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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敌人又发起了冲锋,许德华把剩下的人组织起来,阻击敌人。敌人又攻上了阵地。许德华高喊:“上刺刀,跟我冲!”又是一场肉搏战……
钱大钧指挥军队连连受挫,他有些恼羞成怒,骂他的部下:“饭桶!小小的笔枝尾山为什么拿不下来!”
“总指挥!逆军拼命死守,攻不上去!”一个敌师长答道。“笨蛋!为什么不开炮!”
“共军和我军胶着在一起了,开炮恐怕……”
“打!把笔枝尾山给我炸平!”
“是!”
轰隆隆……一颗颗炮弹在敌我交织的阵地上不断爆炸。“他娘的,怎么打自己!”敌军官兵骂道。
一颗炮弹在许德华的身旁炸开,他只觉腰部被什么捅了一下,就昏倒了……
1927年11月。上海。
灯红酒绿、人海茫茫的大上海街头,走来了两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一个长得高大,另一个看上去很敦实。
“德华,这样下去不会有什么结果的!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再说!”长得很敦实的年轻人说。
“我们身无分文啊!”高个青年说:“是不是找个差事做,解决吃饭问题,再想办法找党!”
“做工是要有保人的,咱两个外乡人,谁肯收呀?”“这……”
两个人一时无语。
这两个人就是在三河坝战役中负伤的十一连连长许德华和党代表廖浩然。
三河坝负伤后,朱德军长安排他俩到大埔以北二十里茂芝前村一个农民家里养伤。并给他们留下药品和银元,让他们安心养伤,伤愈后到“海陆丰”
去找起义部队。
二十天过去了,在老乡的精心照料下,他俩的伤口基本痊愈。他们给老乡留下一半银元,告别老乡,去寻找部队。
他们很快就到了潮州,这才知道起义军已经失败了。到哪才能找到党呢?
街上到处贴满了捉拿叶挺、贺龙的布告,此地不能久留。他们又乘火车到了汕头,希望能在这里打听线索。然而,汕头的白色恐怖更厉害,很难得到什么线索。怎么办?他俩相对元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许德华白皙的脸上,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黄黄的,两道浓眉紧锁在一起,心情十分沉重。从九江到南昌,从南昌到宁都,那么艰苦的跋涉,他的心从没像现在这样沉重。如果部队在前方,目标明确,再苦再累,心情舒畅;而眼下,起义失败了,部队打散,他们俩就像一只失去方向的孤舟,在茫茫的大海里漂流,不知漂向何方?苦闷、焦虑笼罩着他。
到哪儿去找党呢?去武汉,不行!武汉已不是昔日的武汉,汪精卫发动“七。一五”反革命政变,武汉也是一片白色恐怖,也不可能找到党!回长沙,那里有自己的老师、同学,可是,何键奉蒋介石的命令,大肆屠杀共产党人,有的老师和同学被杀害了。在哪儿能找到党呢?去上海!尽管也是白色恐怖,但那里毕竟是党中央的所在地,也许会找到点线索!许德华急速地思索着。
“德华,怎么办?我们去香港!”廖洁然打破了沉默,很显然,他也在思索着同一个问题,“也许,在那能找到组织!”
“香港?”许德华犹豫地看了一眼廖浩然,到香港就能找到党组织吗?
党中央也不在那儿!再说找不到怎么办?他没有再往下说,只是摇摇头。
廖浩然见许德华不同意,就没再说什么,两人又沉默了。
“我们还是去上海吧?党中央不是在那儿吗?总会有线索的!”还是许德华打破了沉默。
“好!我们去试试!”
这样两个人靠在般上当杂工,才来到了上海。
茫茫人海,到哪去找党组织!到处是白色恐怖,就是党中央在上海也该转入地下了,这样冒冒失失地我党,不仅找不到,而且也很危险。再说他们已经身元分文,这样下去,生存都成了问题。
“德华,我有一个安徽同乡,叫廖梓英!”廖浩然忽然想起了什么,“此人在辛亥革命时当过师长。后来,在安徽当过几年县长,因为受蒋介石势力的排挤,弃官闲住上海,他为人慷慨仗义,乐意接济一些陷入困境的朋友。
我们去找他,怎么样?“
“你怎么不早说?总算是条出路,只好碰碰运气了!”
他们去找廖梓英,果然,廖梓英很慷慨地给了他们一点钱,又把他们介绍到四马路一家安徽人开的皖春公寓落了脚。
十几天过去了,他们每天都走街串巷,留心报亭、摊床、车站留言牌等,仍然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这天晚上,廖梓英来到皖春公寓对他们说:“赶快回家吧!上海是是非之地,不要再游逛下去了!”
这显然是最后通牒!回家?许德华何尝不想回家,自从入黄埔军校学习,他己有两年没回家了,他多想看望一下终日为他们操劳的父亲和他的未婚妻桃妹子。
每当想到桃妹子,他的心头总是掠过一丝丝甜意。桃妹子是他的启蒙老师邹希鲁的大女儿,由于非常喜欢这个聪明好学的弟子,就在许德华十三岁那年,邹希鲁与许德华的父亲给他们两人订了亲,如果说十三岁的许德华还不太懂婚姻的全部意义,那么在后来的岁月里,他馒慢地懂了。
记得1926年底从黄埔转到武汉去学习时,他顺便到长沙去看望他的老师邹希鲁和桃妹子,此时的桃妹子已是十四、五岁的姑娘,清秀、文静的气质,略带羞涩忧郁的眼神,手上不停地抚弄着那条又黑又粗的辫子,看了就让人难以忘怀,尤其邹希鲁先生对他说的那番话,更让他难忘:“德华,你走得再远,也不要忘了我们噢。你也看见了,桃妹子已经快长大成人了。她是个好姑娘,只是书读得少了一点。这要怪我,实在是近年来我境遇不佳,让她在乡下种田,耽误了。好在亡羊补牢,为时非晚,我一定让她再读几年书,你放心好了。”
桃妹子现在怎么样?
两年来,时局的变化,使他元暇它顾,他把自己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了。
现在,他失去了组织联系,那种痛苦的心情是无法形容的,在这个时刻,回家也许是最好的解脱。但是,不行!以后怎么办?作为已把生命与党的事业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共产党员,离开了党的事业,会生活得幸福吗?一定要找到党,绝不能半途而废。
许德华想到这,拿出笔写下了郑板桥的四句诗,作为座右铭: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犹强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郑板桥尚有如此气节,我们共产党人不应该比他更有抱负吗?
这天,廖浩然意外地遇见了一位同乡,告诉他,孙一中团长已经回到了他老家安徽寿县,正在那里为国民党的第三十三军办学兵团,许多南昌起义后失散的人都去了。还告诉他,他的同族兄弟廖运周也在学兵团。
这真是个天大的喜讯,廖浩然兴冲冲地告诉了许德华。
“太好了!”许德华高兴地快要跳起来,“总算不虚此行!”
“瞧你乐的!赶快收拾东西,我们明天就走!”廖浩然在许德华的肩上拍了一下。
“咦,不对,共产党的团长,怎么跑到国民党的军队里去办学兵团?”
许德华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说不好!反正这是一条线索,找到团长就好办了,他同党能有联系!”
1927年12月。安徽寿县。
孙一中在三河坝战役中负伤以后,辗转到了上海,党中央让他回安徽老家隐蔽休养,寻找机会去旧军队工作。
当时,正赶上第三十三军军长柏文蔚要筹办学兵团,柏文蔚早年是孙中山先生的“四大武人”①之一,蒋介石上台后,他受到冷遇,被视为杂牌军,因此,他同蒋的矛盾根深。为了培植个人势力,同安徽省主席陈调元争夺地盘,他想到蒋介石是靠黄埔军校起家的,他要扩充自己的势力,也要学蒋介石办个相类似的东西。于是,他决定用一个黄埔生办个学兵团,招募皖北的学生,日后定会大有用场。但是一直物色不到合适的人来主持。
中共寿县县委得知这一消息后,决定利用这个机会把学兵团掌握在我党手中。孙一中、廖运泽毕业于黄埔军校,参加过北伐战争、南昌起义,又是皖北人,与柏文蔚又是同乡,是最合适的入选,遂决定让他俩打进第二十三军,筹办学兵团。孙一中便亲自登门拜访柏文蔚,几次交谈,柏文蔚对他俩的学识、才能甚为赏识,认为他们是难得的人才,便委任孙一中为学兵团团长,廖运泽为教育长,在寿县筹办学兵团。
这几天,孙一中正在“招兵买马”,忙得不可开交。
“团长!”突然有人叫他。
他回身一看,原来是他的参谋廖运周,前不久被他派去南京采买学兵团的各种用品:“看你高兴的样子,就知道任务完成了!”
“那还用说,超额完成任务!”廖运周很得意,“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说着向旁边一摆手。
“团长!”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出现在他面前。
“浩然!好你个‘娃儿连长’!”孙一中认出这两个年轻人一个是许德华,一个是廖浩然。
原来许德华他俩由上海到南京第三十三军办事处探听虚实,正巧遇见了廖运周,他也是在三河坝战斗中负伤,伤愈后,与部队失去了联系,才回寿县老家,恰巧,孙一中来寿县办学兵团,就找到了孙一中,仍做他手下的参谋。
好友重逢,万语千言,三个人足足喝了二斤酒,谈了一整夜。谈话中许德华他俩才知道,中央有指示:为保存革命力量,要分散隐蔽,南昌起义下来的共产党员可以利用私人关系到国民党军队里去工作,以积蓄和发展力量。
孙一中看着这两个年轻人,又是高兴,又是吃惊:“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他们找到了我,我就把他们带来了!”廖运周接着说,“团长,我的事也办妥了!”
孙一中摆摆手说:“好了!今天放假,我们要庆贺庆贺!”
许德华、廖运周当上了学兵团的教育副官,协助团长孙一中组织训练,处理日常事务。廖浩然被派到学兵队去了。
这天,孙一中把许德华、廖运周找来。
“交给你们一项任务!”孙一中认真地说。
“什么任务!”
“出一份招考学兵的考卷!”
什么!用国民党的招牌,收共产党需要的人,这题该怎么出法?许德华、廖运周一时为难了。
“别发愁,既要从这张考卷上看出考生的政治态度,招上我们所需要的人,又不能让柏文蔚起疑心。我们要抓住一点,虽然国共分家,但蒋介石嘴上还挂着国民革命,还得打孙中山的旗帜,我们就利用这一点,现在,不是讲打倒军阀吗?柏文蔚与蒋介石有矛盾,你喊打倒新军阀,他不是也不吭声吗?何况在皖北,蒋介石的势力还没伸进来,懂吗?”孙一中滔滔不绝地说。
“是!”孙一中的话使他俩茅塞顿开。
许德华与廖运周在屋子里憋了足足一个上午,一面讨论,一面出题。
中午,孙一中来叫他们吃午饭,廖运周笑着说:“团长,许德华说,什么时候把考卷出好,什么时候再吃饭。”
孙一中也笑了:“南蛮子还真有股蛮劲,这个许蛮子!”
谁知,“许蛮子”这个雅号就在学兵团叫起来了。
没过几天,孙一中又让许德华拟定一份训练计划,这是许德华的拿手好戏!很快就搞出了以黄埔军校训练方案为蓝本的教育实施方案。孙一中看了这个计划连连叫好!教育长廖运泽看了以后,对孙一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