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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忻心中“咯噔”一下,这个余大成何止不知兵事?简直就是昏聩啊。
攻无道、伐不义,乃天下正道,何况手柄国家公器的一省督抚,竟然如此敷衍塞责无所作为!
他极力忍住怒气,循循劝道:“卑职不揣冒昧,大兵压境下,何有抚事可言?北宋年间,范仲淹为相,审视诸路监司,所用非人者,皆一笔勾去。有亲信相劝说:‘一笔退一人,则是一家哭矣,请中堂笔下留情。’范公答曰:‘一家哭,比之一路哭一州哭,何者更令人痛心?’老大人既身居一省津要,柄持国政公器,岂能为一家哭而慈悲情怀?比之一路哭一郡哭,何者更令人痛心呢?”
张忻这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小慈乃大慈之敌,不能为了一个佘五化,而将整个莱州城置于危险之地。
没想到余大成却不以为然,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当年楚国大夫潘党劝楚庄王把晋国兵士的尸首堆积起来,筑成一座骷髅台做‘京观’,作为赢得这场战争胜利的纪念场所,以炫耀楚国的文功武治,威慑诸侯群小。
而楚庄王却断然回绝,他说,战争并非为了宣扬武功,目的是用它来禁止强暴,引导人们归向善良。
从造字法来讲,这个‘武’字是典型的会合两个指事字,只有‘止’和‘戈’合成,才有‘武’字,止息兵戈才是真正的武功!眼瞎,兵事既起,百业凋零,生民涂炭,给山东带来无穷的祸患。若是再起战事,百姓必为所雷,岂可不顾民意妄谈攻伐?!”
张忻明白了,要想说服这位封疆大吏并非易事,不得不以退求进,迂回前进,因道:“楚庄王曾道,武功应该具备七种德行与正果:一是要禁止强暴,二是要消除战争,三是要保持强大,四是要巩固基业,五是要安定百姓,六是要团结民众,七是要增加社会财富。这七种德行正果,我们一样也没有修得,拿什么传于后世留与子孙呢?而晋国的兵士是为了奉军令而战死疆场,他们有何过错?何以用它们的尸体做‘京观’呢?楚国的兵士奉楚庄王命令,来到黄河边祭祀了河神,修筑了一座祖先宫室,很快就班师回国了。老大人此言洞穿七札,令卑职浮翳为之一开啊!”
“唔!”余大成微笑着,喝茶应道。
张忻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墨子有‘惟非攻是以讲求备御之法’的‘备粟、备兵、备城、备虑’的‘四备’名言。
老大人高屋建瓴,胸有成竹,对孔有德不管是‘抚’还是‘剿’,备粟、备兵、备城的文章皆已作足,驱逐佘五化出城,总该算作‘备虑’一类嘛。”
余大成冷冷一笑道:“好你个张静之,绕来绕去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好吧,这事老夫给你面子,就应承你了。”
张忻趁热打铁,又跟余大成聊了兵事安排上的一些具体意见。
张忻之前是吏部山东考功司郎中,正好分管山东一省人事,对山东吏员的迁调罢黜当然稔熟,就推荐武德兵备徐从治,监军莱州。
余大成熟识徐从治,素来骁勇,能征惯战,是朝廷挂了号的儒将。
眼下,余大成就琢磨起张忻的口风来,虽然张忻现在是去浙江赴任,但是他之前毕竟是吏部郎中,他主动提出擢拔徐从治,是否代表着他身后兵部、吏部,甚或是内阁机枢的主剿动向?
张忻见余大成犹豫不决,微笑道:“这个徐从治,是浙江海盐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初授桐城知县,再迁济南知府、兖东副使。
天启二年五月,闻香教妖贼徐鸿儒反于巨野,反贼达十万之众,先后攻占郸城、邹县、膝县,掠运河僧船,袭击曲阜。
徐从治作为济南知府,积极配合山东总兵杨肇基率兵镇压,在郸城一举将贼首斩杀。
不久,擢右参政衔,分守济南,以功再进秩右布政使,转而督漕江南。
崇祯初年,擢蓟州兵备道,任上,他再以抚定蓟州兵变之功,进秩左布政使,后告老还乡。
崇祯四年起复,整饬武德兵备,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在余抚台麾下,老大人想必比我更熟悉他了。”
余大成心中掂掇,与这个徐从治应该是有真本事,这莱州城又是张忻的老家,想必他也是一心为公,于是就送了顺水人情,满口应承允诺下来。
张忻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客气一番,就告辞而去。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余大成并未能马上按照答应的那样,驱赶佘五化离开莱州,至于其中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提拔徐从治为莱州监军道的事情,还是办到了,毕竟徐从治是个能臣,调过来帮忙也无妨。
第156章 辽宁商号()
莱州府发生的这些事情,孔有德都无从得知,不过即使知道了对他也没什么影响,他想要的结果是李九成和耿仲明,在莱州一代,挡住朝廷的军队半年。
至于能不能拿下莱州,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如果像原本历史上一样,他们半年多都拿不下莱州城,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若是他们运气好,拿下了莱州城,那更好,自己在登州发展的时间就更长了。
至于李九成和耿仲明半年内战败,根本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想想都知道,两万大军骑脸,怎么输?
此时的孔府内堂,除了孔有德还站着几个人,有老管家张大福,孔府的账房沈飞,还有几个孔有德不认识的人,想必就是前日交代之后,管家张大福找来的人手。
看着管家张大福带上来的几个人,孔有德挨个观察了一遍,看起来都是很普通,没什么太大的特点,然后看了一眼张大福,张大福就开口道“这位就是你们以后的东家,山东总兵孔大人,能为总兵府做事,是你们的荣幸,还不快拜见大人!”
下面的几个人听到这话,连忙下跪道“小人见过将军!”
孔有德看着他们,淡淡的说了句“起来回话吧!都报上自己的姓名,年龄,还有以前做什么的,挨个说。”
“小人叫谢雨,海州卫人,四十五岁,以前给千户所老爷当账房先生,后来鞑子占下了海州卫,小人不愿意为鞑子做事,就跑到这登州来了。”
“小人叫林语石,抚顺人,三十六岁,以前自己开了个客栈,也是因为鞑子来了,才逃难到这登州城的。”
“小人叫陆明,铁岭卫人,二十九岁,之前是卫学的教谕,铁岭卫丢了之后,就来着登州城混口饭吃。”
“小人叫凌天,也是海州卫人,三十三岁,本来是替家里打点在登州城的生意,没想到老家叫鞑子给占了,家里人都没能逃出来。”
“小人叫孙天河,沈阳人,四十二岁,以前是在辽东做皮货生意贩卖到内地的,后来被蓬莱县丞盯上了,给小的按了个私通建奴的罪名,家产货物全部被收缴去了,若不是将军入主登州城,恐怕小的现在还关在监牢里面。”
孔有德对张大福挑选这几个人还是挺满意的,基本都有些经商的底子,最关键的是,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辽东人,现在辽东的家被鞑子占去了,就跑到登州讨生活。
而且,他们现在这个样子,日子都过得不咋地,一个个瘦不拉几的,虽然穿戴挺整齐,但是看得出来,衣服裤子都洗净浆洗的有些发白了,很是破旧。
可以说,这几个人如果跟着自己混,日子绝对回会比以前过得好好很多,忠诚度上面,肯定山东本地人要高一些,孔有德又赞许的看了张大福一眼,这老管家确实有些能力,不用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样的人。
然后说道“你们都是福伯精心挑选出来的人,想必之后要做什么,心里都有个底,至于好处和坏处,你们应该也都很清楚。
现在,我再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是留下还是退出,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如果现在不退出,以后你们就是我总兵府的人了,那个时候可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没想到凌天毫不思索的说道“大人,我等已经想好了,我这条命以后就是将军的了,别的不多求,若是以后将军抓到了鞑子,请让属下亲自动手斩杀他们,为家人报仇,属下为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孔有德对于这个凌天的印象很好,因为他有欲望,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才是最让人不放心的,因为你根本无法掌控住他,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做了二五仔。
像事凌天这样的,有着强烈的复仇愿望,只要自己能帮他办到,他必定忠心耿耿,不会背叛。
其他几人也跟着表态,而且都是下定决心的样子,他们都有一门手艺傍身,虽然不至于像普通难民那样随时都可能被饿死,但是想比他们以前的生活质量,肯定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们肯定很想回到原来的生活水平,而跟着孔有德做事,自然是目前最好的一条路。
看到几人都表态了,孔有德也看得出来,他们是真心诚意的,然后就拿出几张纸递给了众人“这个东西你们先看看,弄明白其中的条款,有什么不懂得可以问我。”
“《辽宁商号章程》?”下面的几个人都是识字的,看着纸上抬头写的六个字,有些摸不着头脑。
几个人就开始看着孔有德花了半天时间编写的章程,孔有德却坐在凳子上,有滋有味的品着下人们刚泡出来的香茶。
孔有德很努力的学着那些文官们品茶,但是还是品不出个什么意境来,之所以还在喝,是因为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饮料,而且这大冬天的也没有水果,相比白开水,这茶好歹还有点味道。
几人很快就看完了,其实章程很简单,就是要成立了一个辽宁商号,东家自然是眼前的‘山东总兵’孔有德,不过明面上的东家却是孔府的账房沈飞。
沈飞一直以来都在账房做事,很少抛头露面,而且他做人做事都很低调,所以外面几乎没什么人认识他,很适合干这个,而且他本来就是管理账目的,管理商号也算是他的专业项目了。
最重要的是,和管家张大福一样,沈飞也是一个极为忠心的人,当初镇江大捷的时候,孔有德救了他一命。
当时的情况是,鞑子已经把他绑起来了,正准备拿他当箭靶子练箭,如不是孔有德砍死了那个鞑子弓箭手,或者再迟一刻,他就要去见阎王了,后来就死心塌地的跟着孔有德了。
因为太过低调,孔有德原本的记忆关于他的部分很少,要不是后来福伯跟他提了一下,他压根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
安排沈飞到这个位置,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商号有个‘白手套’,以后生意做大了,肯定会方便许多。
第157章 山东盐业商会()
而凌天等人,就是商号的管事,具体的人手由他们自己负责招募,对于下面的人手,没必要透露真正的东家是谁,沈飞就是他们明面上的东家。
其他的一些内容,就是关于商号的运营制度,各级人事的安排制度,还有工薪、福利待遇、奖惩措施等等,都有比较详细的规定,他们只需要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即可。
其实关于凌天等人的福利待遇是很不错的,如果表现优异,还有商号的份子奖励,就相当于后世的股份,都是为了让他们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全副精力投入到商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