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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农摇了摇头:“非也非也,姓胡的天生胆小怕事,要他刺探点情报还成,在这孤城之中做内应,借他十万个胆也不可能。是卑职的另一个兄弟慕容麟,潜入城中,扮成胡文寿的模样,现在他已经成功地引起了城中守将徐元喜对刘裕的猜忌,又哄骗那徐元喜把城中的粮食集中在由旧粮仓改造的刺史府,还没作足够的防火措施,只要我们的计划能得手,成功地让城中刺史府火起,那就算刘裕有三头六臂,也不可能再守住寿春城啦!”
苻融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与兴奋之色,转瞬而没,他点了点头:“胡文寿好像已经是这城中的长史了,你兄弟扮成他,真的不会给人识破?”
慕容农微微一笑:“我那兄弟长年被当成暗探,刺客和细作培养,这方面有过人之才,他扮成胡文寿,就算是胡文寿的老婆,都不会看出有异样的。阳平公,只要这火燕归巢之计奏效,城中势必混乱,到时候,我那兄弟就会趁机在刺史府的粮仓放火,火光冲天之时,就是他得手的信号,到时候大军四面攻城,寿春必破!”
第四百二十一章 花言巧语赚苻融()
苻融的眼中光芒闪闪,他在思索慕容的话的真伪程度,久久,他才看着慕容农,沉声道:“你说你的这个兄弟,叫慕容麟?可是当年那个出卖过你阿大的庶子?”
慕容南点了点头:“阳平公好记性,连卑职那个不成器的兄弟都还记得啊。”
苻融冷冷地说道:“你慕容家可是人才辈出啊,这些后辈中的杰出人物,由不得我不记牢一点。这个人当年出卖你爹,甚至害死了你爹的第一个夫人大段氏,你爹居然还留着此子?”
慕容农叹了口气:“年轻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家父说过,他的叛逃也是为了向母亲尽孝,不怪他,要怪只怪他母亲为了保自己的荣华富贵,在他逃归之后马上就向慕容评和可足浑氏举报了家父的叛逃,害得家父差点不能生入大秦,而大母也因此而死。所以灭燕之后,家父处死了那个女人,但留了麟弟一命。这些年他一直奋发图强,练的也是我们兄弟里最苦的一个,就是想一洗自己身上的耻辱。”
苻融冷笑道:“他连杀母之仇也不想报了?”
慕容农的眼中冷芒一闪:“是他母亲错在先,当年他也曾极力劝阻其母的做法,但是于事无补,事后他一度想要自杀,但按我们鲜卑慕容氏的风俗,如果做了错事的男人,自杀而死,就是懦夫,他的灵魂死后也不配进入祖先的猎场。所以他选择了活下来,立功赎罪。”
苻融点了点头:“这次他执行了这么危险的任务,孤身入敌城,还要放火烧粮,就是对自己的赎罪,是吗?”
慕容农微微一笑:“正是如此。老实说,麟弟主动请缨担当这个任务的时候,连家父都非常感动呢。尽管这么多年来,他只把麟弟跟其他的细作一样无差别培养,但这种九死一生的事,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去,诀别的那个场面,实在是太感人了,我现在想到了都想要哭呢。”
苻融长舒了一口气:“你们慕容家既然在这寿春城经营多年,为何不把此事报告给天王呢?”
慕容农平静地摇了摇头:“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兵法里用间篇的基本原则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当年家父好不容易在晋国埋下了这根线,自然不希望它断了。这些年来在大秦,先丞相一直置疑家父的忠心,甚至主动陷害,而阳平公您对家父又是这样的看法,家父又怎么能把此事上报呢?”
苻融冷笑道:“不报告给我们,也可以报告给天王啊。你父亲如果真的忠于大秦,此事就应该早早汇报,如果我们早知道这个情况,也许上次出兵就能拿下寿春了,又何至于君川惨败?”
慕容农叹了口气:“阳平公,这寿春毕竟是晋国淮南的重镇,如果淮北都不能拿下,又怎么可能兵临寿春呢?这回若不是天王起百万大军,晋人畏惧,又怎么可能不战而弃淮北,让我们这么容易就打到寿春?”
“先丞相在世时,总是极力阻止天王起兵伐晋,就算有些小规模的边境冲突,也不至于打到这里。现在天王自己有雄心消灭晋国,而当初又是家父支持了他的这个雄心,到了这一步,还把自己多年的情报和眼线再藏着,就是对国家不忠了。于是家父在听说大军兵临寿春的时候,马上就派我前来这里,一来是向阳平公献策,二来是和麟弟取得联系,里应外合,一举破城!”
苻融没有说话,他陷入了沉思,慕容农的话里滴水不漏,一点破绽也没有,什么事情都是这么合情合理,他心里自语道,难道我和录公都错了吗?慕容垂当真是忠诚之人?
慕容农看着苻融的模样,知道他在想什么,正色道:“若说家父一点也没有私心,也不尽然。对国家忠诚是一回事,但他在寿春布局多年,就是三个月前,君川还在打的时候,他就秘密安排麟弟潜入寿春作准备了。若是阳平公真的强攻取下寿春,那他多年的布置就算白费,甚至麟弟都可能与城玉石俱焚,这点,是家父不愿意看到的事,所以才让卑职前来。”
苻融这下心中再无疑虑,哈哈一笑,拍着慕容农的肩膀,说道:“原来如此,一来是舍不得这功劳,二来是不放心自己的儿子,所以才来知会本帅一声,慕容将军啊慕容将军,明明是你有求于我,却说的好像帮了我一个天大的忙似的。真不愧是老狐狸啊。”
慕容农的脸微微一红,低声道:“其实家父一再建议天王南征,也是因为多年入秦之后,没有立什么功,咱们都是胡人,不象汉人那么多花花肠子,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很现实。王丞相当年只怕也是知道家父打仗厉害,怕他因战功得官,将来凌驾于自己之上,才会多方阻挠。”
苻融收起了笑容,佯怒道:“王丞相有这担心,难道我就没有吗?慕容农,要知道我辈份还不如你爹高呢,你这样说话,就不怕我嫉贤妒能吗?”
慕容农微微一笑:“家父知道分寸的,其实他老人家说过,他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我们这些个儿子,因为无功也无官爵,这次南征,他万万不敢和阳平公争夺军功,只希望阳平公在灭晋之后,能分点军功给咱们哥几个,起码这辈子有口官家饭吃,就算心满意足啦。”
苻融笑着摇了摇头:“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好意思再拒绝呢。放心,刚才本帅就说过,这次如果能攻克寿春,那一定会上报天王,记慕容将军为首功,而你慕容农,还有慕容麟,也一定不会给埋没的。”
慕容农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突然单膝跪地,向着苻融行了个大礼:“卑职代家父和慕容全家谢阳平公的大恩大德!”
苻融哈哈一笑,伸手扶起了慕容农:“贤侄请起,这回就让我们戮力同心,共破晋军吧,打下寿春,我一定亲自设宴,向全军公告这次战斗的首功之臣。”
慕容农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一闪而没:“遵命!”
第四百二十二章 似曾香识入梦来()
京口银勾堵坊,混合着庄稼汉身上浓烈的汗酸味与烈酒的味道,盈满了整个大厅,檀香悠悠,坊间一片烟雾缭绕,本来沸反盈天的赌场之中,这会儿却是如此地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正中央的刘裕,和一个蒙着面的女子,这女子体态婀娜,却裸着一条粟色皮肤的胳膊,上面分明纹着一只双足人立而起,怒目圆睁的黑熊,正恶狠狠地瞪着对面的刘裕。
刘裕的双眼圆睁,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女子,她的纤足在地上以脚尖着地,飞快地旋转着,而素手则紧紧地握着拳,随着她这粉拳剧烈地摇动,可以听到里面的色子在撞击,摇晃的声音,两人面前的一张樗蒲棋盘之上,只剩下了最后两枚棋子,即将走到终点,而那女子的棋子,离着终点正好还差十六步,只有掷出一个卢,她才能胜。
周围突然爆发出一阵呐喊之声,京口的乡汉们大吼道:“不是卢,不是卢!”
而身着蓝衣的天师道众人,则圆睁双眼,在孙恩和卢循的带领下,有节奏地吼叫着:“卢,卢,卢!”
刘裕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对面的女子,突然笑了起来:“吉力万,你有本事就掷出个卢来,你若掷出个卢,那我就跟你回北方!”
吉力万那高速旋转的身影突然停了下来,一双勾魂夺魄,却如一汪秋水般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刘裕,面巾下的朱唇微启:“此话当真?你若输了,真的和我回北方吗?”
刘裕哈哈一笑:“你胜不了的,我刘裕注定了要建功立业,被万人景仰,再说,有一个女人,正在等我。”
吉力万轻轻地叹了口气,素手一挥,突然间,整个赌场里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见了,刘裕的心中一动,面前的棋盘,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座城池,他隐约间看到淝水绕城而过,数不清的秦军,正从四面八方向着这座城池扑来。
刘裕讶道:“这是,这是寿春城吗?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
再一抬头,对面的吉力万已经消失不见。站在他对面的,却是一个满头小辫,戴着幂离的胡人女子,不知为何,这个人给刘裕一种非常熟悉,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见过许多次,却又记不得在哪里相逢过。
刘裕的眼睛仍然紧紧地盯在她的手中,因为她的粉拳仍然紧紧地握着:“你是什么人,吉力万却哪里了?这是妖法邪术吗?哼,骗不了我!”
那女子平静地说道:“我就是吉力万,刘裕,这场仗你是赢不了的,跟我回北方吧,离开这混乱的天下,离开那些想要利用你我的人,去过平静的生活,现在还不晚。”
刘裕怒吼道:“住口!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休想骗我,你们这些胡人,本性妖邪,我不会上你们的当,我说过,我永远会和妙音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吉力万扭过了头,轻轻地叹了口气:“刘裕,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错得有多厉害。”她说着,粉拳轻轻地松开,五枚色子应手而落。刘裕哈哈一笑,舌绽春雷般地吼道:“白!”
这声暴喝如同平地里响了个春雷,面前的棋盘上,那蜂涌向寿春城的秦军,顿时就给卷得无影无踪。
可是本来应该随着他的这声暴喝而翻转的那五枚色子,却是纹丝不动,如同五块巨石一般,落了下来,直接就砸到了寿春城的城池中,黑黑黑犊犊,分明就是一个卢!
刘裕呆若木鸡,额头的汗珠子一下子冒了出来,他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嘴里却是在喃喃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我明明可以…………”
吉力万静静地看着刘裕,吐气如兰:“刘裕,你太自信了,但你不是神,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东西是你无法控制的。你想通过吼叫来改变色子,但是碰到千术高手,你仍然会失败。就象这寿春城!”
说到这里,本来已经平静的那寿春城的周边,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千军万马,向着寿春城冲了过来,而刚才还坚固挺立的寿春城城墙,却是一瞬间就轰然倒塌,没入尘埃之中。
刘裕眼睁睁地看着那数不清的秦军冲进了寿春城,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死灰,颓然地瘫坐到了地上,痛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