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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祸心,也只会为本族的利益考虑,对他们来说,我们是随时可以出卖的盟友,所以对于他们,不可信任。”
孟昶点了点头:“寄奴说的不错,北方的汉人,会有感于苻坚平时的仁政,不至于马上就反,但那些胡人向来是狼子野心,弱时蜇伏,强时反噬,这是他们的天性,所以象慕容家,翟部这些人,如果看到苻坚失败,秦军势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扯旗造反,自立为王的。”
刘裕点了点头:“这个翟斌,原来祖居康居国,永嘉之乱时,这些塞外的胡人很多都趁机迁入中原,他在四十多年前就亲自面见赵国大魔头石虎,被封为句甸王了,可赵国灭亡时,他又先是自立,再臣服于燕国,秦国,可谓叛服无常,这次如果苻坚败了,他一定会再次逃回河南,举族自立的。北方如果是强大,统一的秦国,确实北伐不易,但如果这些异族首领纷纷起兵,那就是我大晋百年来收复旧山河的最佳时机了,天已予之,我若不取,势必抱憾千年,祸延子孙!”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几乎每个兄弟,都激动地快要叫出来了,刘裕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目光从一张张因为激动而发红的脸上扫过,缓缓地说道:“我的兄弟们,现在我们在创造历史,完成祖豫州(祖逖),褚太尉(褚裒),殷尚书(殷浩),桓宣武(桓温),还有那千千万万的汉家英雄,奋斗百年而不能完成的壮举。我们的名字,必将永载史册,为子孙万世所景仰,与这相比,暂时的一点军功的损失,算得了什么呢?”
所有人都激动地热泪盈眶,齐声道:“寄奴哥,你说吧,怎么打,我们都听你的!”
刘裕微微一笑,平静而坚定地说道:“列阵,准备迫敌!”8)
第五百章 翟氏丁零战守疑()
洛涧,采樵滩,西岸。
一头霜雪般白发,眼睛看起来都睁不开的翟斌,却是骑在一匹高大的坐骑上,微眯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一里之外,月光照耀之下,全身上下都反射着光芒的北府军士们,三面绣着飞豹,大熊和角鹿的旗帜在空中飘舞着,而在阵后,一面绣着张牙舞爪的下山吊额白睛虎的大旗,肃然不动,偶尔却是有一阵微风吹过,那猛虎血红的舌头,慑魂夺魄。
一个年近六旬,个头中等的老者,全身上下裹着羊皮袄子,正是翟斌的大侄子翟真,翟斌一生无子,这个大侄子就是他的继承人,由于翟斌年近八旬,早已经处于半隐退的状态,族中的事务,多由翟真处理,但这次的南征,事关翟氏部落的未来,翟斌这才不顾高龄,亲自从征,可是这会儿,这个久经战阵的老狐狸,已经从大营方向那冲天的火光和杀声,以及氐语中的惨叫声,能猜到那里的战况了,更可怕的是,一股千余人的北府军,却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也许翟氏丁零部落,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
翟真咬了咬牙,环视四周,近万名部众,这会儿已经分成了两部,两千余人还在阻水而阵,防着对面可能突袭的晋军,而八千主力,已经转向了北面,对着这些北府军布下了阵势,可是几乎每个丁零士兵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与不安,那北边随风飘来的声声惨叫,明显来自于氐人为主的秦军,更是每一场都让这些丁零士兵们抖上一抖,那滔滔的涧水,听起来也有点万马奔腾的意思了。
翟斌轻轻地叹了口气,闭着眼睛,喃喃地说道:“难道,这回我们丁零部落,真的要全折在这里了吗?”
翟真连忙道:“不,叔,不至于此,实在不行,咱们可以跑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翟斌睁开了眼睛,一道精光闪过,直刺翟真:“又是你的那个司马鲜于乞给你出的主意?哼,我早就跟你说过,这小子包藏祸心,一肚子坏水,不是什么好祸。这回就是听了他的屁话,我们才会跟着秦军南下,现在才会落到这境地!”
翟真叹了口气:“这事也不能怪鲜于司马,谁能料到,梁成的四万精锐,都挡不住晋军的攻击呢?听这势头,北府军怕是全军出动了,天王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咱们现在能做的,只有自救了。”
翟真的身边,一个四十余岁,满脸横肉的大汉,正是翟真之子翟辽,声暴如豺,也不知道是说话还是在吵架,粗浑的声音吼道:“阿大,莫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些个北府兵,看起来才一千多人,咱们个,未必会输。就算打不过,咱们也可以撤离啊。怎么就叫自救呢?”
翟斌没好气地骂道:“小兔崽子,闭嘴!你打过几仗?就在这里吹大气。战场之上,精兵一可当百,粪蛋子兵一百个也打不过人家一个。看看人家那装备,那阵型,那杀气,是我们能打得过的?”
翟辽仍不服气,勾了勾嘴角:“我看这些晋军也没啥了不起的,请爷爷下令,让孙子带两百勇士冲他一下,打不过再说嘛。”
翟真也沉声道:“阿大,这小子还有些勇力,要不,让他们先冲了试试?”
翟斌的眉头一皱,摇了摇头:“不可,现在这些晋军到了战场,却是没有进攻,按理说,得胜之军,打我们这些军心浮动的部队,应该是越快越好,可他们现在还没打,看起来有些奇怪,我们不要主动进攻,翟辽,你去检查一下我们原定撤离的路线上,有没有晋军伏兵,还有,翟真,把所有的马都集中起来,让我翟氏宗族子弟骑上,一旦有变,就算这军队不要,咱们翟家人,也得冲出去。”
翟辽嘟囔着策马离开,而翟真则叹了口气:“阿大,不是孩儿说你,这万余精壮,可是部落里大部分的丁男啊,这仗要是输了,那咱们的部落可就一蹶不振了,你真的舍得?”
翟斌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你小子懂个屁!当年石赵帝国完蛋的时候,你阿大的部落比现在还惨,不仅男人死个精光,就连女人和小孩也没剩下几个,但我自己带了两千多人逃了出去,最后靠着打家劫舍,抢那些乱世中流民和给部落拉下的人,又重新恢复了生机。这些族人,总不如咱们翟氏的命重要,以后只要咱们自己有命在,总有重建部落的一天,可是要咱们自己的命都没了,那他们也会加入别人的部落或者国家,成为人家的部曲族人,跟我们有啥关系?”
翟真听得一愣一愣地:“阿大,你这话,怎么以前没跟孩儿说啊。”
翟斌叹了口气:“那是这些年天下还算太平,咱们部落也没面临这样的危机啊。所以说叫你离那个鲜于乞远点,他是外人,出的点子未必会站在咱们的角度,只有咱们姓翟的,才是自己的亲人。”
翟真咬了咬牙:“明白了。阿大,我现在就去找马,到时候就留下族人部众断后,我们自己先溜,如何?”
翟斌摇了摇头:“先别急,要真打起来再说,我看这支晋军不象是要对我们赶尽杀绝的,也许,我们把抢来的那些财宝都扔在这里,可以换取我们能全军而退!对了,听说北府军里有不少两淮一带的流民,这些家伙以前跟我们也有打过交道的,那个以前来过咱部落的刘裕,听说已经在那里混得不错了,要是老天开眼,让这姓刘的正好是这支部队的军将,那咱们就有救了!”
翟真哈哈一笑:“阿大,你就别做这美梦了,上次那个慕容麟不是说了么,刘裕因为丢了寿春,现在给降成小兵了,哪可能当军将!你指望他还不如指望什么檀凭之,魏咏之呢。”
翟斌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唉,让我做做梦都不行啊。”
正说话间,晋军方向却是昂首走来一人,虎背熊腰,大声道:“故人檀凭之,请翟斌首领现身一叙!”8)
第五百零一章 阵前议和攀旧情()
翟斌的脸色一变,一直微眯着的眼睛,顿时大开,看向了来人,只见在月光与火光的交相辉映之下,一个铁塔般的身影,顶盔贯甲,背着大弓,两侧的腿上,各绑着一个箭袋,他没有带面当,一张棱角分明,墨染浓眉的脸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可不正是神箭手檀凭之?
翟斌咬了咬牙,策马而出,翟真连忙道:“阿大,别去,让孩儿去吧。”
翟斌头也不回,那满脸的皱纹一跳一跳:“我翟氏部落全族几万人口,这滩上的万余士卒的性命,你作得了主吗?”
翟真的嘴角勾了勾,说不出话,只能一挥手,带着身边十余名护卫,紧随翟斌的马后,出阵向前。
阵前五十步的地方,檀凭之高高地举着一面白虎幡,峙岳渊停一般,翟斌驰而到了他面前五步左右的地方,微微一笑:“檀兄弟,好久不见。”
檀凭之以拳按胸,以丁零人的方式行了个礼:“大头人好,檀某代我军主刘裕,向您问好,祝您身体康健。”
翟斌的白眉一挑:“什么,刘裕?他不是小兵吗,怎么成了军主了?”
檀凭之抬起头,微微一笑:“大头人有所不知,就在刚才,刘裕以小兵军士的身份指挥我们三幢弟兄,冲过洛涧,大破梁成,所以,我家鹰扬将军刘牢之,已经即刻升其为军主了。”
翟斌叹了口气:“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也许我真的是老了。这个天下,以后将会是刘裕,还有你檀兄弟这样的年轻勇士的天下。”
翟真沉声道:“檀凭之,你以前一路南下,受秦军追杀,走投无路的时候,是我们翟部丁零救了你,今天你却在这里以胜利者的姿态趾高气扬,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檀凭之冷冷地说道:“当你们加入秦军,一路南下,所过城池村落都是烧杀抢掠的时候,就没想过会有今天的结果吗?当时你们收留了我,但我也交出了身上所有的值钱物事,早就两不亏欠,今天咱们都身穿军装,铠甲,各为其主,自当以命相搏,谈这些昔日情谊,才叫过分!”
翟真的脸色一变,正待开口,翟斌却是摆了摆手,笑道:“好了好了,檀兄弟,多年未见,不必这样伤和气,现在是两军阵前,你代表晋军,而我是秦军,你我立场本就敌对,刚才旧谊已叙,现在可以谈谈当下的事了。”
檀凭之微微一笑:“翟大头人,现在的强弱胜负,已经一目了然,我想大家心里都清楚,而在胜负如此分明的情况下,刘裕大哥却仍然让我前来和谈,就是念及了往昔之情,想给大头人留点元气。”
翟真冷笑道:“胜负分明?未必吧,我们这里还有上万的战士,人数是你们的七八倍,真打起来,还不知谁胜谁负呢!”
檀凭之叹了口气,高高地举起了手,握拳在空中挥了三下,瞬间,刘裕那里的军阵之中,就腾起了七道颜色不一的狼烟,几乎是与此同时,在涧水的对面,鼓声大作,杀声震天动地,密林之中,无数的火把在闪耀,似是有千军万马地呐喊,吼叫,声势之大,震得丁零的这些军士与部众们都为之色变,浑身发抖,就连翟真,也是额上冷汗直冒,不敢再出一言。
檀凭之脸上挂着笑空,再一挥手,狼烟引导着对面的金鼓之声停下,他看着翟斌,平静地说道:“大头人,我军的大军早就在采樵滩对面埋伏,如果不是因为刘裕进展过于顺利,一举冲垮了梁成,对面的大军早就杀过来了,这会儿之所以按兵不动,就是因为我们念及跟您的旧情,想给您一条生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