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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常洛一笑,却是点了点头道。
其实所谓朝政,就是胡萝卜加大棒,一味的用君主的权威去弹压,只会适得其反,所谓堵不如疏,与其让朱常洛逼着他们去报考数算和格物两科,倒不如给予足够丰厚的奖励,有了这层激励在,不用朱常洛说,士子们也自然会纷纷趋之若鹜。
“回禀陛下,此事进展顺利,钦差汪应蛟前日递上了奏疏,言道此次折银征收税赋,在苏州府境内十分受欢迎,虽有不法商贩借机牟利,但是在苏州知府韩爌大人的竭力维持下,调动了大批的银两和粮食用来应急,加之以常平仓大举平价购入粮食,总算是没有闹出大乱子,如今税银已经基本征收完毕,初步统计在一百三十万两左右,比诸往年增加了将近四十万两左右,常平仓平抑粮价所用银两八十余万两,收入粮食三百二十万石,这些粮食,足可应对两次以上的大灾之年了……”
说起此事,在场众大臣的脸色微微有些复杂,说话的却是首辅王锡爵。
复杂是因为,在税赋改革一事上,在场的大多数朝臣当初都是持反对态度的,但是事实上,将粮食折为银两征收之后,达到的效果却是远远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要知道,往年苏州府的税赋是以粮食来论,也不过三百万石左右,而这一次仅常平仓收入的粮食,就超出了这个数字。
而所花费的银两,却还没有收上来的银两要多,这可谓是狠狠的在一众大臣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但是与此同时,苏州府的例子,似乎也证明了一些东西,当初张江陵的改革,未必就是错的。
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它应该说是很合适的,苏州府就是一个例子,一次大规模的改革,让苏州府的岁入提高了将近一半以上,如果这个数字扩大到全国呢?
整个朝廷的岁入是否也能够提高一半?
想起此事,群臣的心中就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马起来,这可是能够流芳千古的事情啊!
“好,待得此番恩科过后,朕必将亲自为汪爱卿和韩爱卿庆功!”
朱常洛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朗声说道。
虽然说苏州府的事情他一直都没有放松过,但是毕竟朝政繁忙,他又天高皇帝远的,不可能事事都管着。
而这个时候,就体现出钦差的能力了,这个由韩爌举荐的汪应蛟,果然是有一手的,配合韩爌软硬兼施,平抑物价,解决了各种难题,最终给他交出了一份几乎完美的答卷,也算是不负他当初对于韩爌的一番信任了。
“陛下英明!”
议完了事情,群臣也就各自告退了,不过让朱常洛有些意外的是,老首辅却是留了下来……
“元辅,可还有事?”
朱常洛皱了皱眉头,轻声开口问道。
按理来说,现在无论是朝政还是边关,都是一副大好的景象,但是不知为何,朱常洛却总感觉到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一样,尤其是看到王锡爵平静的神色的时候,朱常洛更是本能的感觉到有一丝不对……
“陛下,老臣请辞!”
老首辅的脸色平静如水,带着一贯波澜不惊的笑容,拱了拱手,行了个大礼,道。
朱常洛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这……元辅,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朕有何处做的不妥当吗?请元辅直言,朕定当自省!”
望着王锡爵认真的眼神,朱常洛就知道他并非是在玩笑,说话之间都多了几分生涩之感。
“陛下做的很好,未曾辜负先帝的重望,老臣也相信,陛下定当是我大明朝最出色的贤君!”
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老首辅的神色反而变得洒脱了许多,说话之间也少了几分顾及,像是刚刚的这句话,若是传到外朝去,必定会被诟病对历代先帝不敬,但是此刻老首辅却是坦坦荡荡,毫不讳言。
“那元辅……”
朱常洛压下心中的不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等着老首辅给他一个解释。
“其实早在两个月前,老臣就该离朝而去了!”
王锡爵的口气淡然,带着一丝缅怀。
不过这句话,却让朱常洛心中多了几分愧疚,因为他知道,老首辅说的是承天门一事……
倒是王锡爵笑了笑,道。
“陛下不必为老臣挂心,老臣今年已经七十有三,一生宦海沉浮,曾有过年少轻狂之时,亦曾有过畏缩不前之时,蒙先帝不弃,委臣以元辅重任,臣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之时,后先帝龙驭宾天,陛下登极,先帝托臣以辅政大任,臣更是如履薄冰,不过所幸者,臣能够得见陛下英明神武,才智胸怀远超历代先帝,臣虽有心追随陛下为我大明社稷出力,然则年岁已大,力有不逮,望陛下体恤,准臣致仕!”
王锡爵说的坦荡,朱常洛却是心中一阵不忍。
虽然说他平日里老是坑这位老首辅,但是相交多年,朱常洛的心里清楚,如果大明朝还有一位风骨之臣的话,那一定就是老首辅了,他之所以每一次都能让老首辅妥协,是因为这位老大人的心中,是真正的胸怀天下,只要是对大明社稷有益之事,哪怕知道是坑,老大人也不会躲。
但是仔细想来,他毕竟已经老了,这些年下来,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两鬓也由斑白变成了全白,身子骨更是越来越不济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始终维持着自己的风骨,对于自己所坚持的事情,绝对毫不妥协。
朱常洛有时候会想,这个朝堂上若是真的没了老首辅,恐怕满朝上下,都找不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文臣了。
“元辅,朝堂需要您继续坐镇,朕年纪尚轻,也需要您时时提点!为朝廷计,还请元辅……”
不得已之下,朱常洛还是用起了老套路,老首辅挂心朝局,只要将朝廷社稷摆出来,他是绝不会就这么撒手而去的。
只是这一次,朱常洛却失手了,话刚说了一半,王锡爵就摇了摇头打断了他。
“陛下此言错了!”
应该说,这是王锡爵头一次正面反驳朱常洛的话,以至于他一时之间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叹了口气,老首辅开口道。
“陛下体恤老臣,老臣自然感激天恩浩荡,然则若为朝廷计,臣之所去,才是为朝廷好!臣知道,陛下心有雄图,放眼天下,自登基以来,陛下所作所为无不昭示着这一点,朝廷乃是大明之核心,所以陛下一开始就将重心放在了朝廷,放在了吏治之上,唯有一个足够清明有力的朝局,才能帮助陛下实现心中的宏愿,这一点,陛下和老臣都心知肚明……”
话至此处,王锡爵的眼神忽的变得落寞起来,不过瞧见朱常洛年轻的面庞,脸上有浮现了一丝希望,道。
“老臣老了,这朝堂之上的大臣们,也都老了,先帝托政于吾等,是希望吾等能为陛下保驾护航,但是如今陛下已然能够独当一面,我们这些老臣,便会成为陛下的阻碍,整改吏治,历来是自上而下,但是陛下却反其道而行之,令其变得无比艰难,所为者,无非是体恤吾等老臣,全君臣之义,臣心中无比感激,然为朝廷计,还请陛下准臣致仕!”
朱常洛被说的哑口无言,他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自己拿朝廷社稷来要挟老首辅,却终于栽在了这四个字上,的确,想要推行自己心中的想法,首先要有的,就是一个具有执行力的朝堂,这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
王锡爵这些老臣,固然声望极高,但是他们若是和自己意见相左,也是很麻烦的事情,要知道,王锡爵乃是先帝旧臣的领袖人物,他只要在一天,朱常洛就难以对这些老臣动手,所以说老首辅此举其实放弃了自己的官位,来成全这个新的朝廷!
所谓大忠大节,不外如是!
朱常洛心中各种情绪翻腾,半晌,方才重重的叹了口气,道。
“便依元辅之意,不过如今朝中诸辈资历尚轻,能有元辅之才德节气者,更是难得,元辅若去,内阁该由何人负责?”
第八百三十二章:无垢先生()
王锡爵离开了,这一天的夕阳和寻常之时一般无二,映照在紫禁城这座古老的宫城当中,依旧显得无比的巍峨壮丽,安谧静和。
朱常洛在乾清宫中坐了许久,心中复杂不已,首辅离任乃是大事,不是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能够决定的,王锡爵固然决心已下,但是有些必要的程序还是不能省掉的。
请辞的奏疏已经摆在了他的御案上,但是按照惯例,这道奏疏是要驳回的,像王锡爵这样的朝廷大员,至少要请辞三次,皇帝才能准许,这是为了表达君臣之间的情义,更重要的是,也给群臣一个准备的时间。
要知道,但凡需要走这种程序的朝廷大臣,无不是在朝堂之上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之人,那么自然而然的,他们离去之后,所留下来的位置也是要会有无数人眼馋的,尤其是首辅这样的重责大任,人臣之极,更是值得拼尽一切去努力。
不过这一次,王锡爵可着实是给朱常洛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诚然,以王锡爵为首的一干先帝老臣们在朝堂上盘踞,时常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但是朱常洛之所以一直没有对他们动手,除了看在老首辅的面子上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无人可用!
先前说过,神宗皇帝数十年未曾上朝,虽然依旧维持着朝廷的运转,处理着日常政务,但是毕竟内外沟通不畅,对于朝局会产生一定的影响,而群臣因为国本之事和神宗皇帝对抗,也最终报应在自己的身上。
其中最严重的一点就是,朝廷的大臣产生了严重的断代,放眼望去,朝廷的大佬当中,六部七卿,内阁阁臣,年龄在六十岁以下的,只有李廷机一人。
朝廷大员大多皆是垂垂老矣,半只脚迈进棺材里的人,这种原因归结起来,其实还在神宗皇帝的身上。
当初神宗皇帝和群臣因为国本之事而避居深宫,便决定迂回而行,既然阻止他的是朝廷的群臣,那么想要解决他们,其实事情也简单,换一批人就是了。
但是到了三品以上的官员,无缘无故想要换一个都是难事,更何况换一大批,所以神宗最终决定,耗着!
他作为皇帝,需要顾及朝廷的稳定,不可能冒着让朝廷动荡的风险去一次性更换一大批大臣,但是他可以打压低品级的官员。
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他并不动,但是从他避居深宫的时候起,朝廷三品以下的官员想要迈进三品,却成了一个天堑。
尤其是,神宗皇帝很年轻,这是他最大的优势,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廷上的官员们大都垂垂老矣,数个重要部门都缺席官员多年,都察院就是一个例子。
自衷贞吉升入内阁之后,满都察院找不出一个可以负责院事的人,这就是神宗皇帝的打算。
只要他熬死了这帮和他对着干的群臣,底下的那些官员就算是反对他立太子,也没有足够的影响力。
只可惜,还没等到他把所有人都熬死,朱常洛就横空出世,以种种手段,夺下了东宫之位,神宗也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这个世界,将他的这副烂摊子丢给了朱常洛。
所以朱常洛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无人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