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朱常洛开口发问,他不能不答,但是虽然皇帝已经龙驭宾天,但是事关张居正的话题,仍旧是一个无比敏感的话题。
尤其是他身为首辅,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自当小心谨慎。
“哦,对了,本宫记得,在东宫之时,尝读往年奏疏,似有元辅对张公评语,只是年代久远,记不大清了,不知元辅可还记得?”
朱常洛俯了俯身子,面色依旧无比诚恳。
王锡爵心中微微恍然,那份奏疏他自然记得,那时他还年轻,并无顾忌,说话之间也锐气十足,但是如今……
王锡爵叹了口气,拱手道。
“殿下明鉴,江陵公为首辅之时,独断专行,篡人主之权,欺压异己,扶持亲信,生活豪奢是真,然相业可观,辅国定邦,功在社稷亦是真,臣侍大行皇帝之时,亦曾多次见大行皇帝感叹江陵公才学勃然,果敢刚毅,然私德不修,终为人所诟病!”
应当说这个评价是比较中肯的。
张居正本人是个锐意进取的改革家,但是他却不是一个完人,他的所作所为固然有自己的道理,但是他自己生活豪奢,且锋芒太露,却也是事实,据说当时张居正出行之时,所乘之轿需要三十二人抬起,足可以容四辆马车同时通行的大街都被挤得满满当当,所到之处,众臣避行,威风可谓一时无两。
但是同时,他的改革无疑是有效的,一条鞭法的推行,让逐渐走入末路的大明王朝再度焕发了新的生机,说是为大明王朝续命也不为过,足可称得功在社稷。
不过中肯是中肯了,但是却不是朱常洛想要的回答。
王锡爵这话看似不偏不倚,客观公正,但是实际上还是有些贬低张居正的。
当然,和朝中普遍将张居正贬低的一文不值的大臣们相比,王锡爵的评价已经是十分公正了。
当下微皱眉头,朱常洛开口问道。
“元辅所言,本宫着实有些听不明白,这世上,如何会有如此之人?有才无德,却功在社稷?”
“殿下,其实臣以为,张江陵之平生足可称奇,然其篡人主之权,乱朝堂法度,肆意打压异己,闭塞言路,诸般罪名早已为天下共知,殿下又何必在此人身上多费工夫?”
相比较王锡爵的委婉,衷贞吉说话就比较直接的。
当然,这和他们的经历有关系,王锡爵比衷贞吉入仕要早得多,当初王锡爵资历已经足够入阁之时,衷贞吉却还是河南巡抚,尚未调入京中,理论上来说并不在权力中心,所以所听所言不免受士林舆论影响。
而王锡爵则不同,王锡爵是实实在在从张居正时代走过来的人,当初张居正意欲夺情之时,王锡爵曾秉持公心,上疏弹劾,那时正是张居正权势最盛之时。
而后来被夺官下罪,王锡爵亦曾上疏为其仗义执言,他和张居正之间的纠葛,比在场任何人都要深。
这也是朱常洛之所以会问王锡爵的原因,这件事情只有这位老首辅最清楚,也最能客观评价,说出的话,也最有效。
虽然并没有得到自己满意的回答,但是王锡爵的态度已经足够了。
朱常洛望了望衷贞吉,又望了望王锡爵,一副疑惑的样子,顿了顿,方才说道。
“既然关于张公之评价,二位先生有如此大的分歧,不若集思广益,令朝中诸大臣直抒其言,品评张公一生,也好不负大行皇帝遗愿!”
王锡爵愣了愣,有些意外,不过到最后,还是拱了拱手道。
“老臣谨遵殿下令旨!”
第六百二十六章:踩着鲜血和尸骨上位的人们!()
王锡爵等人被朱常洛一阵嘴炮,自己原本的目的没达到不说,还另外背负了两道令旨,虽是愁眉苦脸,但还是不得不告辞而去了。
不过待得他们走出殿门,朱常洛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原本他还觉得坐在这个位子上,大约跟在东宫理政没多大区别,只是数量要庞大几分罢了。
但是今天真的站在这个角度,行了这么一场君臣奏对。
他却觉得自己往日里想的实在太简单了,这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虽说他是以君上的身份参与奏对,但是他的紧张程度,却是丝毫不下于底下那帮人。
稍有不注意,怕是就要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殿下,参茶!”
王安贴心的上前,将早已经凉了的茶水换上新的。
眼瞧着朱常洛喝了口润润喉,才开口问道。
“殿下既欲为张公翻案,为何方才不直接对几位大人说呢?”
作为朱常洛的身边人,王安对于政事一直保持着敏感度,他现在已经正式调入司礼监,升任管事太监,对自己的定位也越发的精准。
内官依附于皇权而生,他的使命就是彻底的执行君上的意图,换句话说,他需要事实揣摩上位者的心思,对于这等政事,自然不吝发问。
“说?怎么说?说本宫有意为张公正名?”
和身边的亲信宦官议政,这是大明朝的传统了,毕竟宦官才是皇帝身边最可靠的人手,大明朝因为体制的问题,皇帝压根不需要担心宦官会有异心。
所以朱常洛也不讳言,嗤笑一声道。
“你没瞧见方才,本宫一提张公的名字,元辅他们几个人的神色,若非本宫刻意逼问,恐怕元辅和衷阁老也未必会将这些话说出来,为何?”
“是因为顾忌到朝臣的态度?”
王安早在东宫之时便随侍朱常洛身旁,眼光自然非同旁人,想了想,开口猜测道。
“是,不过也不全是,你可知张公如日中天之时,距今不过二十余载,那时父皇新晋亲政,急欲立威,而张公身为帝师,内有冯保,外压群臣,吏部尚书遇之都需避让,手握票拟批红铨选三大重权,俨然已是宰辅之尊,更有甚者,竟致朝野内外谣言,宁获罪于君上,不可得罪张首辅,如此锋芒毕露,父皇如何能不除之?”
朱常洛叹了口气,在殿中缓缓踱着步,口气也变得沉重起来。
时至今日,他依然能够想象得到,这二十多年前,他那位雄心勃勃的父皇,在这乾清宫当中的憋闷情绪。
手下有这么一位堪称救时宰相之人,是国之大幸,却也是大不幸!
自从同为托孤大臣的高拱倒台之后,张居正的权力愈加膨胀,已经到达了足以威胁君上的地步,当然,大明朝的体制之下,篡权夺位是不大可能的。
但是张居正在朝中权威深重,有些时候皇帝的旨意,甚至不如张首辅的一句话好用。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篡权?
偏偏这个人是帝师,是先帝的托孤大臣,是宫中太后的信重倚重之人,是一手将自己培养长大的人,这哪一条压在朱翊钧的身上,都注定了他不可能对张居正动手。
世人皆言,皇帝对张居正的清算,是因为张居正幼时对皇帝管教过严,令皇帝心生不满所致。
但是等到朱常洛真正成为这乾清宫的主人的时候,他才感觉到,当时他父皇的心中是多么无奈。
作为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皇帝,朱翊钧要迅速的掌握君权,掌握朝局,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威,而一个已经故去,在私德上屡屡被人弹劾的张居正,是他立威的最好法子。
通过对张居正的清算,朱翊钧将张居正时代的官员上上下下全都换了一遍,提拔上来的人,有一大半都是当初和张居正不对付或是亲近皇权的官员。
最大程度的保证了自己对于皇权的掌握程度,奠定了自己的地位,这才是张居正被清算的最重要的原因。
某种角度来说,张居正没有错!
当时的大明朝风雨飘摇,已经到了非改革不可的地步。
张居正深知这一点,他也清楚,满朝上下唯有他,有这个能力,有这个资格去改革!
或许当初他走上这条路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未来的下场。
因为历朝的改革,都是需要流血牺牲的,他要改革,就必须打破大明朝处处掣肘,权力制衡的局面,他需要绝对的权力来支撑自己的改革,但这是一条不归路。
当他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意味着他终有一天将和皇帝走上对立面。
改革必然会有反对者,所以他需要绝对的权力来镇压反对者,所以他需要足够有执行力的人来贯彻自己的意图。
所以他独断专行,所以他任人唯亲,因为只有这样,只有将朝廷所有的大权都握在手中,他才能用最快的速度,令大明王朝重新振兴起来。
但是另一方面,他的学生,这些权力的拥有者,大明朝的皇帝正在快速的成长起来,这也就几乎注定了,张居正的结局!
朱翊钧临终之时,将张居正比作于谦,既是对二人才学功绩的肯定,又何尝不是一种感叹!
两个人虽都功在社稷,但是他们的结局,都是早已注定……
朱常洛瞥了一眼王安,脸色变得有些惆怅,语气却是微微冰冷,意味深长的问道。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当初张公的心腹,乃至亲近张公的人,皆被清算下狱,那么如今这朝堂之上留下的,又都是何人?”
“他们都是张公的对头!”
王安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明白了为何朱常洛如此慎重的原因。
这满朝上下,凡是和张居正交好的人,都被清算过了,好些的罢官归乡,关系深的更是被下狱逼死,那么留下这些人会是谁?
自然是和张居正不对付的人!
再往深处想一层,当初默认清算张居正的固然是大行皇帝,但是真正冲锋在前,参与清算张居正的人又是谁?
正是这些立于朝堂之上的文武群臣们!
他们是踩着张居正及其一党的鲜血和性命,上位的一批人!
而如今,殿下要为张公翻案,难度又何其大也……
第六百二十七章:意外还是心机……()
为张居正翻案正名,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的难度很大,不仅仅是因为如今的朝堂之上皆是张居正的对头,更重要的是,无论是朱常洛,还是朝中的一帮大佬心里都清楚,为张居正正名,可不是简简单单的翻过来一桩旧案那么简单。
乾清宫外。
“冯尚书留步!”
宫门口,王锡爵招了招手,将本打算离开的冯琦留了下来。
冯尚书正在苦思自己到底哪里招惹到了那位太子殿下,不免有些走神,听得首辅大人有召,连忙清醒过来,拱手道。
“元辅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老夫只是想问问冯尚书,大行皇帝的庙号,是由何人拟定的?”
王锡爵双眉紧皱,开口问道。
冯琦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方才在殿中让太子殿下生气的原因,竟是大行皇帝的庙号不成?
可是,不应该啊……
“回元辅,大行皇帝庙号,按制当由礼部仪制清吏司负责,尊大行皇帝庙号为“神”,是仪制清吏司郎中朱延禧向老夫建议,老夫亦觉得“神”之一字,十分合适,故此具本上奏,怎么,元辅以为有何不妥?”
安仁立政曰神,圣不可知曰神,治民无为曰神,大行皇帝驭极三十年,虽不能称国泰民安,可总体来说还算太平,唯一受人诟病之处,无非立储之事和终年不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