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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严诩非得借着人家的地盘谈事情,她也没办法,只得悄悄拉了拉宋蒹葭和萧京京:“那我就带着大家先告退了,一会儿吃饭看戏时再进来陪着……四婶婶。”
见周霁月叫这四婶婶三个字始终有些别扭,平安公主不禁再次笑得露出了双颊的小酒窝,少不得又客气了几句。周霁月既然起了头,几个小姑娘也七嘴八舌地暂且告退,如萧京京和宋蒹葭这样的,临走时还看了一眼程芊芊,但终究还是被人拉走。
屋子里瞬间少了一小半人,大太太立时品出滋味来,当下说是带自家人去衡水居逛一逛。二太太亦是反应极快,笑说有几句悄悄话要对娘家人说。至于唯一想留着看看进展的三太太,则是被娘家的两位嫂子死活拖走。于是不多时,刚刚还没地下脚的清芬馆就只剩了几个人。
这种时候,李崇明纵使本就是硬掺一脚进来的,也不禁打了退堂鼓。可他鼓足勇气正打算溜号,却不防严诩突然开口说道:“程姑娘,程家灭门惨案,已经有线索了。劳烦你跟我去一趟刑部总捕司见一见杜白楼。记得你和他是熟人,应该能信得过他才对。”
他不用看都知道东阳长公主必定是面露惊愕,但他却没有对母亲做出任何解释。眼见程芊芊那眼神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最终整张脸上露出了慑人的神采,他就淡淡地说:“杜白楼当初去晚了扬州一步,以至于程家灭门,耿耿于怀的他直接追了疑似凶徒将近一个月,如今总算活捉到了一个人。纵使是和你没多少感情的家人,但人命关天,不得不请你去看看。”
此话一出,李崇明登时心中一动。什么叫没多少感情的家人?程家之事还有别的内情?他迅速扫了一眼其他人,发现只有平安公主面露错愕,其他人都一副泰然不惊的样子,他就意识到,除却越千秋这位养母,其他人都比他知道得多。
这个体悟不免让他心中非常不自在,原本那立时避开躲事的心思立刻就淡了。他并不想仅仅当一个闲王世子,既如此,别人又没赶他走,他干嘛要走?不但不能走,而且,他得跟过去瞧瞧,严诩这个所谓的玄龙将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又是他来请程芊芊!
见程芊芊点点头,仿佛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严诩,小胖子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而就在这时候,他只听得一旁的李崇明突然开口说道:“虽说有些对不起越家伯母,但这边热闹凑过了,我既然撞上了这件事,表叔可否容我去看个热闹?”
小胖子登时气坏了,他想都不想就开口叫道:“我也去!”
抱手而立的越千秋闲闲地看着因为关心则乱被李崇明坑进去的小胖子,一点都没有开口阻止的意思。反正有严诩呢,再坑能坑到哪去?这些捣乱的家伙不在,平安公主这场小宴反而能太平一点!
然而,他想躲事,却没想到耳畔突然传来了平安公主的声音:“既然英王和嘉王世子都去,千秋,你也跟去看一看吧。”
越千秋顿时为之愕然,等看到平安公主那极为认真的眼神,他想到刚刚那张所谓的朱杀帖,微微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随即眼珠子一转就上前一把抱起平安公主身后的诺诺,用极为自然的口气说:“娘既然这么说,那我先嘱咐诺诺,让她代我好好招待客人!”
第六百零四章 血色朱杀()
抱着诺诺一溜烟出了清芬馆正房,越千秋见东阳长公主带来的那些侍女,还有越老太爷送给平安公主的几个丫头都正在院子里,他微微一思忖,随手把诺诺抛到自己背上,竟是不循正路,直接翻上了墙头。
这种经历诺诺早就熟悉了,非但不怕,反而高兴得使劲拍越千秋的肩膀。
每逢这种时候,越千秋就忍不住想到自己当初被严诩背着高来高去的情景,嘴角不由得露出了笑容。等到带着诺诺直接到了隔壁鹤鸣轩的屋顶上,他忖度这边厢应该没人能够偷听到他们兄妹的谈话,他这才把小丫头放了下来。
“诺诺,对我好好说说,朱杀是什么东西?”
小丫头年纪不大,人却是鬼灵精。她得意洋洋地挺起胸膛,这才笑眯眯地说:“千秋哥哥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朱杀不仅仅是东西,还是人。”
她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看了看,仿佛是生怕四周围有人偷听,随即就凑到了越千秋耳边,非常小声地说:“我是听到爹和娘说起过。北燕先帝最后那些年,看谁不顺眼就贬官杀人,所以,北燕秋狩司就养着一批人,他们不干别的,专门为皇帝杀人。”
“大概是那位北燕先帝贬官杀人觉得还不够爽快,就干脆捣腾出一种非常少见的大红颜色,用笔蘸了那颜色写帖子给人送去,就和索命的阎王帖似的,这就叫做朱杀。而要是接了朱杀帖子的大臣不肯自杀,那么隔天就会被罢官,罢官之后就会死。而动手的人,据说也叫朱杀。”
虽然说的是自己的曾外祖父,可诺诺的口气中根本听不出一丝一毫的尊敬。不过,小丫头从前说起北燕那位皇帝的时候,一样缺乏敬意,越千秋也不知道是越小四又或者平安公主本身对那位北燕至尊就不大尊敬,还是早就想到要把女儿送到金陵,故意这么教的。
耳边呵气如兰,可说的却是和诺诺这种年纪的小女孩儿完全不相称的恐怖话题,越千秋实在是觉着有些诡异。然而,眼下实在没工夫再去向平安公主打听,而诺诺的解释又非常像是那么一回事,不似寻常人家小孩儿乱编的故事,他少不得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嗯,解释得很清楚。那么,哥哥再问你,那个昏君这么干,就没有天怒人怨吗?非刑杀人,纵使他是至尊天子,下头人也应该忍不了吧?而且,我之前恶补北燕那些历史地理风土人情的时候,可没看到人写过这什么朱杀的故事。”
“因为丢脸呀。”诺诺做了个鬼脸,意识到越千秋看不见,她就索性顽皮地扯了扯哥哥的耳朵,这才轻哼了一声。
“那时候整个上京乱成一团,当官的继续留着怕朱杀,辞官走了还怕朱杀,再加上皇子们互相攻谮,暗杀,死人无数,所以才会有现在的北燕皇帝一怒之下反了他爹。等到他登基之后,清除各种奸佞余孽,在给先帝写起居录的时候,据说该删的都删了,当然就没人传这样的闲话啦!”
“我记得爹对娘说,他之前收留过一个出自朱杀的人呢,那都是从小养在秋狩司的,一个个只知道听命行事,只知道杀人,其他什么事都不会做。”
越千秋越听越是觉得这背后的某些东西快要被自己抓住了,于是发现诺诺竟是突然打住,他便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后来后来没有了呀!”见越千秋倏然转头错愕地看着自己,诺诺就气呼呼地说,“爹说到这里就突然看到我,说不能让我听这些,硬是让娘带我回去睡觉!”
越千秋顿时好不郁闷。这种关键时刻就没有了的模式,是他最痛恨的了!只不过,想到平安公主应该比诺诺会多知道一点儿,总算弄清楚了一些的他还是微微舒了一口气,随即捏了捏小丫头那脸颊,随即笑着说:“多亏了有你这个百事通。等回来的时候,我给你买糖人。”
诺诺登时眉飞色舞,连越千秋掐自己脸时的不乐意都忘了,手舞足蹈地说:“我要最大的,我要最大的那个!”
“小心吃坏牙!”越千秋警告了一句,见人抱着自己的胳膊撒娇,他最终还是一口答应道,“总之,只要你以后凡事对哥哥说,糖人也好,肉串也罢,什么都有!对了,娘既让我跟着长公主去一趟,一会儿客人都归你招待,你这个小主人千万别给我捅娄子,知道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哥哥你真是老了,这么罗嗦!早知道我就把大双小双一块留着,让他们端茶递水也挺好的!”
越千秋只觉得两边太阳穴突突直跳。那两个混世魔王在长公主府简直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结果在越家那是上有大太太压着,下有小魔女盯着,竟然还会被指使去端茶递水,要是严诩和苏十柒,乃至于东阳长公主知道那对双胞胎是这么被管束法,会不会被气死?
在背着诺诺跳下地之前,他只能决定换一种方法:“那俩小子毕竟是皇上的孙外甥,你可别太乱来。唔,你要是能培养一下他们的男子汉气魄,让他们日后能有担当一点,回头哥哥就答应你一个条件。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之类伤天害理又或者丢脸的事,我都答应你!”
诺诺的眼神中闪动着惊喜的光芒,她甚至没有问当真不当真之类的废话,几乎想都不想就嚷嚷道:“成交!千秋哥哥你可别骗人!”
知道越小四和平安公主的脾气一大半都被诺诺给继承了,她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做到,越千秋当然也不会拖泥带水,伸出左手反过来和背上那小丫头轻轻一击,随即就一本正经地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一去一来,只不过耽搁了一小会功夫。越千秋把诺诺重新送回了平安公主身边。他见东阳长公主没有动身跟他们去的意思,他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自己不在那一小会儿,她和严诩母子达成了什么妥协,于是就装成没事人似的对严诩打了个招呼。
“师父,现在就走吗?”
“嗯,走吧。”和越千秋想的不同,刚刚那一小会,屋子里的气氛就仿佛凝滞了似的,谁也没说一句话。因此这会儿严诩也吃不准,东阳长公主究竟是否接受他已经改了官职一事,当即拱手告辞。而程芊芊则是万福行礼后,神态自若地第一个出了门。
小胖子和李崇明刚刚杵在这已经难受死了,此时自然溜得飞快。当越千秋最后一个出屋子时,就只见抢先一步出来的两人已经开始彼此互瞪,和小胖子的冷笑敌视相比,李崇明那不动声色的城府似乎要深沉得多。可他更知道,小胖子也不过在死敌面前装粗枝大叶而已。
这家伙关键时刻鬼着呢!
不消一会儿,严诩就跟了出来,看那表情,东阳长公主似乎并没有说什么。可等到他招呼了众人一块走时,桑紫却急急忙忙冲了出来,等到了严诩身边时,她犹豫片刻这才低声说道:“事出突然,长公主只不过是一时没想通,少爷您千万别勉强,凡事以自己为重。”
尽管听这口气就知道桑紫是自作主张追出来的,但严诩本来有点严肃的那张脸还是瞬间变得神采飞扬。他眉角一挑,自信满满地说:“桑姨告诉娘,我心里有数,请她放心!”
当桑紫重新回到屋子里时,她还没来得及对东阳长公主禀报严诩的回答,就只见这位素来以脾气火爆手段狠辣著称的金枝玉叶恼火地骂道:“放心个屁!他只不过是之前去过一次北燕而已,现如今就在我面前装翅膀硬了长大了?老娘做事的时候,他牙还没长齐呢,竟然想让我在家里坐着抱孙子享清福了?”
之前越千秋外出那些天,东阳长公主也来过越家,平安公主和她算是见过两面。可那时候,她总感觉得这一位总有些端着——不是端着架子,而是总有些放不开。此时听她在自己面前怒骂儿子,连老娘两个字都用出来了,她不禁为之莞尔,一下子想到了越小四。
嗯,那个家伙也很喜欢自称老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