你去听听学生们组织的国事讨论会吧。”曹老师接着说:“你听说过苏联吗?”
许光达摇了摇头:“只在地图上看到这个国家,在咱们国家的北部,面积很大。”
“苏联1917年爆发了‘十月革命’。在列宁缔造的布尔什维克党的领导下,工人举行武装起义,一举推翻沙皇的统治,建立了人民当家作主的政权。
老百姓再也不受地主、资本家的剥削和压迫,都过上太平的日子了。“曹老师兴奋地向他简要介绍了苏联的情况。
许光达当时感到很新鲜,什么是“十月革命”,什么是“布尔什维克”,什么是“沙皇的统治”,他闻所未闻,不过他觉得这个国家好,老百姓都过上太平的日子,多好啊!不像长沙,一点都不太平。
曹老师让他去参加国事讨论会。他走进了一间挤满学生的小屋,从来也没听过那么多道理。他受到了震动。这次讨论会把他的目光从铭心苦读中转向了关心时事政治的天地。一有空,他就找来一些报纸看。曹老师见他思想上有很大进步,就送他一些杂志看。《新青年》对他的影响很大。当许光达聆听完徐特立、周以粟两位先生的演讲后,更是顿开茅塞,他开始知道了中国社会落后的现状及根源,充满了学习马克思主义的渴望。这次有机会到列宁主义的故乡学习,自己梦寐以久的渴望将要变成现实,他心里充满了无比的喜悦。
许光达一行由上海搭船到了营口,乘火车到达哈尔滨,之后转道满洲里。
这漫长的路程,对于一个健壮的小伙子可能并不算什么,可对于一个身负重伤的人来说其痛苦是不言而喻的。
火车到达哈尔滨后,他感到头晕目眩,伤口开始疼痛。下火车后,因为还要汇合一些同志同去苏联,所以只好住下来等候。
许光达面色苍白,手捂着胸口,陈桂搀扶着他在站台上走着,李国华也上前搀扶他。
站口处,几个日本宪兵在晃动。许光达对陈桂和李国华说:“我自己走吧,以免带来麻烦。”他们只好松了手,许光达忍着伤痛,咬着牙,快步出了站口。他们在哈尔滨等了三天,这里一片恐怖,日本宪兵在马路上耀武扬威,摩托车横冲直撞。目睹这一切,许光达心情十分沉重,内忧外患,民族危机日益严重,东北的父老乡亲正在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下遭受苦难!可恨的蒋介石,却对红军疯狂围剿!他恨不得马上治好伤,杀敌疆场,用自己的一腔热血来挽救民族的危亡。
不久,黄诚等陆续来到哈尔滨,他们一起乘上了开往苏联的火车。
在车厢里,再也没有特务的盯梢,大家有说有笑,透过车窗可以尽情地欣赏俄罗斯美丽的风光。这一切,使得许光达感到新鲜和快慰。他风趣地对同志们说:“我们总算尝到社会主义味道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火车经过七天七夜,穿过了荒凉的西伯利亚,终于到达了莫斯科。
五月的莫斯科,新草吐绿,杨柳抽芽,充满了春的气息。
在离红场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名叫纽克司的旅馆,建筑豪华,环境优雅。
下午六点钟左右,许光达一行在苏联一名联络官的陪同下,未到这家旅馆下榻。吃过晚餐,联络官向中国的同志简要介绍了近日的安排。当得知苏联红场就在附近时,许光达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渴望,对大家说:“你们知道红场吗?这是共产党人最神圣的地方,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了声:“好!”这时,站在身旁的李子良指了指许光达的枪伤处,“它不会捣乱吧?”
许光达风趣地说:“不会的,它现在正睡大觉呢。”
在许光达和大家的请求下,苏联联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