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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在山脚下,抬头可以看到耸立著的山峰,山顶上还有著积雪,在月色下闪著柔和而神秘的光芒,我不禁感叹:“整个喜马拉雅山区,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神秘的地方。”
白素笑了一下:“那么,南美洲的原始森林区呢?利马高原呢?宏都拉斯传说中的象坟呢?中国的云贵高原呢?新几内亚的深山……”
我不等她讲完,就连声道:“好了,好了,我承认,世界上有太多的神秘地区,可是单是地方神秘,还不能算是真正的神秘,在这里有不知多少神秘的人物,有充满智慧的喇嘛、有苦行的修士、有 ”
白素笑著打趣:“还有可憎的雪人。”
我瞪了她一眼,正想说甚么,忽然一阵风过,听到有一阵清脆的铃声,自前面传来。仗著月色很好,循著铃声看去,可以看到在前面,有一个孤零零的帐幕,铃声就从那边传来,帐幕还有一闪一闪的灯火。
我向那个帐幕指了一指,白素便已经点头,我们一起向前走去。
越是接近那个帐幕,铃声听来也更清脆动人,等我们来得更近,看到帐幕半开著,有一个人,用打坐的姿势坐著,右手平举,不断地摇著一只小铃,在他的身后,点著一支相当粗大的烛,烛火摇曳,映得那人的影子不住晃动。
一看到这种情形,白素就道:“别过去了,那是一个喇嘛。”
我也看清楚了,坐在营帐中的,是一个喇嘛,他不断摇著小铃,那是喇嘛在诵经时的一种仪式,在这样的情形下,不应该去打扰他,虽然我觉得这个喇嘛的行为,有点古怪。
我和白素,都站定了不再前进,那时,我们离那个帐幕,大约不到五十公尺。我看到那个喇嘛,右手仍然平举著在摇铃,可是左手却扬了起来,向我们招了招手。
我立时道:“看,他在叫我们过去。”
白素犹豫了一下,我知道她不立即答应的原因,因为喇嘛教的教派十分多,每一个教派,都有他们诵经、静修时的特殊手势,看来他是在向我们招手,但或者那只是他的一种手势。所以,我们仍然停留在原地。
可是,那喇嘛却向我们招了又招,而且动作的幅度,越来越大,甚至影响到了他右手摇铃的韵律,以致清脆的铃声,听来有点凌乱。
我道:“他真是在叫我们过去!”
这时,白素也同意了,我们又向前走去。
很快,我们就来到了他的面前,已经可以看清他的脸面,他相当瘦削,约莫五十上下年纪,双眼十分有神,他仍然在不住地摇著那只小铃,左手又作了一个手势,示意我们坐下来。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不知道那个喇嘛是甚么路数,但是看来不像是有甚么恶意,我们就在他的面前,学著他的姿势,坐了下来。
帐幕十分小,不可能挤下三个人,我们虽然和他面对面坐,但是他在帐幕内,我们在帐幕外,帐幕有一个布门,这时正打开著 要不是帐幕的门打开著,我们也不会看到他。
他摇著铃,目不转睛地望著我们。
气氛本来就十分神秘,再加上他的行动,使人感到四周围诡异的气氛,越来越浓,等了大约两分钟,他还没有开口,我忍不住道:“上师,你招我们来,有甚么话说?”
我使用的,是尼泊尔语中最流行的一种语言,那喇嘛一听,皱了皱眉,却用藏语回答:“我感到有一件十分奇异的事,正在发生。”
那喇嘛紧蹙著眉,像是在苦苦思索,过了一会,他抬起头来,望著远处的高山。我看他一副故弄玄虚的模样,正有点不耐烦,在一旁的白素,最了解我的脾气,立时轻轻碰了我一下,示意我耐心等下去。
这一等,又等了将近五分钟之久,他才开了口。他一开口,讲得十分急促:“我已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才从桑伯奇庙来,桑伯奇庙的贡云大师,召集各教派中的智者,去思索一件事 ”
他讲得又急,又快,而且有点紊乱,但是我一听他提起桑伯奇庙,就心中陡然一动,全神贯注地在听著。
他继续道:“我不属于任何教派,我有心自创一派,但是还有很多经典上的问题,未能想得通,但是蒙贡云大师看得起,也请了我去,我们的思索,一点结果也没有,大家都离开了桑伯奇庙,只有我,总感到我应该想到些甚么,所以下山之后,我就在这里思索,突然之间,我有了感觉 ”
我好几次想要打断他的话头,但是他说得实在太快,太急速了,以致一句话也插不进去,好不容易他停了一停,我正想开口,他忽然现出了极其高兴的神色来,右手急速地摇著那个小铃。
他手中的那只铃虽然小,但是发出的声响,却十分嘹亮,有点震耳。他用十分高兴的声音道:“我知道贡云大师和那小孩子到甚么地方去了。我也可以去,我也可以去,我真笨,为甚么到现在才想到。”
他说著,陡然站起,他的身形相当高大,而且,他立时跨出了营帐。
我和白素,都坐在营帐之外,他完全不当有我们两个人存在,自顾自向外跨了过来。我和白素忙各自向一边,侧了侧身子,他就在我们两人之间,跨了过去,一直向前走著。
他在一面向前走去的时候,一面还在不断地摇著铃,他走得十分快,我们定过神来,他已经走出二三十步了。
我一跃而起,拔脚便追,一面叫道:“上师,你说甚么?我正要到桑伯奇庙去,那里有奇异的事发生,我知道,请你留步。”
白素也随后追来,那喇嘛走得虽然快,但是转眼之间,也被我们追上。可是他却不停步,仍然飞快地向前走著。我已经追过了头,只好转过身来,倒退著走,以便和他面对面讲话。
只见他满面喜悦,一面健步如飞地向前走,一面摇著铃,奇在他的双眼,并不看向地面,也不望我,只是看著远处的高山。
这一带,根本没有路,空地的地面,崎岖不平,东一堆石块,西一丛灌木,我在倒退著走的时候,好几次几乎跌倒,可是他却一直向前飞快地走著,未见被绊跌。我连问了好几遍,他都不加理睬,我忍无可忍,尽管他是得道高僧,我也不管了,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可是他却仍然不停,向我直撞了过来,我只好放开了他,跃向一旁。他又迳自向前走去,白素立时来到了我的身边,我没好气地道:“这番僧,看起来像是中了邪。”
白素低声道:“别胡说,他一定是经过了几天的苦苦思索,想通了一个一直想不通的问题,所以才兴奋得甚么都顾不得了。”
就这两句话功夫,他走得更快,又已在七八十步之外,看他走出的方向,直向山里去,我还想去追他,因为他刚才提及桑伯奇庙的时候,讲的那几句话,听来十分怪异,令人难明。
可是白素却道:“我看他是想连夜上桑伯奇庙去。”
我一怔:“连布平都不敢在夜间登山,他 ”
这时,他去得更远了,铃声也变得断断续续,虚无缥缈。白素道:“他们一辈子在山中来去。怕不会有问题的,明天我们到了庙中,一定可以看到他。”
我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才转过身来,心中有点生气:“看他的样子,一副故作莫测高深,真叫人受不了。”
白素并没有说甚么,只是往回走著,不一会,就来到了那个帐幕前。
帐幕中的烛火还燃点著,地上有一只打坐用的垫子,已经十分残旧,除此之外,甚么也没有。我指著那垫子道:“你有兴趣,可以把它带回去,不是佛门至宝,至少也是一件古董。”
白素摇头:“你刚才还说这山区多的是充满了智慧的僧人,只是因为他的言语、行动你不了解,你就不满意。”
我一想,也不禁有点不好意思,忙道:“他刚才说的话,你听清楚了?他好像提到贡云大师,不知到一处甚么地方去了。”
白素道:“是,他说:‘我知道贡云大师和那小孩子到甚么地方去了。’”
我不明白:“哪里又冒出一个小孩子来了?”
白素也一副不明白的神色,我们一面谈论著这个喇嘛,一面向前走著,没有多久,就回到了小镇的旅馆中,布平还没有睡,我把我们的“奇遇”讲给布平听,他听到一半,就叫了起来:“那喇嘛,是在贡云大师禅房中的七个之一,我记得,他手中紧紧地捏著一只小铃。当时我还在想,要是他一不小心,令那小铃发出声响来的话,只怕所有人都会吓一大跳。”
我继续讲下去,等到讲完,才问:“他那几句话是甚么意思?”
布平自然也莫名其妙:“听起来,像是在禅房之中未能参透的事,忽然之间给他想通了。”
白素道:“看来是这样,但是他为甚么说贡云大师到一处地方去了呢?”
我也问:“还有他提到一个孩子,那是甚么意思?”
布平皱著眉:“孩子?会不会是说李一心?”
我停了一声:“李一心不是孩子了。”
布平摇头:“这个喇嘛,看起来只有五十来岁,但是长年静修的人,年龄很难从外表上看出来,可能他已经七八十岁,那么,李一心在他看起来,自然只是一个小孩子。”
我想了一想,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不明白何以李一心曾到过庙中,恩吉喇嘛却要否认,还有,年事已高,双目不能视物的贡云大师,又能到甚么地方去呢?
我们又讨论了一会,不得要领,看来这些疑团,全要等明天到了庙中,才能解决。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们就出发,临出发之前,吩咐马克,李天范到了之后,要好好照顾他。
攀登的过程,不必细表,等我们可以看到庙宇建筑的时候,天色已快黑下来,就算是布平这样的攀山高手,也已经疲累不堪。但是我们都不休息,仍是一个劲地向前走著。
这时候,布平对白素佩服得到了极点,他不住地道:“卫夫人,你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女攀山家。”
我们终于来到庙门前,天色已迅速黑了下来,整座庙,据布平说,有好几十个喇嘛,可是这时,却静到了极点,连钟声也听不见,只有山风吹过的声响,在耳际荡来荡去。
布平吸了一口气,轻轻地敲著门,他敲得那么小心,像是在敲著甚么薄胎的宋瓷,敲了一会,并没有人来应门。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样敲门法,人家怎么听得见?”
布平瞪了我一眼:“庙里的大师全在静修,怎么能吵他们?”
他说著,仍然这样轻轻地敲著门,这时,连白素也不同情他,向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冷不防伸出手来,在门上“砰砰砰”连敲了三下,布平吓得脸上变色,后退了一步,我也不免吓了一跳,因为我实在想不到,在极度的寂静之中,三下敲门声,听来是如此惊人。
布平退了开去,狠狠地瞪著我,我忙道:“门是我敲的,大师们要是生气,施展佛法惩罚,全都算在我的账上。”
布平仍悻然,不过,我的敲门法,显然比他的敲门来得有用,极短的时间内,就有脚步声传来,在门后停止,可是门却没有打开,在门后传来了一个听来极不耐烦,决不应该是一个出家人应有的语气:“攀山者请去扎营,庙里大师正在清修,不接待任何外人。”
我忙推了布平一下,布平隔著门,神态十分恭敬:“请告诉恩吉上师,我是布平。”
门内静了一会,语气比较好了些:“恩吉上师在静修,不会有任何上师见外人,请回去吧。”
布平忙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