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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庾翼也有认同的意思,王愆期便忙不迭起身道:“既然主公也认可此计,那么末将即刻便去安排。待到何中书等人走入此间,即刻发……”
噗!
一声闷响打断了王愆期的话语,一股大力自身后袭来,撞得他身躯猛地一颤,他垂首一望,便发现一截剑锋已经自胸口透出,而后才感到穿心刺痛,大骇之下,抬头看了看庾翼,而后又困难的转过头去,才发现持剑立在他身后的桓温。
桓温手腕一撤,长剑自王愆期躯体中抽出,其人身躯还未倾倒于地,而后又有两名壮卒上前,直接割掉其人首级。
庾翼眼望着面前这一幕血腥,神态却并无太大一变,只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抚额长叹一声:“真的是穷途末路了,就连这伧徒门子都敢裹于众情前来迫我!”
桓温拭去剑上血丝,将之收入鞘内,然后才又说道:“此刻群下确是不乏骚乱,诛此一贼未必能够稳定众情啊。”
“不妨事,求生人之本愿,这些伧卒或是乏于礼义,但求生之能还是略有可夸。”。。
庾翼讲到这里,脸上已经充满苦涩,他诛杀王愆期,的确是担心此人惊惧恐极的情况下会铤而走险,但其实他的这些历阳部众们人心也早已经乱了。像是此前将外情私告沈恪,以至于引得皇太后最终自杀。
事实上早在那些宿卫乱卒们围攻,庾翼在园外阵前鏖战的时候,建平园内拱卫在皇帝周围的那部分历阳卒众早已经被沈恪所收编,所以现在就连他都已经难见到皇帝一面。
“元子,你素执恭礼待我,这一次却是我连累了你,若使当年放你往淮南去……”
再将杯中酒水斟满,庾翼又望着桓温叹息一声。
桓温闻言后,先作默然,而后才苦笑道:“行至此今,我尚有何面目归罪旁人?不能追从使君,全于始终,唯因尚有家事牵绊,待到家事安定,我必追从而上,不让使君独行太久。”
“人情构陷,唯奉王命待发。哈,出于尔反于尔,口中雌黄,尤甚王夷甫啊!”
庾翼由榻上坐了起来,又冷笑着感慨说道。
“王夷甫若得梁公半数贤能,晋祚不至此祸。”
桓温又叹息一声,而后才捡起王愆期的首级以丝布包裹,对庾翼抱拳道:“使君,再会!”
桓温离开后,庾翼仍在阁楼中自饮自酌,一直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庾冰才匆匆登楼,望着庾翼说道:“稚恭你怎么还滞留于此?我知你身被创伤,但今日奉驾归苑,你我兄弟不可缺席啊。”
“阿兄无谓再作迷昧之言,世道何人缺席,又有怎样不可啊!”
庾翼闻言后又大笑一声,而后抓起酒瓮痛饮一番。
“我知时势至今,前路渺茫,难免让人有颓废之想。但正因如此,我兄弟才更要警惕自励,不可稍有……”
庾冰眼见这一幕,上前劝说,却被庾翼泼洒了一身的酒水。庾翼这会儿醉态已经极为明显,拉住庾冰手腕不让他挣脱,口中则笑语道:“不知阿兄你可有什么挚爱难舍之物?同生一门之内,我竟不知阿兄雅趣为何,实在惭愧……”
庾冰实在不耐烦继续纠缠,但他又挣不脱庾翼的耍醉束缚,只得稍作敷衍。
正在这时候,建平园门口响起了鼓乐声,那是前来迎驾的台辅们已经入园。庾冰听到这话后,更加紧张的不得了,板起脸来怒声道:“稚恭你不愿行出,我也不再强迫。但你赶紧放开我,不可再于诸公面前失仪……”
庾翼这会儿醉态却又收敛起来,脸上也流露出几分凝重,他一把将庾冰按在了榻上,凝声道:“我纵使肯放手,阿兄你又能去哪里?弥天大祸,我兄弟已是重罪难赎,唯独一点自重,那就是决不可再绳系有司,再为时流抨议此罪!”
“你、稚恭你要做什么……”
庾冰听到这话,一时间也是慌了神,陡然想起他刚才入楼时,阁楼周围并底层大厅里,不乏薪柴油膏堆积。
“阿兄与我同归罢……”
庾翼讲完这话,便退至窗前,抓起一盏燃烧的灯烛抛入油罐中,而后便将那燃烧的油罐直接摔在了楼下的柴堆上。他转头看见庾冰正步履仓皇的要往楼下奔去,箭步冲上直接将庾冰扯倒在地:“阿兄你又能逃去哪里?大江浊汤沉杀王处弘父子已为世道耻笑至今,难道你还要逼二兄为此绝弃人伦的丑态!你若行出此楼,便是我家倾覆祸始!”
庾冰听到这话,挣扎渐弱,这会儿下方向上蔓延的烟气也通过地板缝隙涌入上来,庾冰以袖掩面,蜷缩泣号起来。
这方阁楼着火,很快便引起了建平园中其他人的注意,各方兵卒涌过来将此方团团围住,而何充等台臣们也问询赶来,待知庾氏兄弟俱在楼上后,一时间也是大惊失色,忙不迭指挥人扑灭火势。然而干柴油膏火势迅猛,一时间又怎么能扑灭。
趁着火势还未彻底蔓延上来,庾翼行至可以望见一众台臣们的窗口处,向下高声喊道:“我兄弟久承国恩,此前临危受命入拱此中,但却未能全于职使,更累及皇太后陛下忧困而终。庸才微力,重罪难辞,更不敢再留丝毫残骸见笑此世!死志久存,只因未见君王归安,不敢轻言辞世,自此君王所在敬付诸公,我兄弟死而无憾。抱薪燃膏,我自为之,还望诸公勿因此涉问园中走卒……”
火势越来越凶猛,就连庾翼所站立的那一处窗口都被猛火彻底吞没,不久后轰然一声,整座楼阁彻底倒塌!
1118 尤甚虎毒()
覆舟山上的军营中,由于相当一部分宿卫将士已经转移入都,所以也变得有些冷清。眼下在这里只留下了千人出头的基本防卫力量,还有就是诸葛У壬嫦哟饲敖粱竺袂榈囊慌甘氯嗽薄�
诸葛恢归都后,也并没有选择返回台城,仅仅只是派两个儿子并一些从属于他的台臣们率领宿卫将淮南王送回台城,对于台城几次请他返回主持局面并来自各方的求肯,俱都不作回应。
之所以作此缄默姿态,半是茫然半是愧疚。茫然在于面对当下的局面,他也不知该要怎么做,不知该从哪里入手收拾残局。愧疚则在于,局面败坏成这样一个模样,无论在公在私,他都难辞其咎。
国事以论,时局动荡不安,甚至就连皇太后都死在了这场动乱中,他们这些台辅言之首恶都不为过。
乡情以论,琅琊乡乱虽然起于王允之的煽动,但中途诸葛恢接手过来,也没能给乡人们争取到一个好局面,他离去未久,那些乡勇便暴乱起来,最终在大业关外遭遇来自吴郡的义勇乡曲,几乎被全歼。顾此失彼,非但没能保全乡众,而且还连累刘超被那些暴怒乡人凌辱致死,每每思及于此,诸葛恢便愧疚得不能自已。
而在家事方面则更是不堪提及,庭门生出劣子,非但无益家门与社稷,更是直接促成了都内形势的全面恶化与崩溃。
至今还留在覆舟山,甚至可以说是胆怯,不敢面对朝野诸多时流,更不敢深思时人将会予他何等激烈的抨议。
这一日是何充等人前往建平园、奉迎皇帝归苑的日子,而沈充也在一众乡徒并时流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往都内而来。皇帝归苑之后,便意味着所谓的明堂正诏随时可以发往江北,换言之沈维周南来的日期也不远了。
江东一场喧闹,如今思来就如同一场噩梦,各方奋不顾身投入其中,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互相掣肘牵绊,既没有获取到自己想要的利益,也没能完成将江北势力强阻在外的最重要目标。
何苦呢……
“主公,阿郎已经带到。”
诸葛恢正于厅下枯坐之际,门下趋行入内来报,诸葛恢抬头望去,便见形容多有憔悴的长子诸葛д肺匪跛跽驹诶认拢谑撬阏姓惺质疽庵罡甬'到近前来。
“父、父亲,儿子已经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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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罪?那你来说说,你罪在何处啊?”
诸葛恢神情漠然望着儿子,眼中既无亲昵也无悲悯。
“儿子不记父训,错信王深猷奸言,擅、擅作废立之大谋……父亲,儿子真的知错,我、我只是想为父稍作代劳,浅试窥望众愿,实在、实在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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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你起身吧。”
诸葛恢叹息一声,让家人将儿子扶起送入近畔一处空席,看着诸葛У屯反估帷⑼躺萄实难樱质侨滩蛔√鞠⒁簧捌涫狄参薰帜阌惺裁辞嵬钕耄碛诖耸溃植幌肽苡幸环σ底魑>土福涫狄材衙馀甲鞣欠萃睢!�
“你生身于我家,亲长看顾长成,既无学业之困顿,也无家业之拖累,难免小觑世道之艰深,也不知自身才干之高低。往年你父居于闲职,尚有余暇提点得失,执于台事后,我也深为国务所困,难免教训懈怠。你今日劣态如何,也实在是我放任无顾之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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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不说这些,我们父子也是多年对坐教论。我知你这几日也是内中焦灼,食不知味,今日杂绪俱都抛开,不必再以此自扰。”
说着,诸葛恢便吩咐家人将各种餐食菜式端上来,示意诸葛Э删∏橄碛茫锏魉淙槐涞没汉拖吕矗寄恐淙慈苑ι醮认樽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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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恢轻啜一口儿子斟上的酒水,然后突然又说道“今日何次道等人往建平园去迎王驾归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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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板荡过甚,无益社稷,终究还要归于安稳,士庶才能咸安。”
诸葛恢又叹息一声,抬手阻止诸葛Ъ绦寰频亩鳎疽馑氐阶约合希缓蟛庞炙档馈霸缜敖币灿行允俏ǚ钜悦魈谜趴瞎ü!�
“貉子就是乐于常作伪善姿态,以此来求洽于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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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与梁公的不同啊,你年纪虽然长于梁公,但若论及国是轻重,彼此实在相差悬殊。畿内动荡至今,重臣接连亡故,皇太后陛下都不能免,如是边臣来问,岂能不具诏抚慰。”
诸葛恢闻言后便微笑着摇摇头“何以梁公明明南来心切,还是要紧扣无诏不行?日前畿内动荡频生,凡台执、乡情、亲戚、宿值包括边守等等诸多,俱是难逃罪责。梁公无论何种借口南来,俱都难免为人讥讽抨议,难守不偏不倚公证姿态,所以他才隐忍至今,诸法不取,唯守臣节礼义。”
讲到这里,诸葛恢才又长叹一声“由是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