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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彭加木忙着解剖母骆驼的时候,考察队员们支起了帐篷,准备烧饭。这时发觉水已经所剩无几了,汽油也不多了。这是因为东进时原计划每天前进80至100公里,实际上只达到一半,路上的时间差不多延长了一倍,原先所带的水当然不够用了。至于汽油,由于这一带是荒野,崎岖不平,油车耗油量比平时差不多增加了一倍,所以也不够用了。经检查,汽油和水,各剩一桶。
在这里,没有水,就无法生活!考察队员们从米兰带来的一点水,原是装在旧的汽油铁桶中,经过一路上晃晃,已成了酱油一般深褐色了,水中满是铁锈。
怎么办呢?经过全队讨论,决定向附近驻军告急求援。大家都曾深深记得,在出发时,附近驻军首长一再叮嘱:“需要什么,尽管说,我们大力支援!”
彭加木虽然也同意大家的意见,但是,他提出了新建议:用直升机运水,太贵了!直升机飞行一小时,就要花两千多元(注:这是当时的价格)。从附近驻军基地飞到这里,来回要好几个小时,运一趟水得花费国家上万元资金,我们能不能自力更生,就近找水呢?
附近哪里有水呢?彭加木是一个有心人。
不久前,他在与马兰基地的参谋张占民闲谈之中,听说这样一件事:1980年1月,中央电视台与日本联合拍摄电视纪录片《丝绸之路》,曾在“八一泉”加过水。“八一泉”位于疏勒河故道北岸,在库木库都克东北约三十多公里处。
张占民告诉彭加木关于“八一泉”这名字的由来,颇为有趣:在20世纪50年代,兰州部队的战士经过那里,发现地下有水,便挖了个坑取水。据说,当时坑里的水过膝。为了纪念解放军的功绩,人们用“八一”命名它,叫做“八一泉”,又称“八一井”。
彭加木拿出地图细细研究:在库木库都克以东的疏勒河南岸,在羊达克库都克附近,还标着四个井位。在蒙语中,“库都克”就是“井”的意思。
正因为这样,彭加木坚信,东面有水井,一定能找到水!
据陈百录告诉笔者,在6月16日下午,他与副队长汪文先曾经往东去找过水。他们当时是想找到库木库都克的那口井,没有找到。马仁文也回忆说,那天下午,汪文先曾经去找过水。
6月16日晚9时,考察队支好帐篷,安营扎寨毕。帐篷是八角形的,帐篷的门朝西。在帐篷门外,停着由司机包纪才驾驶的大卡车,这样可以挡风。在大卡车南面,停着八座中吉普。在帐篷东侧,则停着彭加木的座车——越野车。帐篷里北面放着的驼毛毡上,由西向东,分别是彭加木、汪文先、陈百录、萧万能、王万轩的床位;帐篷里南面放着的驼毛毡上,由西向东,分别是马仁文、陈大华、沈观冕、阎鸿健、包纪才的床位。
在架好天线之后,6月16日夜10点10分,考察队向“720”基地驻军发出了求援电报。请他们把电报转交新疆军区红山司令部。电报稿是彭加木拟的。
马仁文记得,彭加木当时对大家说,“我们尽量自己去找水,这样可以节省国家费用。飞机支援的架次越少越好。我们要自力更生。”
那天夜里,彭加木忙着剥下骆驼皮。当大家进入梦乡的时候,彭加木正在把骆驼的一条腿放在锅里煮着,想给多日劳累的队员们送上一顿美餐。
17日凌晨2点,一位考察队员起来小便时,还看彭加木正在往灶里添红柳根烧煮着骆驼肉……
17日上午九时,在吃早饭的时候,彭加木再一次提出,要向东去找水井。他提议开车往东去找水井,从库木库都克到羊塔库都克再到克孜勒塔格。当时计算了一下,这一路线单程为120公里,要用掉半桶汽油。
队员们劝他,等与部队联系之后,再作决定。
彭加木说,一边与部队联系,一边向东去找水井。如果找到了水井,就通知部队不要再派飞机运水了。
彭加木说完,离开了帐篷,坐到他自己平时乘坐的越野车里,查阅地图。
在帐篷内,有人打扑克,有人看书,有人睡觉,还有人在63号大卡车下乘凉。大家都在等待着驻军的回电。
11时30分,开始收到驻军的复电。当把密电码转译出来,快12点了。
副队长汪文先收看了电文,便想送去给彭加木看。汪文先走出帐篷,到彭加木的车内看了一下,没人!
汪文先以为彭加木出074去大小便了,回帐篷等了一会儿,仍未见彭加木。
12点30分,原在63号大卡车下休息的司机王万轩,去越野车拿衣服。他在越野车的驾驶室里,发现彭加木的那本地图册中夹着一张纸条,纸条有一半露出外边。
王万轩打开纸条,见上面用铅笔写着:
我往东去找水井
彭17/6:10:30
彭加木留下纸条,往东去了!
彭加木,穿着一身蓝色劳动布的工作服,戴着白色遮阳帽,眼镜片上贴着蓝滤色片(从电视机滤色片上剪下,脚穿一双42码的翻皮半高统工作鞋。
他随身背着一个铝水壶,装有两公斤水。胸前像双轮老太婆似的,交叉背着水壶和照相机。
他平时外出考察总是带着两只照相机,一只拍彩色,一只拍黑白。这次,大约他不打算走6,只带了一只海鸥牌照相机。他还背着一个可背可拎的灰色人造革包,包里有一只罗盘,一枝钢笔式手电筒,一柄地质锤,一把护身匕首,一本随时作记录用的蓝色硬面笔记本,扉页上题着“罗布泊洼地科学考察记录本”11个字,一小包糖果,这个人造革包,他总是随身带着的。
据说,在人造革包里还有一只崭新的打火机。彭加木并不抽烟,这只打火机是他不久前在附近驻军基地的商店里买的。当别人问他为什么买打火机,他笑了笑道:“在野外,用得着……”
彭加木往东去了,往东找水井去了。
彭加木充满自信地迈开双脚,他确信东边会有水。
彭加木走了,走了,走了。
在这一次出发考察前,人们曾提醒过他:“当心,戈壁滩上常死人!”
彭加木头答道:“我就不信,戈壁滩上会死人?”
从此,人们再也没有见到他。为了寻找水井,他独自往东,失踪了!
◆找到彭加木遗弃的糖果纸
在彭加木出走之后,考察队员们等了一会儿,看他是否会马上回来。
这时,据马仁文记录:地表温度为64℃,气温为52℃,帐篷内温度为44℃。
等了一会儿,不见彭先生回来。于是他们开始一边烧开水,一边等待彭加木。在沙漠里外出之前,必须往水壶里灌满水。队员们烧好水,装进水壶。
据马仁文记录,从下午三时起,库木库都克刮起了大风,漫天黄沙。
到了下午四时,仍不见彭加木回来,考察队员们开始冒着风沙寻找彭加木。他们开着越野车,开始往东寻找彭加木。
越野车开了一公里多,考察队员发现一行脚印,认定是彭加木的脚印。于是,沿着脚印继续寻找。在六公里左右的沙包上,依然清楚地看见彭加木脚印。
考察队员继续开车向前,往东开了十几公里。天渐渐黑下来,考察队员们看不清楚地面,无可奈何,只得返回库木库都克宿营地。
9时30分,考察队给“720”基地驻军的电台发去紧急电报:“18日凌晨2:00联络,有重要情况报告。”
他们没有马上把彭加木失踪的消息报告驻军,其原因是仍对彭加木归来抱一线希望。
当天夜里十时,考察队员在附近的沙丘上用红柳的枯根烧了两堆火,每隔一小时打三发信号弹,第一颗是红色的,第二颗是绿色的,第三颗是白色的。信号弹可以打到一百公尺高,估计周围十五公里范围内都能看到。
王万轩则把越野车开上沙丘,朝东北方向开亮大灯。他们期望,迷失方向的彭加木见到火光、灯光,见到信号弹,会朝宿营地方向走来。
一直没有彭加木的信息,看来彭加木可能遭遇意外。考察队在帐篷里召开紧急会议,作出几项决定:
一。成立临时领导小组,由陈百录、汪文先两人负责。
二。陈百录分担与基地部队的联络。要求部队派飞机来。
三。全队留在库木库都克,继续寻找彭加木。
直到深夜二时,仍不见彭加木回来。于是,他们不得不把“彭副院长17日10时一人外出未回”这一重要情况用电报报告驻军,并请驻军立即转告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
考察队员们焦急万分,轮流值班,不断给火堆添柴。陈百录通宵未眠,每隔一小时往漆黑的夜空发射三颗信号弹。一夜过去了,彭加木没有回来!
第二天——6月18日,考察队员在清晨六时就出发寻找彭加木。考察队留三人在帐篷值班,六人分乘两辆汽车往东寻找彭加木。八时多,他们下了疏勒河故道河床,在那里寻找。然后,又上了山,用望远镜四下搜寻,仍不见彭加木踪影。
考察队一无所获,不得不退回库木库都克宿营地。
根据笔者查到的“720”基地值班记录记载,在彭加木失踪还不到24小时,6月18日上午9时56分,“4641”号直…5型直升机从“720”基地起飞。除了机组人员三人之外,直升机上还有“720”基地的张占民、王方欣两人同往。张占民是基地参谋,也是熟悉罗布泊地形的测绘工程师,王方欣也对那一带极为熟悉。周夫有派出张占民,还在于张占民在曾经接待过彭加木,并告诉过彭加木在八一井那里有水。
直升机装载250公斤的水,这些水分别装在两个大塑料桶和三个小塑料桶内。
18日中午12时5分,“4641”号直…5型直升机在罗布泊以东发现了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科学考察队的宿营地。经过领航员周怀修的准确测定,科学考察队宿营地的实际位置与电报中所说的经纬度坐标位置相差十公里。
“4641”号直…5型直升机在空中一出现,科学考察队的九名成员都奔出来欢呼,招手,热泪盈眶。对于他们来说,这时候中国人民解放军确实是最亲的亲人。
直升机在库木库都克降落,卷起漫天沙尘。科学考察队员们冲进沙尘,奔向直升机。在热烈握手之后,张占民和王方欣向科学考察队详细询问了彭加木失踪的情况。这时,由于队长彭加木失踪,陈百录任代队长,副队长仍为汪文先。
根据笔者查到的“720”基地值班记录的原始记载,当时汪文先副队长汇报的情况如下:
17日9时以后,彭要求出车外出找水,其他的同志意见等基地12:00答复后077再行动。12:00基地电告,决定派飞机救援,请原地待命。汪副队长持电文找彭,未找到,在彭乘坐的小车内发现纸条:“我往东去找水井。”
这可以说是关于彭加木失踪的最早的档案记载。
这段原始记载表明,彭加木最初并不是打算独自外出找水,而是“要求出车外出找水”。只是由于“其他的同志意见等基地12:00答复后再行动”,彭加木才决定独自步行外出找水。
在张占民、王方欣询问了情况之后,请科学考察队陈百录代队长和包纪才二人登上直升机,往东飞行,在大约三公里处盘旋搜索。直升机搜索了40分钟左右,无所发现,返回考察队宿营地。
陈百录代队长和包纪才下了直升机。考虑到考察队队员、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生物土壤研究所助理研究员沈观冕生病,考察队决定让直升机带沈观冕回“720”基地。这样,考察队只剩8名队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