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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越千秋立时露出了非常谨慎的表情,周霁月本想解释自己为何没有去越家知会此事,可想了想却又词锋一转道:“昨天,我在带着蒹葭回来时,远远看到了便服的晋王。我不太确定那是巧遇,还是他故意让我看到他,而就在我分心的时候,有人塞给我这样东西。”
当把手中那一卷纸递给越千秋之后,她就加重语气道:“我那时候虽说有些分神,但能够在我几乎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把东西塞到我袖子里的人,这天下绝不多见!”
第五百八十章 最有默契的帮手()
罪己诏?
一直到在武英馆和各派弟子们大快朵颐吃了一顿酣畅淋漓的烤全羊,越千秋复又骑马离开回家的路上,他仍然忍不住寻思着怀里这玩意。
他之前当然听说过北燕皇帝在扫荡了叛逆之后回到上京就发了一份罪己诏,还大略通读过一番原文,只觉得那骈文也不知道是谁捉笔代刀写的,文绉绉的看不出半点北燕皇帝的风格,其余的感想就完全谈不上了。毕竟,那位颇有点神经质的皇帝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可现在,有人大费周章往周霁月那里塞了这样一份罪己诏的副本,这又是为什么?
如今已经入夜,大街上没什么行人,更何况裴家已经因为无数从前政敌的落井下石而轰然崩塌,沈铮又已经获罪流放,武德司已经正在整饬风气,刑部总捕司趁着过年之前连同应天府以及江宁县衙狠抓了一番治安,如今各种泼皮地痞绝迹,因此越千秋没怎么太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马速不知不觉也就渐渐提了起来。
老马识途的白雪公主熟门熟路地走着那些自己常常穿梭的小巷,突然,这匹极通灵性的马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突然便是一个紧急变向。马背上原本心不在焉的越千秋想都不想就陡然伏下身子紧贴马背,随即从马背滑落马腹,片刻之间又杂耍似的重回马背。
就在坐稳的一瞬间,他的耳朵就捕捉到了非常轻微地叮的一声。
尽管听声辩位的功夫他算不上最顶尖,可在年轻一代中也绝对是佼佼者,此时此刻,他一下断定那是暗器射空之后掉落在地的声音,而且那暗器很可能是细如牛毛的飞针。
他根本没有吓出冷汗的功夫,对着白雪公主轻喝一声就立时团身一翻,整个人窜上了小巷一旁的墙头,可他四下一扫,看到的却只有那些不见灯火的屋子以及大片大片的阴影。
而与此同时,白雪公主也并没有立时跑走,而是在围墙底下团团绕了几圈,突然又用蹄子轻轻刨着地面,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越千秋本能地后背汗毛直竖,却是若无其事地跃回马背,轻轻摩挲着马脖子后,就用极低的声音说:“白雪,别冲动,要不是你刚刚机警,说不定刚刚咱们就中招了,影叔没白调教你。不过,既然咱们今晚出来做诱饵,没有危险怎么可能。放心,那个出手的家伙已经逃不掉了,他的同伙也一样……”
随着他的安抚,白雪公主渐渐安静了下来。极通灵性的它就这么站在原地不动,再加上趴在马背上同样纹丝不动的越千秋,在这寂静的冬夜中就犹如雕塑一般。四周围同样鸦雀无声,但看似平静的气氛中却仿佛有难言的杀机在缓慢流动,随时随地可化为惊涛骇浪。
调息休整了好一会儿,越千秋突然暴喝一声道:“霁月,动手!”
几乎就在他大喝的一瞬间,一道无声的刀光突然直劈他后颈,另外一道刀光则是直取地上白雪公主的四蹄。千钧一发之际,就只见白雪公主仿佛未卜先知一般,顷刻之间爆发出全速,犹如风驰电掣一般往前冲去。而越千秋则是倏然一个后翻落马,骈指如刀,凌空重重点在了刀身上,脚尖则是重重踢开了对着白雪公主四蹄砍去的另一把刀。
那手持两把短刀的黑衣人一击落空,却并不慌张,一收一放,两道刀光再次如同羚羊挂角一般朝越千秋袭去,可只是出手的一瞬间,他只觉得双肩骤然从后头被人重重捏住,只一愣神,肩关节就被人一下子卸了,他不由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即便如此,他却没有就此作罢。他不顾自己的生死,双脚骤然往前一抡,脚底寒光一闪,机簧一动,两截锋利的刀片倏然从鞋底断开,朝越千秋迸射了出去。
可越千秋是什么人?抡着陌刀能和人硬拼,赤手空拳时便是典型的游斗派,一见黑衣人背后出现了帮手,他就立时不假思索地脚尖点地往后疾退,眼见又有暗器过来,他飞脚一点,轻轻松松踢开了两把激射而来的利刃,直到听见它们叮叮两声掉落在地,他才算放下心来。
再抬头看去时,他就只见黑衣人身后那位最擅长小擒拿手的主儿已经把人放倒在地,立时拍拍双手迎上前笑吟吟地说:“我刚刚就是虚张声势叫一声,你居然还真在!”
“影叔早就吩咐过,近些日子你风头太大,得罪的人太多,其中有不少都是希望吃你肉喝你血的仇人。要是我不知道你走夜路也就算了,既然知道,哪里能让你独自走?年关将近,本来就是牛鬼蛇神都出来闹腾的时节。”
说到这里,周霁月似笑非笑地看着越千秋道:“不过,你刚刚虚张声势的时候怎么会叫我的名字,怎么不叫影叔?”
“叫影叔的话,谁还敢留下来行刺我,那不是送人头吗?”越千秋刚说出口,立时意识到自己这话无疑是暗指周霁月不如越影,连忙干咳一声道,“再说叫你的名字那是本能的反应,要联手也得找个差不多的!”
周霁月不禁哑然失笑,当然不会在意这拙劣的解释,轻哼一声就蹲在那自己打昏的黑衣人面前,一把拉下了那蒙面黑布,端详了一番那张上头满是刀疤,看不出真实面孔的脸,她就头也不回地说:“他已经自毁了面目,从这层面上来说,和之前行刺英王的那个人很像。”
说到这里,她就若有所思地说:“萧卿卿固然承认了很多事,但行刺英王,她却不曾揽在自己身上。现在又出了这么一个行刺你的,这金陵城中要说安全还为时过早。”
“但总算你下手果断,抓了个活口不是吗?”越千秋不想去深究之前的小胖子遭行刺事件,因为那很可能内幕重重,当下岔开话题,笑着耸了耸肩,可随即就看到周霁月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他一下子意识到什么,不由低呼道,“难不成他最后一击的时候,还是服了毒?”
“不是入口就死的剧毒,而是会让人在昏死中就无声无息丢了性命的慢性剧毒。”周霁月和宋蒹葭相处了这么久,再加上江湖人士对于医术药理总会有一点认识,故而她一下子就意识到刚刚疏忽的一点。只是沉吟片刻,她就看向了越千秋。
“要不要我把人带回去,让宋师妹看看?”
“算了,一个必死的人,就不让宋师妹见这晦气了。”越千秋摩挲着下巴,嘿然笑道,“就把人扔在这儿,有人救他就能活命,有人收尸他就不用暴尸街头,听天由命好了。”
知道越是这样随随便便把人丢在此,越是容易让暗中可能隐伏在侧的人畏首畏尾,以为这是陷阱,周霁月心中会意,当即笑道:“那就听你的。走吧,我送你回去!”
见周霁月明白了自己把人丢在这儿的用意,越千秋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就有些不大自然;“不用了吧?我一个呼哨就能把白雪公主叫回来,我自己直接回家就行了。天色不早啦,你也该早点回去休息……”
为了打消周霁月非要护送自己的打算,他灵机一动,立刻又岔开话题问道:“倒是你,刚刚怎么追上白雪公主那脚程的?”
“当年我从金陵跟着叔父回去之后,每日常常用翻山越岭作为训练,相比之下,坊间飞檐走壁就简单多了,再说,我送你出来时悄悄和白雪公主打过招呼,让它等等我,看它那样子,似乎懂了,有些地方明显是放慢了速度。”
似真似假地说到这里,见越千秋这个真正的主人瞠目结舌,周霁月更是笑了起来。
“好了,别在这大冷天的晚上磨磨蹭蹭,还不如你那匹马爽快!我说送你回去就送你回去,大不了在你越府借宿一夜,难不成你还能说越府没地方?”
听到这话,越千秋方才无话可说,当下就鼓起双唇呼哨了一声。不过须臾,就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刚刚自己跑走的白雪公主就神威凛凛地出现在他二人的面前。下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立时干咳了一声。
“既然一匹马载两个人,我去卸了马鞍之后,得委屈你坐在我后面了!”
周霁月白了越千秋一眼,突然大步上去解下马鞍,随即一跃上了马背,这才冲着越千秋眨了眨眼睛。虽然她没说话,但那弦外之音却非常清楚,无非是先到先得,现在你只能坐后头。面对如此挑衅,今年已蹿高了几公分,但个头还是拍马及不上周宗主的越千秋登时气结。
他想都不想就一个飞扑窜上了马,随即二话不说一把搂住了周大宗主的纤腰,嬉皮笑脸地说:“那就劳烦周姐姐带我一程好了!”
这一声周姐姐一出,周霁月先是脸色一红,随即就意识到,哪怕连当年越千秋只有七岁时,也不曾叫过自己姐姐,这会儿绝对是故意的。她气得肩背同时运劲,脑袋后仰便是一记反向头槌,恨不得把越千秋给甩下马背去。
奈何她后仰越千秋也后仰,那双作怪的手就是牢牢箍住了她的腰身不放,除非她能在马背上和人玩一套高难度杂耍,又或者不管不顾打成一团,否则就只能任由这家伙坐在后头。
“别闹啦,你自己抢着上马,只留给了我一个后面的位置,我当然只能这么坐啊,不抓紧你我不得掉下去?”越千秋振振有词地说着歪理,随即就坏笑着催促道,“再不走,夜巡的人都要来了!明儿个我还要继续去做巡鼓卫士呢,睡不饱可不行!”
“皇上就应该罚你白天晚上不许休息,省得你有空出来捣乱!”周霁月狠狠骂了一句,终究还是一抖缰绳策马前行。然而,不知道是她的错觉,还是真实如此,她只觉得白雪公主在撒欢似的奔跑前行时,不时还打个响鼻,似乎是在嘲笑她作茧自缚一般。
不但如此,随着马上颠簸,她还隐约感觉到身后有什么硬硬的东西不停地硌着自己,哪怕越千秋那合拢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非常老实,可放的时间长了,难免渐渐有些发热,那种奇特的燥热感让她浑身不舒服,就连迎面呼啸而来的寒风都没有把这热度降下来,一时间,她那双颊竟是仿若火烧一般。
好容易捱到了越府亲亲居的那扇小门,还不等她一手勒停,越千秋就直接滑落下来,三两步窜到门前之后,竟是如同猴子一般翻墙而过。不消一会儿,那扇门就在她面前被打开了。
“都这么晚了,我不想大声叫门惊醒了那些睡着的人,你快进来吧。”
周霁月哪里相信亲亲居的门房真就这么玩忽职守,再加上她分明听到了门后小屋子里那刻意压低的呼吸声,她就知道所谓吵醒人完全是越千秋的信口开河。她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就仿佛是被那种不可靠男人骗回家的呆媳妇,傻傻地撞进了那个未知的家门。
果然,就当她无奈地任由越千秋关上身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