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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当场的情势,西兹亚更重视“现实”。
正因为如此,虽然她在伙伴间年纪较轻,但大家还是听从她的指示。
“这里就交给那批尸兵,我们也损伤惨重,难道你想战到全军覆没才罢休?就算我们再怎么强,无法活下来就没有意义了,这就叫顺势而为啊!”
西兹亚发出啸声,并绕着依莉丝等人行动。
如果梅比斯成功操作了神灵,他们就算不情愿,也会察觉异样变化。只要待在研究设施附近,就有可能与他一起跨越世界边境。
但如果他失败了——一旦西兹亚等人留在这无路可逃之处,可能会连自己都被迫落得与他相同的下场。
不只阿尔谢夫和吉拉哈的骑士、北方民族和那些来访者,杰拉得所调度的士兵也差不多该抵达了。
他们选择撤退,似乎让依莉丝等人备感意外。
对于面露警戒之色依莉丝等人,西兹亚露出带有讽刺意味的友善微笑。
“你们是真的……要撤退?”
依莉丝的口气充满了疑惑。
“不管是到那边去,或是留在这里,我们都不能再失去更多战力了。还有——邦布金的目标是我吧?看了他‘那样’的作战方式,我没有自信可以赢过他。”
西兹亚既非剑士,也不是战士。她无意夸耀自己的战斗力,也丝毫没有忠诚之心。
她既是间谍,也是暗杀者,其本性跟以犯罪为乐的罪犯相同。
“那么,接下来会有很多尸兵出现,你们可要加油哟!各位来访者,再会了——”
西兹亚恭敬地行了一礼,便带着还活着的部下与在楼梯附近的晓等人会合。
艾美还是一副无法释怀的样子,但忠心的她绝不会违背西兹亚的命令,西兹亚抚摸她的头,在她耳边轻声说:
“你就那么想跟那些人作战吗?”
“也不是这么个意思——可是,西兹亚大人,如果我们不能去那个世界,在这个世界又拿不到尸药……”
“如果真的能去,那倒还好……艾美,你觉得梅比斯大人值得信赖吗?”
她一指出这一点,艾美的表情就变得很僵硬:
“我觉得他只是把我们当作牺牲品,他说要带我们一起去,也许不是在说谎,不过——他无意赌上自己的性命为我们做些什么。而这一点我们也一样。艾美,听好了,带着还活着的人撤退,然后静静等待梅比斯大人操作的结果——否则等到我们该逃的时候,就已经无路可退了。”
艾美点点头。
对西兹亚而言,艾美这个少女绝对不会背叛她。她觉得艾美很可爱,也很疼爱她,老实说,她比起梅比斯还重要得多。
然后,不再回望来访者一行人的西兹亚等人,开始爬上通往地上的阶梯。
*
西兹亚等人离去后,穆司卡把高司教扛在肩上,又转向依莉丝:
“卡多尔的伤口很深……依莉丝,你就在这里照顾西亚和卡多尔,我背着高司教去神灵那边。邦布金,就拜托你解决那些攻过来的尸兵了。”
“嗯,了解。”
邦布金点点头答应,而他的肩头还在微微上下起伏。
穆司卡也知道他很疲倦,但又想不出有什么其他好办法。
卡多尔身上中了好几把西兹亚等人所射的短剑,状况危急。
虽说来访者的伤好得比较快,但还是有其极限。如果短剑上涂有毒药,那情况就更加麻烦了,偏偏在这种地方又难以轻易施以治疗。
不只是西亚,就连依莉丝也难得一见地露出担忧的表情。
穆司卡背对他们,跑了出去。
在前引导的邦布金再次掀起一场屠杀尸兵的战斗。
尸兵的尸体四处横陈,就像在诉说邦布金刚才的奋战一样。
然后,又有新的尸兵出现,踩在他们的尸体上,沉静地层开进攻。
这幅光景令穆司卡感到战栗,他拍了拍邦布金的肩膀:
“邦布金,你可以吗?”
那戴着南瓜头的男子明确地点点头:
“无妨。只是要确保汝等回来的路颇为困难——”
“这件事你不用在意。我们进入神灵后,你就跟依莉丝他们一起撤退吧!拉多罗亚的士兵也马上会到,把尸兵交给他们处理就好了。”
“明白,吾人仅尽一己之本分——”
邦布金滑行般地跑了起来。
穆司卡也扛着高司教追在他身后。
邦布金以南瓜头为中心,像陀螺般旋转,并陆续斩杀逼近的尸兵。
即使那与神钢有相同硬度的盔甲弹开了自己的攻击,他还是持续进攻。
那让敌人血肉横飞的模样,兼具了一种恶魔般的庄严意味。
穆司卡也全力击退邦布金所没能解决的士兵,同时冲向那化成圆柱的神灵。
然后,就在高司教接触其表面的瞬间——尸兵就在那一瞬间中止量产。
司教那宽广的额头上浮现汗水。痛苦地闭上眼的他,可能正在使用夏吉尔人特有的力量。
“穆司卡大人,趁现在进去——只能撑十秒。”
“邦布金!接下来就交给你了!你跟依莉丝他们一起撤退吧!”
穆司卡如此叫道,同时已经正面跃入了那看来质地坚硬的圆柱表面。
他的视野立刻切换成另一个世界。
那是极端宽广的空间。
看不见刚才进来的入口,也找不到可以离开的出口。
回头一望,那里是一片广阔无边的黑暗。
“高司教,这里是……?”
他背上的蛇首司祭怀念地回答:
“正如你所看见的——这里是神灵内部。严格说来,这个空间跟你们的世界、或是索里达帖大陆都不相同。”
穆司卡察看脚边的状况。
没有什么特别的,就只是漆黑的大地无限延伸,不知道延续至何处。
天空也是一样,那看起来就像是在梦中所见的不真实光景。
高司教指向黑暗的空中:
“穆司卡大人,我们走吧!梅比斯他们就在前方。在连最后的安全装置都解除了的当下,就连我也——已经没有办法可以阻止他了。”
穆司卡点点头,快步奔向高司教所指的方向。
*
被李布鲁曼刺中的赫密特,浑身僵硬地动弹不得。
被升华中的凡尼斯踢了一脚的丽莎琳娜,则是边呻吟边坐起身。
而只剩半把刀的菲立欧——
瞬间冲向那刺伤了学生、茫然伫立的李布鲁曼。
李布鲁曼立刻有所防范。菲立欧以跟平常使惯的不同、被折断的刀砍向他,而李布鲁曼则是以短剑防守。
那是女尸兵所持有的短剑,具有足以媲美神钢的硬度,简单来说就是不会被砍坏。
李布鲁曼一脸苍白地凝视菲立欧:
“我……我只能去那个世界了——既然无法在这个世界继续研究,那我无论如何都必须去那个世界……”
“为了这个,你就算背叛一直相信你的学生也没关系吗?”
站起身来的丽莎琳娜如此叫道。
凡尼斯见机进攻,再次与她展开攻防。
李布鲁曼发着抖,眼眶里盈满了泪:
“我明白,我是个愚蠢的男人……不过,如果我不背叛重要的东西,就不能保住真正重要的东西——我想要继续做研究。也想要能做研究的场所——”
这是非常自私的话,也让菲立欧听了一阵心痛。
菲立欧不想背叛乌路可和丽莎琳娜任何一人——他把有这种心情的自己跟李布鲁曼做比较。
李布鲁曼割舍了其中一方。
但菲立欧认为他的行动未必正确。
而他也无意于现在讨论此事。
只是——既然李布鲁曼刺伤了赫密特,菲立欧便认为不用对他手下留情。
菲立欧沉默地逼近李布鲁曼,轻而易举弹开他的短剑。短剑飞上了半空中,落在距离稍远之处。
而菲立欧便顺势把刀一横,砍向李布鲁曼的身体。
刀刃虽然只剩下一半的长度,但在这样的距离下,应该还是可以确实地解决掉对手。
但这一击却被来自正下方的刀所阻止。
“菲立欧大人……请等一下……”
被刺伤的赫密特悲痛地说。
“请你……!对老师手下留情……!老师,这只不过是出于一时糊涂吧?真正的老师应该不会希望如此……您刚才只是一时错乱……被梅比斯怂恿……”
听见被自己刺伤,却仍维护自己的赫密特的声音,李布鲁曼便眼神飘忽地说:
“赫密特……我……”
李布鲁曼迷惑地按住胸口,他咬紧牙关,手臂微微发抖。
菲立欧敏感地察觉,赫密特虽然被刺,却还是相信李布鲁曼,这件事让李布鲁曼心中产生了后悔与自责的念头。
李布鲁曼恐怕是在几乎无意识的情况下刺伤赫密特的,因为他没有杀意,赫密才会来不及发现自己正面临杀身之祸。
这位老人是如此对事态的进展感到困惑。
前往另一个世界继续研究、自己任性的欲望——
背叛学生们的罪恶感、还有想隐匿事实的念头——
如今这些心情复杂地交缠,在李布鲁曼心中天人交战。
李布鲁曼跌跌撞撞地拾起落地的短剑。
他拚命地举起短剑,以漏洞百出的夸大动作再次奋力砍向菲立欧。
但他的动作还是有某些不自然。
菲立欧再次简单地以被折断的刀架开他的攻势。
李布鲁曼那拙劣的攻击被架开,却没有采取“防守”的动作。
‘——这个人……该不会是想要谁来阻止他吧——?’
李布鲁曼进攻的方式太过鲁莽,甚至让菲立欧产生这种直觉。
李布鲁曼挥过短剑后,又迅速转向菲立欧。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神因疯狂与良心的冲突而狂乱。
赫密特高声叫道:
“老师!谁都有犯错的时候!也都有改过的机会……把剑放下吧——”
按住伤口的赫密特声嘶力竭地叫道。李布鲁曼则是以悲痛的眼神望向他:
“赫密特,抱歉……我已经无法停手了。愚笨的我被神灵吸引得无法自拔——我只能这么做了……!”
李布鲁曼举起短剑,与菲立欧对峙。
他并未落泪,但声音却像是在哭。
在短短的作战中,菲立欧明白了。
——李布鲁曼是个软弱的人。
他无法靠自己克制自我的欲望,而他也对此有所自觉。虽然有“想要停下来”或“应该停下来”的念头,但就是无法停止——他无法靠自己的力量逃离研究的快乐。
而他虽然对于背叛学生感到羞愧,但还是无法从研究抽手以示歉意,更无法在苦恼中自寻短见——他就是个这么悲哀的老人。
李布鲁曼再次高举短剑。
他那奋不顾身的攻击方式,看起来像是要杀了菲立欧,但同时也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老师!”
赫密特悲痛地叫道。
是否要砍下去,菲立欧为此犹豫了一会儿。
不过他——
用力地将手上变轻的刀挥去。
在一瞬间,李布鲁曼和菲立欧错身而过。
然后红色的血光四射。
那暗沉的血色喷溅到四周,像是在妆点这不可思议的空间。
李布鲁曼就在茫然地瞪大眼的赫密特面前颓然倒地。
菲立欧皱着眉,保持斩穿的动作停住那把已折断的刀。
倒地的老人,全身躺在血泊之中。
李布鲁曼瞪着他那像是失去一切的寂寞双眼——当场断气。
赫密特还躺在地上,发出呜咽。
——李布鲁曼的最后一击,简直就像是在对菲立欧说:“请杀了我吧!”
——他也想解脱吧!
菲立欧转而望向赫密特。
赫密特同时遭受伤口与心灵创伤的折磨,已经是完全动弹不得。
“菲立欧……大人……对不起,让您看见我这副丑态……”
菲立欧见赫密特意识清醒,也还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