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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高规格的礼仪,简直是对一个家族最高的一个考验。如果能够顺利完成并且不受人诟病,那么像“狂悖武宗”“地方豪强”这样的评价,将再不会被加于沈家头,胜过千言万语。
从此以后,沈家也可以说在礼法方面有所建树,日后再有类似礼仪活动,他家提出来的意见也会被人郑重对待。
所以,虽然今天饱受酷刑一般的痛苦,沈哲子还是咬紧牙关坚持下来,同时还不忘安排纪友收集各方面针对这场礼仪的感受和看法。虽然眼下反馈不多,最终的定论还需要很长时间的酝酿,但沈哲子心内确是有几分忐忑。
等纪友行入房间,沈哲子连忙起身迎接,他和纪友早熟不拘礼,不须更多客套话,张口便问道:“学今日在坊间可听到什么趣妙论?”
纪友这一天来也是累得不轻,明明可以安坐为客,却被沈哲子打发去了城内四方探听消息,疲于奔命,半点看戏的乐趣都没享受到。此时听到沈哲子这么问,他感慨一声道:“交友不慎啊,维周你将我当个杂役差遣倒还能忍受。只是总要让人喘一口气,茗茶都不招待一杯”
听到纪友的抱怨,沈哲子哈哈一笑,赶紧让人给纪友奉茗茶。这家伙也知孰轻孰重,既然还有心情说笑抱怨,那结果应是较喜人了。
“尊府今次可是摆出了大场面,御道钱撒如雨,长干里飨食数万。民众都言丹阳公主乃是真正的千金公主,经此之后,各家再有尚公主者,则要深怨你家了。”
纪友饮一口茗茶,笑着说道:“各家多言你家厚币邀望,除此外言别者粗疏倒是不多。”
沈哲子听到这话后便放下心来,只要礼法没有明显的错误受人诟病,像这些小节都不必在意。略作沉吟后,他又对纪友笑道:“往后几日,还要请学多多留意各家风言动向,若有臧否之论,请来直告我。”
好的议论当然要宣扬,坏的议论则一定要压住。他家花费这么大人力物力,怎样也不能被那些袖手空谈者随便否定。
纪友叹息一声而后说道:“待我成婚日,维周你也休想安心袖手为客,今日我做了什么,来日都要让你奉还回来”
他家族人们已经为他议亲,乃是同郡丹阳薛氏女郎,若一切顺利的话,再过个一年半载便也要成婚了。
“学来日成人立家,我也倍感欣慰。但有请,岂敢辞”
沈哲子笑着起身,他也知纪友这话只是玩笑,自己之所以这么紧张那是因为自家清望稍逊,迎娶公主又是南北瞩目大事。纪家怎么可能会有这种烦恼脑,即便是有,也轮不到他来做这些事情。须知他既是帝婿驸马,又是纪友半个长辈,届时乃是需要礼待厚请的贵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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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喜气盎然,诸多礼器陈设其。一个娇小玲珑的身躯身被略显臃肿的五彩云绮袴,白皙的小手持着一柄雪纱团扇遮住脸庞。
在小女郎榻前两侧各自分立八名侍女,手或持漆奁锦盒,或持银花小镜、或持虎首交刀,或持金玉环鈕,多为闺所用器具。而在房间靠门的位置则有两方案,各有一名罗衫女史坐在那里,负责记录房礼法程序步骤,以呈苑御览并留备份。
侍女云脂今日也穿一件簇新碧裙,她并没有在榻前奉器的资格,只能坐在角落里捋丝攒结。但这并不让她感到失落,反而隐有几分庆幸,从清晨到现在,那十几名奉器侍女都端立在榻前一动不动。从她这个角度已经可以看到有几人衣衫都在打摆,可见已经将近极限。而她不只可以坐下,偶尔还能出去透透气,相较之下,虽然不够显眼,但胜在舒服适意。
听到外间鼓吹鸣声,云脂正遐思之际,突然感觉胳膊被一个轻物砸,低头一看,才发现乃是一个被攒成一团的小纸球。她下意识转首在房打量,继而便发现端坐在榻的公主绮袴下摆正微微弹动,衣袖探出一截玉般白皙手指正对着她下点动。
云脂看看左右无人关注自己,快速弯腰将那纸团捡起,展开一看不禁莞尔,只见这张纸竟被指甲抠出字痕,仔细辨认片刻,才依稀认出应是“至未”二字。谁至未?自然是那位驸马沈郎。
公主本好动性情,如今却已经在房内端坐一天,眼下竟用指甲抠出字来丢给自己,显然已经将近忍耐的极限。
略一沉吟后,云脂缓缓起身,对着两名女史的方向微微躬身,然后才小心翼翼在众多奁箱之间悄无声息的从侧面退出来。
两名女史察觉到这动静,当即眉头便微微一锁,心道等到礼成,一定要严厉训斥一下这个好动难安的婢女。她们作为皇后派来公主府的人,不只负责记录今天的礼节,日后还要长居此处,安排公主的饮食起居,算是公主府的内相。
云脂不知自己已经被府内任事者记黑名单,她提着衫裙下摆自廊后绕到房前,踮脚翘首望去,发现墙外烛火下隐有人影晃动,似是有一群人匆匆而来,只是光线昏暗看不清楚来人衣装模样。她绕着回廊前行几步正待要看得仔细一些,忽然听到一个略显诧异的声音:“云脂娘子你怎会在此?”
回过头,云脂便看到沈哲子在一众人簇拥下从自己身后行入进来。这会儿她一手提着衫裙,脚则踩在木栏,姿态实在有碍观瞻,脸色顿时羞红,看到沈哲子身后的家相等人神色都有异变,她忙不迭跪在廊内叩首道:“婢子失态无状,请沈、请郎主恕罪”
听到这娘子口呼自己郎主,竟然已经成了府内之人,沈哲子倒是有些意外。他之所以对这侍女印象深刻,是因为这娘子乃是少见的健谈之人,只是不知为什么由东海王府转来了公主府。
他笑着摆摆手:“今日府内事务繁多,庭内纵有失态不是什么大事,你起身吧。”
说罢,他才在家相等人带领下转向公主所在正房。
等到这些人都离开,云脂再抬头看,才发现自己辨错了正门方向,俏脸顿时皱了起来。她握紧公主丢给自己的纸团,由侧廊疾行到房后转进去,对着团扇后微微侧首过来的公主打了一个手势。
小却扇乃是一时权宜的闱之礼,倒没有什么定制的礼法要求,也不便为外人所观。公主府一众属员将沈哲子领入园后,便跪拜退下,由宗室命妇出门,将沈哲子引入了房内。
一俟行入房,在那灯火照耀之下,沈哲子一眼便看到端坐在榻的那玲珑体态,心内便隐有几分火热。那团扇之后便是要与自己相伴一生的女人,可谓历尽诸多磨难,伊人终于归在自己房……忘了,这地方叫公主府
算了,不管谁归入谁的房,总之已经总算可以开始耳鬓厮磨、闺画眉、没羞没臊的生活了虽然彼此都未到作案的时机,但这光影朦胧的房气氛实在过于撩人,以至于沈哲子都有几分神迷。唯一不爽的,便是房闲杂人等太多,尤其那两个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史,更让沈哲子倍感不适意。
“请郎主登榻。”
仿佛置身女儿国,沈哲子在女史沉闷的语调,由侍女除下靴子换丝履,而后一步一顿,行到榻前,弯腰下拜,如是者三,然后才坐在了距离公主两个肩位的榻。视线的余光扫到公主肩膀微微颤抖,沈哲子心内一荡,暗道这女郎纵然怎么要强,也总有女子的矜持和羞怯,这会儿心大概已是小鹿乱撞了。
一名女史起身,指导侍女们给沈哲子系带挂环等等琐事,又过了将近一刻钟,另一名女史才又说道:“请郎主恭却新妇闺扇。”
这刻板的话让沈哲子感觉自己像个啥都不知道的低能儿,心腹诽片刻,然后才转过身,抬起手来,往前膝行到公主面前,已经能够听到小女郎略显紊乱的呼吸声。他缓缓抬起手来,手指搭在团扇边沿,轻轻往下一抽,而后便看到了盛妆的公主,心旖念顿时荡然无存,嘴角都微微一抽。
所谓的盛妆,白粉为底,脸敷嫣红,诸多花钿,总之是将一个美人糟蹋得厉鬼一般。时下风俗虽然尚不似后世那么浓艳,但这种风潮已经初露端倪。沈哲子记得公主的肤色是极为健康的粉嫩,如今看去却有一些不正常的惨白,脸颊尚有丹脂点红,若不是那清眸尚有印象,沈哲子几乎已经认不出公主。
在他心内正感慨之际,公主汗津津、湿滑的小手陡然从衫裙下探出握住了沈哲子手腕,双眼透出强烈期望,红唇微微翕动,发出细弱之声:“沈哲子,快把那两人赶走……我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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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4 肃家风()
0194 肃家风
听到公主这细若游丝的声音,再看这小女郎可怜巴巴的眼神,沈哲子真有同病相怜之感,忍不住要掬一把同情泪。他虽然不清楚今天公主经历了什么,但由自己堪称酷刑折磨的体验,他也能明白公主这一天过得实在不轻松。
本是应该欢庆的大喜之日,结果两名主角却身心饱受折磨,丝毫感受不到一点婚庆的乐趣,这也真是让沈哲子不解。
眼见沈哲子沉默不语,公主又小声加了一句:“我坐在房,一整日都不能动弹,不得进餐……”
沈哲子听到这话,心便有几分不悦。他要在外游街给人欣赏观礼,因而纵使难捱,也要忍耐。但即便这样,在去觐见皇帝时,仍能休息进餐一会儿。公主居于室内,又无外人观礼,又何必这么刻板的恪守礼数?一整天枯坐在这里粒米未进,这让一个十岁小女郎如何受得了
略作沉吟后,沈哲子便转头望向那两名女史。他也看出这两人乃是室内执事之人,其他府内宫人都要看其脸色,听其吩咐。
“既然却扇礼毕,闱又无外人,不必过于执礼。今日有劳女史,不如此散去,公主也要传膳进餐。”
沈哲子微笑着说道,对于公主府内执事人员的构架,他倒也听任球介绍过一番,知道这两人乃是皇后派来,相当于公主府的内管家,因而对其态度也有几分和蔼。
听沈哲子这么说,其他奉器宫女们脸都禁不住流露出一丝解脱喜色,她们一动不动站在这里一整天,实在也有些熬不住了。
那两名女史听到这话后,眉头则微微一锁,继而脸色更加肃然,其一人沉声道:“何作何息,俱有礼章。我二人受皇后诏旨任托,不敢有违。还请郎主勿要妄议乱断,以免坏了礼章定制。”
沈哲子听到这话,眉梢便忍不住微微一挑,心内便生出些许不满,冷声道:“我倒不知却扇有何定礼,既是权宜之策,礼行权宜,因人而便,这应该也不算乱典吧。”
另一名女史往前一步,肃然道:“礼因俗成,南北殊异,郎主不闻礼俗,亦不足为。礼章所定,却扇礼毕之后,郎主应退居别处,请郎主现在安歇去罢。”
沈哲子本来还道这两女史恪尽职守,心内虽然有些不满,但也并未太介意,可是听到这里后,渐渐出一点不同寻常的滋味来。他不知这两人是得了皇后的吩咐还是自作主张,要谋求公主府内话事权,因而刻意要给自己难堪以立其威。
他倒知道其他朝代驸马境况堪忧,连要见公主一面都要受人钳制,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遭受这种待遇。不要说这两人只是仗了皇后之势,哪怕皇后亲至,自己要何时见公主,岂容旁人置喙
他缓缓站起身来,掸了掸有些歪斜的衣带,继而望着那两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