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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来,双脚在墙外。
坐了一会,我就在墙头上躺下,墙厚不到四十公分,躺下来自然不会舒服,但是庙中只要一有异常的动静,我立时可以觉察。
躺下来之后,我才感到寒意,我把外衣裹紧了些,庙中又静又黑,过了很久,我由于疲倦,蒙蒙矓矓,睡了过去。
当然我不是沉睡,在那样的环境之下,是无法沉睡的,只是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之中,尽量使自己得到休息。
大约在二小时之后,听到一阵脚步声,不是从庙内传出来的,同时我又听到了布平的声音在叫:“卫斯理,卫斯理。”
他虽然是压低了声音在叫著,但是在静寂中听起来,也相当响亮,我翻下墙循声走过去,看到布平正和几个人在握手,那些人的神态十分恭敬,而在地上,则放著折叠起来的营帐,和许多用具。
布平看到了我,高兴地迎了上来,我不禁愕然,他怎么能在几小时之间上山下山?不过我随即明白他是怎么弄到那些东西的,他下山没有多久,就遇上了一队扎营的登山队,他一报自己的名字,登山队员人人喜出望外,见到了自己心目中的偶像。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向登山队要一个营帐、若干用具和粮食,自然毫无问题,不但义务替他搬了上来,而且还在他指定的地方,迅速把营帐搭起。作为一个事业中的顶尖分子,就有这个好处,潜水员看到布平,可能只是翻翻眼睛,但是攀山员见了他,却把他当作祖宗。
营帐搭好,那几个登山队员告辞离去,我和布平在营帐中喝著热咖啡,我道:“庙里一点动静也没有,真怪。”
布平道:“你忘记你偷进去的时候,人人都在入定?现在情形可能也一样。”
我有点懊丧:“我真笨,就算贡云大师不见人,我也可以要求看看那块大石。那块大石在贡云大师的禅房,只要一进禅房,就可以揭开许多哑谜。”
布平不满道:“你想,如果恩吉有事情隐瞒著,他肯让你进贡云大师的禅房?”
我一想,他说得也有道理,可是我总是放心不下,这种不安的感觉,自然因为白素一个人留在庙中而起。那座庙,看来像头怪物,而白素就像是被那怪物无声无息吞噬了!
由于心事重重,虽然在营帐之中,比在墙头上舒服得多,但我还是翻来覆去睡不著,只是听著布平发出来的鼻鼾声。
直到天亮,总算蒙矓睡了一会,才被一阵人声吵醒,我一跃而起,看到有一队登山队,正在庙门口,看样子是想进庙去。
庙门紧闭著,门内有人在回答:“庙中的大师全在静修,不见外人。”
那些登山队员带著失望的神色离去,我走近门去,叩了几下:“请问有一位女士在庙中,我想和她讲几句,可以吗?”
我很少这样低声下气求人,门内的回答却冷得可以:“不知道你在说些甚么,我们只负责不准任何人进寺庙来,其余全不知道。”
依我的脾气,真想一脚把门踹开算数,但是我心想,已等了一夜,不妨再等一会,一天一夜,总足够了。
布平也醒来了,和那队登山队在交谈著,不一会,登山队继续旅程,庙门口又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布平忙著生火弄食物,我一点胃口也没有,整座寺院,一片死寂,在焦急的等待中,时间过得特别慢,以为已经过了一小时,看看手表,才过了十分钟。
布平看我坐立不安,不住地说:“别急,急甚么。”
我给他说得烦了起来,叹道:“你再说,我这就进庙去找白素。”
布平大约看得出我是真的急了,所以吓得不敢再出声,只是在我身边,想讲一点有趣的事给我听。可是他能讲得出甚么有趣的事来,讲来讲去,就是爬山。
我不去理会他,自顾自又把各个疑点,归纳了一下,觉得在这座庙中发生的事,简直千头万绪,最不可解的是,远在十几万里之外的一个美国少年,也和这座庙有著不可解的关系。究竟是一种甚么力量,把这些事扯在一起的呢?全然无从解释。
在思索之中,时间总算过得快了些,好不容易到了中午,又眼看著日头渐渐偏西,桑伯奇庙中仍是一片死寂。等到漫天的晚霞,化为深紫,我实在忍不住了,跳了起来:“等了一天一夜,应该够了吧,天知道那些喇嘛在捣甚么鬼。”
布平叹了一声:“说真的,我已经感到奇怪,你怎么会有那么好的忍耐力,但你刚才既然提到了一天一夜,我们就等足二十四小时,好不好?”
这时太阳才下山,我算了一下,等足二十四小时,大约还有四小时的样子。我心中十分不愿,可是布平用哀求的神情望著我,我只好一挥拳:“到时候,你可不能再以任何藉口来阻止我。”
布平叹了一声,转过身去,并没有直接回答我。
时间慢慢过去,天色迅速黑了下来,庙中仍然一点声音也没有,我竭力耐著性子,等著,直到我实在忍不住了,发出了一下大叫声,一跃而起。
布平也知道,这一次,再也阻不住我了,他只是双手抱著头,一动不动,我大踏步向著庙门,走了过去。
谁知道才走出了一步,就听得“蓬”地一下鼓声,自庙中传了出来。
我对那一下鼓声,并不陌生,那和昨天晚上,恩吉敲击的那下鼓声,一模一样,静寂中听来,极其惊人。
一听到了鼓声,我自然而然,停了下来,布平也跳了起来。
我们两人互望了一眼,立时向著庙门,直奔了过去。我们来到庙门前,听到庙内有脚步声不断地传出,同时,有火光,看来像是点著了的火把发出来的光芒。
一奔到了门口,我就伸手去打门,才打了两下,门就打了开来。我和布平,都呆了一呆,许多喇嘛,手中都执著火把,而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赫然是恩吉。
在恩吉的身后,是另外几个年老喇嘛,昨天我肯定未曾见过,这时,我也没有去留意他们。
我不去留意其他人的原因,是因为恩吉的神情太古怪了。在火把的光芒闪耀之下,他脸色惨白,额上在隐隐渗著汗,面肉抽搐,神情就像是一个精神不平衡的凶手,才肢解了六个被他杀害的人。
我绝不能想像一个有修为的密宗喇嘛会出现这样的神情,所以我也呆住了。
布平更是吓得不知怎么才好,在我的身后,不断拉著我的衣服。我回头和他互望了一眼,再转回头来,还未曾出声,恩吉已经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扬手向我指来。我忙道:“发生了甚么事,上师?发生了甚么事?”
恩吉在那一霎间,神情看来镇定了不少,他先喘了几口气:“还是一样,一样。”
我听了之后,不禁莫名其妙,我问他发生了甚么事,他却回答我“还是一样”。甚么叫“还是一样”?我忙又道:“我不懂 ”在这时候,我陡然省起,白素怎么不在?突然之间,我感到又惊又怒,连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疾声问:“白素呢?我的妻子呢?”
恩吉的喉间,发出一阵“格格”的声响,却说不出话来,我一步跨向前,一伸手,就抓住了他的衣襟。这时,我的神情、脸色,一定难看极了,所以我一抓住了恩吉,其余所有的喇嘛,不约而同一起发出了一下惊呼声。
恩吉的身子缩了一缩,作了一个手势,他身后的喇嘛全都静了下来,而且,除了几个老的之外,都转过身,默默地向庙中走去,转眼之间,庙门口除了恩吉,就只剩下三个老喇嘛。
我精神仍然极度紧张,事实上,自从我一个人离开了庙,留白素在庙中,我一直十分紧张,这时,是积累下来的紧张的总爆发。
我抓著恩吉胸前的衣服,拉著她的身子,我把他晃动得如此之甚,以致于他一开口讲话,也变得断断续续:“请你放……手……我们正要和你讨论这件事。”
布平在一旁哀求著:“看老天分上,卫斯理,你放手好不好?”
我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我的手指有点僵硬,恩吉也吁了一口气:“请到庙中去,到贡云大师的禅房中去。”
他大约是怕我不肯进去,所以一下子就提出了到贡云大师的禅房。本来,那是我极有兴趣的事,但如今我却更想知道白素的处境,我又问:“白素她究竟怎么了?”
恩吉叹了一声:“希望到了贡云大师的禅房,你会明白。”
我听得他这样回答,不禁陡然怔了一怔,一时之间,还真弄不明白他那样说是甚么意思,如果他说“你到了禅房之后就会明白”,那可以理解,可是他却不是那样说。
我勉力使自己静下来,布平在一旁低声道:“恩吉大师的意思,只怕是……究竟发生了甚么事,他也不知道,要等你去看了才知道。”
我点了点头,布平这样解释恩吉的话,相当合理,一定是白素在贡云大师的禅房,不知发生甚么意外,十分怪异,恩吉不明白,所以希望我去看,能够明白。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心头怦怦乱跳,忙道:“那我们还在门口干甚么?”
恩吉转头,向那三个老喇嘛望了一眼,三个老人一起点头,恩吉又叹了一声:“布平,你也来吧。”
他说著,推开门,向内走去,我和布平嫌那三个老喇嘛的行动太慢,急步抢向前,跟在恩吉的后面。发现庙中别的人,都在房舍之中躲了起来,经过之处,一个人也不见。
从庙门口到贡云大师的禅房,并不是很远,这时由于急,在感觉上,像是再也走不到。好不容易到了禅房前的空地,我已经急不及待,大声叫著白素的名字,恩吉只是回头向我望了一下,神情苦涩,但是并没有阻止我叫唤。
他的那种行动,益发使我感到事情的诡秘,我奔向前,一下子就推开了禅房的门。
禅房之中,有一支烛燃著,烛光半明不暗,由于我开门的动作大了些,光焰摇动,一推开门,我就怔了一怔。
在这里,我当时的心理状况。要分开来叙述,虽然在当时,我思绪中的念头,几乎是一起涌出来的。
首先,我看到禅房并不大,也没有甚么隐蔽之处,所以,一眼就可以看到,房间是空的,一个人也没有。
那使我在一怔之下,立时脱口说道:“甚么意思?人在哪里?”
同时,我也看到了在禅房中间,有一块相当大的石头,那块石头,自然就是庙中发生的一切怪事的根源,我心中立时想,我终于看到这块石头了,这块石头,有甚么特别呢?
石头看来一点没有特别,就是那样的一块石头。
我向禅房内连冲进了两步,转过身,恩吉、布平和那三个老喇嘛,也走了进来。我疾声问:“人呢?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恩吉现出十分为难的神情来,我不禁无名火起,用力在禅床上踢了一脚:“你再不痛痛快快把一切说出来,我放一把火,把整座庙烧了。”
没想到这一次,布平居然帮著我:“大师,快说吧,他这个人说得出做得到!”
恩吉忙道:“说,说,把你们请到这里来,就是要说。”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喘著气。
在那霎间,他脸上的神情,起著急速的变化,先是著急,但随即变得极度的迷惑,声音之中,也充满了迷惘和不解:“他们,全在这里消失。”
恩吉喇嘛在庙门口一出现,神情之骇人,我就知道白素一定遭到意外了,直到这时,才从他的口中,听到了“消失”这两个字。
我又是一怔,消失?白素消失了?就在这间禅房中?恩吉又说“他们”,除了白素之外,还有甚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