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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宁看着范二匆匆走来时,先就不由自主地摇摇头。
范二停下脚步将衣服仔细检查一番,发现没什么异常后,先是给他行了一礼,才开口道,“我的穿戴有何不妥吗?请叔祖父指教。”
范宁指了指衣裳上的两组玉饰,说道,“这样会显得隆重一些。”
范二看了看自己腰带上挂着的两块玉,顿时羞得无地自容。
人们将玉戴在身上,并不是因为玉比较贵重,而是因为玉能体现人的品格。
玉藻:“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这话的意思除了“君子比德于玉”的道德象征之外,还包含着用佩玉来节制男子行止的含义。
佩玉每一个古代男子必须注意到的礼仪,就像后世的男子出现在正式场合必须打领带一样。
男子佩玉分左右两组,讲究的是“佩玉必双”。
每一组为一配,每一组由七块玉组成,分别分别有云、龙、藻、蛇、麟等图案,其学名为珩玉、瑀、冲牙、璜玉。
君子在行走时,佩玉就会因为撞击而发出悦耳的响声,这种响声时刻提醒着佩玉男子的行止必须从容适度;人若是走得太快,玉块撞击的声音就显得急促而慌乱,走路的力度不够就不会发出撞击声。
这也是儒家通过外在手段,来警醒君子时刻注意道德修养的方式,其道德作用要远远大于审美作用。
汉魏以降,稍微有身份的无不佩玉,并相沿成俗。
只是因为礼教的崩坏,佩玉的方式也发生的改变,人们为了方便行动,往往将本来该佩戴两组玉简化成了两块玉。——重大场合当然还是要佩戴两组的,这与日常生活有所区别。
江左现在最流行的是名士风度,名士就是放达、任诞、率性而为。
所以佩玉并不是为了约束自己,也不是为了规范自己的道德,而是作为一种身份的象征,发挥的也是社会区别功能。
范二平时只佩戴两块玉,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要是去拜访大儒范宣子的话,就得重新装扮自己了。
这也是范二反应过来后,羞得无地自容的真正原因。
范二从箱底翻出了受爵时得到的两组玉后,郑重其事地将之佩戴好,这才不疾不徐地向前院走来。
一路上自是环佩叮当,这又使得他有种第一次穿上西装的错觉。
范二和范宁相互扶持着上了牛车,随即出衙门而去;他们的身后还有一辆车子,大概是装着范宁准备了一天的画具。
此时夕阳西下,柔软的东风徐徐地从帘子外吹了进来。
范二坐稳后,便扭头问道,“您都准备好了?”
范宁笑着点头道,“现在算是万事具备,就看连山居士的手段了。”
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范二觉得这样的感觉很糟糕,却还是附和他道,“如果连山先生能将这效果图做出来,那样就能锦上添花了,如果。。。。。。”
范宁自能明白锦上添花的含义。
范二见他无语,发了一阵呆后便望向了帘外,这才发现外面竟是异常熟悉。
走不多时,车子便到了豫章书院的门口。
范二用脚趾头也能猜出范宣子的住处是豫章书院了,遂恍然大悟道,“原来闲章先生就住在书院啊。”
范宁不置可否,又笑问起来,“你觉得这书院如何?”
这果断是求夸奖的节奏啊。
范二自不会没眼力劲地找缺点,随口就夸赞起来,“光是从这牌楼就能看出,这书院实在是气派无比;书院的规模不一定是绝无仅有,但也可以为叔祖父夸一句口,这豫章书院堪比京城的太学!”
范宁满意地笑了起来,继续捋着自己的胡子玩儿。
0105安贫乐道的素食动物()
拜访范宣子显然是早就约好的,而书院的门子也是认得范宁的车子,所以他和范二毫无阻碍地进了书院的大门。
此时太阳已沉到西山之后,山后犹留一抹余晖斜冲入天际,西边的天空被照得一片金黄。
范二看着天边慢慢消去的金色,又发现直入书院的道路两边种着常青的松柏,远处还有些一些光秃秃的树木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淡香,似乎正是含苞待放的桃李。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若是能在这些树木间间杂着植上一片绿草,后代的气息就更浓了。。。。。。
范二对眼前的豫章书院简直是喜爱至今,心中既有不虞之誉,亦有求全之毁。
车子缓缓向西而行,穿过一片楠竹后便拐向了西面,而后终于在一棵树冠足有几十丈见方的大榕树下停了下来。
“终于到了吗?”
看着不远处隐在花丛中的正冒着炊烟的草屋时,范二理所当然跳下了车子,而后转过另一边扶着范宁走了下来。
仿佛是看到了范二眼里的疑惑,范宁一指不远处的草屋,笑道,“闲章先生一家就住在此处。”
茅草屋周边用木栅栏围出了三五亩的院子,院子间是几片绿油油的菜地,上面种植着萝卜、菘菜还有一些范二根本就叫不上名的植物。
跟着范宁沿着栅栏走到了柴扉前,范二正担心范宣子无从得知他们的到来而吃闭门羹时,却见前者在门边拉了一下并不起眼的绳子。
叮铃铃。。。。。。。
听着清脆的铃铛声,范二的三观顿时就崩坏了,——合着人家早就用上门铃了啊。
随着门铃的响声,一个十一二岁的童子从屋中走出来向外看了一眼,随后又返回了屋中。
这孩子过了一会后才再次现身,而后四平八稳地向范宁这边走来;他的岁数还小,仪态上却是一丝不苟,走起路来环佩悦耳,很有儒家风范。
仿佛猜到了范二心中所想,范宁微笑着向来人点头称赞,又不忘给范二解释,“这是闲章先生的曾孙、连山居士的孙子范该,比你矮一辈的。”
范二知道儒家最讲究的便是名分,他对这样的传统自是无力吐槽。
范该打开柴门,先是和范宁范二互相行了礼,这才张口请他们入内,范宁范二的仆从范中规阿仁落在后面,随手关上了柴门,而后才随着他们向里走去。
草屋门口,一个与范宁年龄相仿的老人早就降阶相迎了,他的穿戴同样一丝不苟,比范二平时所见的人都更严肃些。
从他的年龄上,范二可以猜出他应该是此行要找的范辑。
几个人在门口拱手礼让,随后才进入屋中,见到范宣子后,又再次互相见礼。
范宣子已年届八旬,须发早就全白了,但他的精神面貌极好,脸上丝毫看不见疲态。
有感于范家对于繁文缛节的近乎变态的推崇,范二一路上都战战兢兢的,种种所见所闻使得早就习惯了“越名教而任自然”的他,颇感鸭梨山大。
几个人互相行了几次礼,又简单地寒暄了生活日常,也就到了晚餐的时间。
按照礼节,范宁在来范宣子这儿前一定是知会过的,所以范家今日的晚餐应该比平时更加丰盛。
可摆在范二面前的五碗碟中却不见半点荤腥,主食也只有一小碗米羹。
这样的吃食与范二在吴郡时吃的,并无多大的差别,可相比于他最近所食的炒菜和蒸米饭,可就是天差地别了!
单从饮食上,范二便不得不佩服范宣子一家安贫乐道的高尚。
范二从来都是一个吃货,单是口腹之欲便无法禁绝,所以对素食动物向来是敬仰有加的。
众人吃过饭、洗过手,漱过口,又重新看茶后,范宁这才说起捐藏书楼的事。
范宁刚一说起要给皇太子捐藏书楼时,范宣子父子当时就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有损节操之举,却又因儒家道德的约束而保持了沉默;及至听说这样的举动是为了变相资助那些失学孩子时,他们才算是松了口气,纷纷开口为范宁的大义点起赞来。
范二随后接过了话题,拿出了设计方案照本宣科地谈起了藏书楼的设计方案。
范宣子和范辑对大型工程的建造属于外行,他们听了范二口中不断冒出的专业术语时,自然而然地以为范二是此道中人。
可一听到藏书楼的初步预算是百万钱,且会在随后增加投入时,他们又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凉气。
一百万钱!
范宣子对这个数字并不陌生,顾恺之就曾经为瓦官寺募捐到了一百万钱!
问题是,范宁的声望能与当年的顾恺之相比吗?
范宁的知名度或许比当年的顾恺之更甚,可他是因为得罪了人而闻名的啊,他真的能让世家大族心甘情愿地捐钱出来?
范宣子对自己目前所做的一切、对范宁目前所做的一切,是有着清醒认识的。
有教无类或许只是圣人的大义,这样的胸怀并不一定适合所有人。
如果将教育普及到底层的平民,世家大族势必会失去垄断知识的优势,他们或许因为颜面而隐忍,但骨子里必然是反对的。
范宣子自然能认识这一点,但他不是乡愿,他也没有因为部分人的反对而放弃更多的人。
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气,这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魄。
可作为逆行者而言,这样的道途处处都是藩篱。
范宣子此时想的是,“以留名青史而诱惑那些大族和商人,真的靠谱吗?”
有了这个想法,范宣子对范二的滔滔不绝也就只能报以一笑了,他能从中看出范宁和范二对这件事的执著,可他除了默默祝福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对范二提出的向名士和士族借书的计划,范宣子做出了积极的回应,当时就表示会把自己的所有藏书借出来。
得到范宣子的积极回应后,范宁顿时就热泪盈眶起来。
范宣子的一百多部藏书,再加上范宁的一百多部藏书,要是算上重复的一些书籍,不过是二百多部书而已。
这些书对一座庞大的藏书楼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而已,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是吗?
这些书对藏书楼来说或许无关紧要,但对每一个孩子而言,却是他们的全部。
只要启动了抄书工作,孩子们就可以得到稳定的收入了,而他们重返校园也就指日可待了。
范二将自己和范宁讨论出的建造藏书楼的方案一一铺陈开后,便将设计图和预算方案分发到范宣子父子手中,随之又说起了请范辑帮忙画效果图的事。
范宣子和范辑低着头,看完范二做出的施工方案和设计图后再次沉默了。
如果他们一开始还以为,范宁和范二刚开始的论述还只是画饼的话,当他们看到详细的施工计划和设计图时,他们就再一次被震慑住了。
正因为计划无限接近于真实,他们才更觉得惋惜。
说来说去,也还是钱的问题。
拥有六十余顷良田的范宁,每年理论上的收入应该接近五十万钱,但支出是多少?而且他收入的并不是钱币。
范宁每年积蓄下来的钱,不会超过十万,如果他无法依靠外力的话,想要完成藏书楼的建造是要倾家荡产的。
最重要的是,范宁倾家荡产地为皇太子捐藏书楼,世人会给他什么样的评价?
纯粹是吃力不讨好!
捐这个藏书楼的,必然是一群真正为了普及文化而无私奉献的人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