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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吉没有回答,布平已几乎哭了出来:“卫斯理,你闯大祸了,还要说?还不肯停嘴?”
恩吉也接著道:“是的,只有这一下鼓声,才能使我们在静思之中回复过来。”
就这两句话功夫,我已经听到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自远而近,迅速地传来,我还不知道会有甚么事发生,但是却可以感到事情有点不对头了。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心中都已经有了准备,这庙中的喇嘛如果要对我们不利的话,我们可以硬闯出去。
脚步声来得十分快,听起来,全停在房门之外,布平的身子一面发著抖,一面向著恩吉在哀求:“上师,他不知道庙里的规矩,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来,请你不要……生气,我立即和他离去,就算你以后不让我再来的话,我也愿意。”
我讨厌布平对这个大喇嘛的苦苦哀求,可是布平真的是为了我而在向他哀求,这一点,却又令我相当感动。这时,门外还陆续有脚步声传来,听来,像是听到了鼓声,先有一批人奔了过来,然后,再断续有人奔来。恩吉在听了布平的话后,冷然道:“你和这女人,可以离去。”
我一笑:“我呢?”
恩吉向我望来,我一接触到了他的眼光,也不禁怔了一怔,因为他的目光是那么深邃,充满了极度的神秘感,令人和他的目光相对,心头有一股莫名的震慑。我相信这是大多数喇嘛都有的一种本事,类似催眠术之类的心理影响,使得普通人感到心头震撼,他们在宗教上的权威地位,自然也更加崇高,更加无人可以抗拒。
我怔了一怔,倒也不敢太大意,和他对视著,恩吉一面望著我,一面道:“你必须留下。”
他说得十分缓慢,我也用十分缓慢的语调回答:“我如果愿意留下,谁也赶不走我;我如果不愿意留下,谁也留不住我。”
这时,话已讲得绝不客气,简直已有点箭拔弩张的味道,布平失魂落魄地说了一句话,我没有听清楚他在讲些甚么,因为我要集中精神应付恩吉。
出乎意料之外,我的话虽然如此强硬,恩吉却没有再和我吵下去,他道:“你会愿意留下来。”
我陡地一怔,心中想:这是甚么意思?鼓声一响,那阵仗,分明是想将我强留下来,他为甚么又说我会自愿留下?是不是他正在向我施展甚么心理影响术,好使他的诡计得逞?
我勉力定了定神:“那要看我的决定。”
恩吉的行动,更是古怪,他不说甚么,只是向布平一挥手,布平哭丧著脸,走过去把门打开,我和白素都一怔,因为门外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看来全是庙中的喇嘛,刚才在庙中各处,用各种不同的怪异姿势,在静思入定的,也就是他们。
我粗略估计了一下,大约有四五十人,我心中想,以我和白素的身手,就算要动粗,冲出去大约也是没有问题的。
问题是在于布平。他如果敢和喇嘛动粗,自然也可以跟我们冲出去,可是看他的样子,只怕宁愿从海拔一万公尺的悬崖上掉下去,也不会敢和他所崇敬的喇嘛动手。
白素一看到门外有那么多人,立即向我靠近了一步,准备陡然发动,可以和我一起向外闯,力量就强得多。
恩吉用十分权威的声音道:“除了留下的人以外,别人可以离去。”
他的话才一出口,门外那些喇嘛,让出了一条通道来。布平神情迟疑,我笑道:“布平,你只管走,我们不会有事。”
布平还在犹豫,我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向外用力一甩,布平身不由主,跌跌撞撞,在门外众人让开来的那条路中,直跌了出去。
白素镇定地道:“大师,我不会离开,我们一起来,要就一起留下,要就一起离开。”
白素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十分坚决,真值得令人喝采。接下来,恩吉所说的话,大大出乎我和白素的意料。
恩吉神情很认真地想了一下:“你们准备一起留下来?我看,还是一个留下的好。”
从他的话听来,又像是在和我们商量,没有甚么用强硬手段的意图。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好望著他,恩吉大约也感到我的态度有点怪异,所以先是一怔,随即又“啊”地一声:“你们以为我会强留你们?”
我听得他这样问,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看看你摆下的阵仗,布平都叫你吓坏了,还不是想强留?”
恩吉叹了一声,大摇其头:“错了,真是误会,或许是我的态度不对,你一定会自愿留下来。”
我不知道他还会有甚么花样,所以十分小心地答:“我看不出我有甚么理由,会自己留下来。”
恩吉皱著眉,这时,被我摔出去的布平,又探头探脑,走了回来,看来他心中虽然害怕,倒也不肯就此舍我们而去。
恩吉一看到了他,就道:“布平,请你把门关上。”
布平想说甚么,可是只是口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来,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过来,把门关上。房间之中,只剩下了我、白素和恩吉三个人。
我心中一直戒备著,相当紧张,因为不知道恩吉究竟想干甚么。
这时,我知道门外有不少人在,可是那些人都不发出一点声音,房间中的烛火又不是太明亮,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怪异。
恩吉忽然双手合十,坐了下来。他在这当口,突然打坐,我真的不明白他的用意何在。
他向我和白素,作了一个手势,白素低声道:“他叫我们学他一样坐下来。”
我立时道:“他想捣甚么鬼?”
白素道:“别对他充满敌意,看来他不像是有恶意的。他们有他们超特的智慧,别把他们当成普通人。”
我闷哼一声:“他分明有事在隐瞒著,小心一点好。”
我和白素急速地交谈著,用的是一种十分冷僻的中国方言,密宗喇嘛,再神通广大,我相信他们也无法听得懂这种方言。
白素答应了我一声,双手合十,就在恩吉的对面坐下,我看到白素神情严肃,闭上了眼睛,恩吉喇嘛也闭上了眼,两人都一动不动。
这时,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想要大声喝问几句,可是在烛光的照映之下,却看到白素和恩吉的神情,越来越是专注,像是正在聚精会神想著甚么。
恩吉有这样的神情,那理所当然,因为静思根本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我倒从来不知白素也有这样的本事。我走得离她近一些,以便有甚么变故的时候,可以保护她。她皱著眉,但是不多久,眉心的结不见了,现出了祥和的神情。
再接著,我听得她和恩吉,同时缓缓地吁了一口气,一起睁开眼睛来。
白素微笑著道:“密宗妙法,真了不起,也全靠大师这样有修养,才能运用自如。”
恩吉摇著头:“不,要有你这样的诚心,才能领略妙法 ”他讲到这里,向我望了一眼,把我当作不可雕的朽木一样。
我不知道白素和恩吉的对话,是甚么意思,正想开口问,白素已经道:“你和布平先离开这里,我要留下来。”
白素的话,令我吓了老大一跳,这是甚么意思?刚才她还和我一起,准备硬闯出去,怎么忽然之间,会自愿留下来?在刹那之间,我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变化,自然而然想到,是不是恩吉在刚才,施展了甚么“邪法”,令白素改变了主意?
可是向白素看去,她容光焕发,目光明亮,显然一点也没有中邪的迹象。
我的神情疑惑,白素向我一笑:“你放心,我真是自己感到须要留下来,其中还有很多我未能想通的事,我留下来,对整件事都有好处。”
我依然极度疑惑:“你留下来干甚么?在这里,你有甚么好做?”
白素急速地道:“现在你别问那么多,问了我也答不上来。”
我有点发急:“你不是中了甚么催眠术吧?”
白素一副觉得好笑的样子:“当然不是,你别大惊小怪……事情的确很奇妙,不过我可以应付得来。”
这几句话,我们又是以那种冷僻的中国方言交谈。我知道,白素如果有甚么话想对我说,而又不想被恩吉知道的话,她一定会在这时候告诉我的,可是她却又没说甚么。
我自然也相信白素可以应付任何恶劣的环境,但是要我带著满腹疑团离去,总难以做得到。白素显然也看出了这点,她道:“现在我真的没有甚么可以告诉你,你不妨先下山去,我会来找你。”
我无可奈何:“多久?”
白素想了一想,神情惘然:“真的,我也说不上来。”
我望著她,一再肯定她要做的事全然自愿。可是她又显得那么神秘,使本来已经不可解的事,更进一步不可解,那真令得我无法可施,我想了好一会,才道:“好,我和布平下山等你。”
白素看到我终于答应离去,轻松地吁了一口气,和我一起,推开了山门,向外走去。
外面,所有的喇嘛还在,仍然一点声音也不发出,只是默默地看著我们,布平跟在我们的后面,一直到了大门口,白素才道:“我要回庙去了。”
布平也不知道白素忽然之间改变了主意,自愿留在庙中,所以他听了之后,吓了一跳,立时向我望来:“怎么一回事?”
我只好含糊地说道:“她有点事要留下来,我们到山下的小镇去等她。”
布平疑惑难解,白素站在门口,我和布平跨出了门,门就在我们的身后关上。布平和我向前走出了几步,我立时问:“恩吉忽然敲了一下皮鼓,那是甚么意思?”
布平道:“他是庙的住持,这一下皮鼓,是他召集弄庙中喇嘛的讯号,凡是地位不如他的,听到了鼓声,一定要来到,那和贡云大师禅房中的铃声差不多。”
我“嗯”地一声,再问:“那么,你为甚么一听到鼓声,就说我闯了祸?”
布平睁大了眼:“你们正在争吵,他忽然召集全寺喇嘛,我以为他发怒了,他会对付你……以后,又发生了一些甚么事?”
我知道,布平对于庙中喇嘛的一切,至少比我熟悉些,我就把发生的事,向他说了一遍。布平仰著头,想了一会,才道:“看起来,当恩吉和白素……一起坐著,聚精会神之际,是恩吉大师在施展密宗佛法中的一种法术。”
我吃了一惊,白素的主意改变,来得十分突然,我早就怀疑其中有花样,如今布平又这样说法,我自然吃惊:“甚么法术?”
布平道:“你别急,你刚才虽然得罪了人,但是大师不会害人。”
我急道:“少废话,甚么法术?”
布平迟疑了一下:“像……像是传心术。”
我怔了一怔:“传心术?你肯定恩吉有这种本领?”
布平道:“大师都有这种本领,他们在静思之中,有时互相之间,不必交谈,也可以明白对方的心意。”
我走开了几步,在一株打斜生长的树干之上,坐了下来。刹那之间,思绪变得十分紊乱。“传心术”,单从词面上来解释,像是十分神秘,但实际上,其神秘程度,并不如一般想像之甚,西方科学家,早已对思想直接交流这种现象在作有系统的研究,研究的方法,是把两个人隔开来,由一个在若干图案中拣出一幅来,而由另一个人集中精神去想,也拣出同样的图案来,诸如此类的办法。
也有的科学家,集中力量研究双生子之间的心灵互通的现象。
这一切研究的理论根据是,人的思想会通过脑部的活动而形成一种电波,这种电波,可以通过另一个的脑部活动而感受到。
也已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