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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我的幻觉吗?
“不!令仪,我想你们误会了!我和衡臣……呃,不……和你二哥只是……只是……”
令仪又一次打断慌乱中的我,糯甜启口。
“误会?难道这也是误会吗?”
她双手捧起方才一直夹带身边的长方锦盒,不容抗拒地塞进了我的怀里。
“这……”
我无意识地只手接过,自觉打开方见盒中之物,竟是一卷还未装裱的画作。令仪适时地出手援助,接过空无一物的方盒。
我方才手里得空,缓缓展开,心脏竟无缘地突跳。
直到卷尾展露,我凝神一瞥,遂目不转睛,身体里有什么轻飘飘的东西飞扬直起。
无暇澄心堂(1)中,一株白梅傲然挺立,潋滟冷绝,又含情脉脉,一如印象中案前那执笔的挥毫人。
这……这竟是……
“不……这不可能……怎么会……”
“怎么不可能?这《岁寒三友》的寒梅正是我二哥在三十九年除夕,皇宫夜宴之上有感一作。始终不见提笔附词落款,想来恐是怕污了当时的心怀。
他说,那夜焰火炫目,惹人染泪……
之后,便再未提起三妹的事了,身体也一日好似一日……”
“三妹?”
我低云暗语,自己怔忡得差无所觉。
“三妹(2)便是我已故去的二嫂。她原就是我们兄妹几个的表亲。世人皆描绘他二人如何恩爱,如何缱绻,却不知他二人之间又是如何的苦楚。
我二哥与三妹之间本就是兄妹,自来亲厚,成亲以后更是相敬如宾,但……
直到三妹临别,才一语道破‘吾终非卿之所衷’。
是我二哥愧对了三妹的痴情,二哥以礼相待,却始终不能以情相待,遂致三妹抱憾而终。
三妹去后,二哥愧疚不已,终成了心结,不久酿了一场大病。
甚至……甚至还曾在先祖排位面前立下重誓,愿此生只与钟情之人缔结良缘,恐伤人伤己;否则,甘愿永生永世不得所爱!”
言毕,令仪狠狠地捏了捏我汗湿的手心,而我早已一个哆嗦。
一个清然善良的男子,我却从来没有认真地去体会和了解,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撕毁了他心中无悔的契约。
又是何等的残忍?!
就连大慈大悲的佛祖都不会原谅我了吧?
“所以……予青,无论你是谁,又出身高低,请你切不要辜负了我二哥。
也请你好好地珍重我二哥。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予青,你这么聪明,应该也明白了我的意思。
不然,他是不会唤我来为你转送这一幅《岁寒三友》的。这幅画作二哥一直视若珍宝。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向你的。
这些话就当作是我代二哥说的罢,以他那样的性子也许这一辈子也不会有的道白呢!”
我神情萧索地瘫软了下去,倚靠在墙隅,身体被什么尖锐的利器重重地一戳,登时没了气力。
闭上眼,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正缓慢下落。
睁眼时,那秀美的背项早已远去。
衡臣,很多年了,真的是很多年了,我从来不敢向你诉说。
我又一次粉碎了你对幸福的渴望,而你却毅然赠予我另一个生的希望。
《岁寒三友》?
我梦寐以求,不是吗?
为何此刻,心却被它轻易的刺伤,割裂。
它便是令仪口中所谓的道白吗?
这道白里又有怎样的煎熬与斟酌,也许我无暇体味。
然而,手执画卷的那一刻我分明查觉到了决绝的味道。
在誓言兑现的背后,你也正在与心之所爱诀别吗?
祠堂面前的你,虔诚如斯。
你的挣扎,我却也永远无法感知。
那个午后,阳光被枝叶剪碎,斑驳地印在你苍白得透明的颊边,暖洋洋地结了一层金色的霜,让我看不清你的脸,安详而幽静,遮挡了探究,却掩盖不了伤痛的弥散。
宛若一切还未来得及开始的当初,你在空濛绰约的溪流边如芙蕖一般圣洁绽放,竟让我忘记了曾经绚烂漫天的馥梅……
我记得,一直记得,那些被我换来一地心碎的故事。
注:(1)澄心堂纸,文房四宝中纸的一种,后主李煜的最爱啊。前面提到过的也就不多说了,做个提示而已。
(2)三妹:张廷玉之原配正室姚氏。也是他的母亲姚含章姚氏的表亲侄女,遂有此称呼。在张廷玉晚年的回忆自传当中皆是以此称呼(大家可以查阅资料来求证),可见对其青梅竹马的发妻的厚爱与怀念。
应该说,所有关于张廷玉和他的发妻姚氏的记载或者杜撰都是说此二人夫妻情深,相濡以沫的。这里,回回无良的YY了。大家原谅偶吧!小玉玉不要怪偶啊!
火把()
三日后,南下拜唐来报,京中有弹劾官密奏,揭发何焯诗作犯上,被捕入狱,囚于苏州府衙,家藏书籍被抄。去看看网 om。
当我得知时,心里已隐隐觉得不安,可其中蹊跷却也来不及深思。
因为当晚,依兰就患了风寒病倒了,虚咳不止。
胤禩由于何大人之案事出突然,想方设法为何焯辩护,已两日未归。府里就是剩下几个女人围着这个病恹恹的稚童,人人心急如焚。我急得来来回回在房里踱步,怎生也停不下来。
先不管何焯犯上是否确有其事,也不论他未来能否安然无恙,就我和依兰这段时间的母女情,眼见这么个点儿大的小人儿夜夜咳得憋红了脸,眼泪就止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我虽然分分秒秒守在她床边,可丝毫也减轻不了她的病痛。一咳起来,就没完没了,小小的身子都抖做了一团,胖乎乎的小手儿蜷缩在一起,紧抓着我的手指,眼见都淤血成暗红也不放。病情没个好转,我心里更是火急火燎的。才入春没多久,嘴上就起了两个水泡。也让已经焦头烂额的胤禩急红了眼。
“格格!您快去歇歇吧!您的身子也不大好,这都两日两夜了!依兰小姐有咱们看顾着呢!你还放不下什么心啊?!”
“不行!这孩子离不开人!你们也好些日子没合眼了,我好歹下午的时候还陪小篮子眯了一小会儿,不累!”
“什么不累!你夜夜这么抱着依兰小姐,这膀子还能不累?!”
安茜边说边上前一步,就要掰开我的双臂去接依兰。
我一个闪身躲开,忙低声应道。
“快别争!这两日夜里,孩子头一回安稳,别再惊了。我这么颠着她,她睡得沉。就是睁了眼,见身旁有个人,心里也踏实。”
安茜见我坚持己见,也无奈地摇了摇头。
“横竖也睡了,您就是抱着,自己也靠靠吧。”
她按着两个靠枕,扶我坐下,又在一旁拖着我的双臂。倚在床沿上,我总算才直了直腰,轻吐了一口长气。
“要说这孩子还真是怪让人心疼的。小小年纪,就没了娘,她爹就是再怜惜她,也还是个男人。如今又得了这么个不明不白的罪,前途未卜。要不是提早托咱们爷照看着,你说孩子这一病,还有谁能在一旁端个汤水的。
哼……这朝中如今还有几个不是见风使舵的主儿。就是当年何大人的恩师徐乾学大人又如何?还不是因为何大人耿直中正,得罪了贵戚,暗示何大人欲撇清师徒之名。
想想这孩子还这么小,就要遭这份大人们做下的罪,我揪心啊!”
说着,我的脸凑近轻轻摩挲着小篮子的,一旁的安茜被我这么一说也红了眼眶。
“可不是吗?别说还是这么个小不点儿,就是再大点在这京城也是个无根草啊!难怪格格平日里总把她捧在手心里宠,以前我还当是格格和她投脾气,才特别纵着她呢!”
“呵呵……哪个孩子不是爹娘的心头肉!这孩子就是命苦了点儿,可性子倒也磨得坚韧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冷眼瞧着她倒像极了一个人。”
“这……像谁呢?啊!是十六阿哥!”
我会心地点了点头。
“可不?那年我刚入宫的时候十六也不过比她小了一岁,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整天像个小大人儿一样。看着他们,我都觉得自己好像也年轻了好几岁呢。想想十六现下也该是个大孩子了,我出宫这么些年来也就偶尔进宫时还能够有机会看看他……不知道书念得怎么样了?模样是不是又俊了?有没有个男子汉的样子了?……”
“格格,您总有操不尽的心。
您说,他们都是命苦的孩子。要我说,倒不然。”
“哦?怎么说?”
安茜轻托起我酸软的臂膀,借力环抱着肉拖拖的小篮子。
“格格!您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我敛眉凝思。
不等我回答,她自顾开口。
“我记得那个时候格格就是这么瞧着我的,像看着一个离家受尽委屈的孩子一样。可那个时候,格格也比我不过大了四岁的光景。也许那天之前,安茜确实还是个命苦的孩子,不过那之后,安茜便再不做此想了。格格,您知道吗?这辈子能够遇见您,已是安茜最大的福气了。”
温热的手被她的包覆,眸里尽是微笑的光晕。
紧了紧相环的双手,我动情道。
“我又何尝不是呢。”
……
那一夜,我们好像谈得很多很多,又仿佛聊得很少很少。
刚入春的夜依然雾凉风沥,而我忽然发现原来也可以是这般短暂的。
转天,本以为小篮子渐渐有了好转,谁成想,才刚过了晌午,小小的身体就发起了高烧。
这一回,可真是把我吓坏了。几乎把城里所有叫得上来的大夫齐聚一堂,来了个名医会诊。可饶是如此,这些徒有虚名的神医们也只会拿些狗屁不通的之乎者也来搪塞我。本要进宫求康熙恩准御医来为小篮子诊治,可又生生让绮瑶给拉了回来。话也句句在理,现在何大人入狱,而且还是犯上之名,我去求皇上为一个犯上的嫌疑犯之女特批御医,确实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不仅不能够救得小篮子的性命,说不定还要为胤禩惹来一身的麻烦。
想想这几日胤禩为了何大人的事情已经多般筹谋。我这么做无疑是为他又添烦恼。
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感觉自己的大脑和身体一样都罢了工,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直到傍晚十分,胤禩甫一踏入门,生生顿在了当口,不仅被我的狼狈所惊吓,更是诧异于小篮子的病情。这半日里,那些庸医不仅不能确诊,更不用说对症下药了,而且勉强开了几副汤药,也是我亲手硬灌下去。小篮子已处在半睁半睡之间,夜间畏寒,迷迷糊糊中一直喊疼,却始终不见清醒,咳嗽渐渐没了气力,药灌下多少就悉数呕出多少。
子时才过,双颊肿得老高。
我暗暗心惊,已觉得情况不对,泪水没个停歇地滑落。
“小篮子,你醒醒,好不好?你醒醒跟我说句话呀?哪里疼?恩?”
我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平时总不安生只顾淘气的她此刻却气息奄奄的倒在我的怀里。明明前几天还活蹦乱跳的啊?怎么就这么安静了呢?
“好篮子!香篮子!你睁开眼,和我说说话儿?我答应你,以后再不戏耍你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