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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越小四这会儿大剌剌以父亲自居,越千秋沉默了一会儿,却没有转述萧敬先那些骇人听闻的言语,而是轻声说道:“我想先见见平安公主。”
“呃……”
原本满身火气兼且满身是刺的越小四,此时却一下子怔住了。一贯不喜欢做事拖泥带水的他此时此刻竟是破天荒犹疑了一下,就连说话也没刚刚那么冲了:“怎么在这关头想起要见她了?眼下不是时候吧?”
“如果听了北燕皇帝的,日后只怕时时刻刻都在别人眼皮子底下,恐怕没机会再去见她了。可如果听了萧敬先的,将来更是得九死一生,更不会有那闲工夫去见她。好歹也是爷爷最想见一见的儿媳妇,我好容易来了一次北燕,要是再不见一面,我怎么对得起爷爷?”
虽说越千秋不提这也是去见名义上的母亲,可自己连一声爹都还没收获到,越小四当然更不会去埋怨这便宜儿子一声母亲都不肯叫。他眉头大皱,甚至连质问越千秋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他的心思都有些淡了。
他沉着脸足足思量了好一会儿,最终方才问道:“你确定真的要这时候去?不会太扎眼?”
越千秋想都不想就坚持道:“我对萧敬先说,任凭是谁,遇到这样的巨变,都不是那么容易想通的。让他容我歇两天。至于皇上那儿,我想你应该能糊弄过去。明天就去,想来有你陪着,别人暂时没空盯我。至少对爷爷也好,对我自己也好,这一趟北燕走得都有个交待!”
“算是我这辈子欠了你小子的!”越小四气咻咻地迸出了一句话,随即霍然起身道,“明天去就明天去,我先得入宫去讨句话,否则谁敢带你这个假太子出城……好好在府里等着,不许乱跑!”
眼看越小四大步离去,越千秋轻轻舒了一口气。他倒不是不愿意和越小四说,可萧敬先所谋实在是太大,他也得好好消化这么一件事,趁着去见一见那位在他心目中实在传奇的平安公主,把心态调整过来。而且,他得先安抚好那些和他一样被“扔下”的人才行。
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和甄容还有剩下那些人,和当初的庆丰年等人境遇真的挺相似!
当越千秋去安抚使团之中剩下的小狗小猫两三只,越小四气冲冲再次进宫的时候,老参堂内院却一片安静。这两日此地迎来了好几次官兵搜查,可却因为尚在整修,再加上在这儿栽倒了一位亲王两位郡王的关系,每次官兵都是草草看看就敷衍了过去。
此时此刻,严诩终于耐不住这死一般的寂静了,重重一捶扶手就叫道:“这算什么!自己人都骗,你还居然打昏了我和庆丰年带到这来!”
“要瞒过敌人,就得先瞒过自己人。”
说出这句话的男子从书架背后的阴影中走出来,竟是个子高瘦的越影。见严诩满脸不服气,他面上表情没有太大变化,说出来的话却颇为犀利。
“如果没有你们这三个身份非同一般的人一块出面,充当障眼法,一次两次闹出那样绝大的风波,吸引了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其他的事情做得不会那么顺利。和上次刘戴二位将军南归带的那四家不同,那两位北燕军中大将并不打算叛出北燕,投我大吴,只是不甘因废太子的缘故被废置终身。这些年来,北燕这位喜怒无常的皇帝实在是让太多人忍无可忍。”
严诩只觉得心里也好,喉咙口也好,全都噎得难受:“可这种事为什么出发之前不早说?还有你们什么时候把云霄子和彭明这些老顽固也说动的?”
“老太爷早就亲自出马见了青城掌门云中子。彭明和其他几个,老太爷一一见了。他们之前围绕甄容的那些谋算看似天衣无缝,实则破绽百出,老太爷细细点明之后,他们自然心悦诚服放弃了。毕竟,凭一块纹身就说甄容是什么前朝废太子之子的说法,太牵强。更何况,秋狩司连萧王孙的名头都瞎编出来了,足可见早有准备。从这一点来说,千秋做得很明智。”
越影没有回答严诩为什么不早说,却非常爽快地解释了如何说动的那些相关人士。
“此次若不是动用那些武林人士的暗线,那两位大将军庞大的家属是不可能南迁成功的。现在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们才能豁出去和那位皇帝做一场。”
见越影越说越有理,严诩非但没释然,反而更火冒三丈:“那你和越老太爷算无遗策,可为什么独独把千秋留下?还有甄容和剩下的人!”
“一来是因为有四老爷在,他总会想办法护着千秋他们。”
尽管对越小四是亦师亦友,越大老爷此时又不在,越影此时的称呼却显得非常正式,一如既往把自己当成是越家的家臣,见严诩一脸少和我来这套的表情,他这才若无其事地说,“二来,和迁移那两位的家眷相比,老太爷更希望能够争取一个人。”
严诩脱口而出道:“谁?”
“晋王萧敬先。”
见严诩瞬间倒吸一口凉气,越影这才淡淡地说:“当然,如果不行,就凭你我,把九公子抢出来,却也不是办不到的。北燕皇帝就算再疯,难道真的会随便封一个太子?”
严诩这才终于缓和了一点表情。他脸色微妙地看着越影,满脸没好气地说:“亏我们之前还以为是为了徐厚聪来的,敢情全都被你们蒙在鼓里!越大人呢,他也被骗了?”
“自然是一视同仁,大老爷不知道,就连四老爷也一无所知。”越影微微一笑,随即才若无其事地说,“大老爷昨天拜访过的那些倾向于和我朝和谈的北燕官员,此番恐怕要受到不小的连累。如果能见风使舵也许还能保住,若是不肯转弯,只怕皇帝会大开杀戒。”
严诩到这时候哪里还不明白越老太爷的谋算,登时气呼呼地说:“没了这些心思冷静的主和派,主战派的势力就会空前抬头。然而,在国内叛乱的情况下却硬是大打,后果就说不好了。既然北燕要打,小敲小打,不如含恨大打!我没说错吧?”
越影淡淡地点头:“没错。”
严诩想到昨天在这儿醒过来后,遇到刚被老参堂“挖”过来当伙计的二戒时,某人那满脸傻样,他终于忍不住拍了拍额头,良久才无精打采地叹了一口气。
“好嘛,怪不得你说,天丰行整个卖了给咸宁郡王,正好给竺大将军添军费……当然,刚刚接手觉得赚了大便宜的那位一定会捶胸顿足。可你别告诉我,老太爷也来了北燕!”
越影见严诩挫败得无以复加,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其寡淡的笑容:“老太爷一把年纪了,想过来也过不来。他在竺大将军那儿,随时等着迎接各位出使北燕建功而还的英雄!”
“屁的英雄,什么都没干也叫英雄吗?”严诩气得咬牙切齿,“千秋好歹还跟着那个北燕皇帝横冲直撞,几乎就被人当成了北燕准太子,我简直就是白跑!”
“暗线上纵使获得了再大功勋,却也要归功于明面上承担了最大风险的使团。”
越影没有给严诩反唇相讥的机会,淡淡地说道:“再说,谁说你白来的?哪怕如今前头那半截全都做得还算成功,但如何脱离,如何按照千秋之前循序渐进的布置继续给徐厚聪挖坑,全都还需要你。”
见严诩果然面色更加霁和,越影心想越老太爷对严诩的心思真是摸准到了极致,等到又安抚了人几句,把人留在屋子里,他悄然出门时,就只见二戒正在院子里和庆丰年小猴子说话。那个昨天被拎过来时还晕乎乎的和尚,这会儿却是口若悬河,把两小忽悠得团团转。
自从潜入北燕之后一直绷紧神经的他,此时终于稍稍觉得轻松了一些,却有些遗憾之前仓促之下,没法给越小四和越千秋留任何消息。毕竟,没人想到皇帝利用这次突如其来的祭陵放出那样的消息,引诱得一堆人为之疯狂。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可如果是那对父子,应该不至于一味自怨自艾……
他定了定神,避过那一大一小,等到前头见到谢筱筱时,他方才拱了拱手说:“这次的事情虽说是杜兄托付,但如果没有谢姑娘你和其他人竭力相助,也不会这么顺利。接下来恐怕还会有很多层出不穷的事,还请谢姑娘多包涵。”
“影爷您客气了。”谢筱筱嘴角一挑,客客气气地回礼,暗中有些犯嘀咕。
越千秋那家伙可恨归可恨,但给老参堂带来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越千秋再加上萧敬先送来的赔偿,足够盖四个老参堂都有得剩!可就在她分心之际,耳畔突然传来了越影的话。
“但接下来上京风雨飘摇,区区一个徐厚聪未必就能明哲保身,老参堂最好能另找一个更加稳妥的靠山。比方说,如今暂时让九公子他们寄居的兰陵郡王。”
第三百五十八章 千秋和平安()
上京城中无数人头落地,人心惶惶风雨飘摇之际,越千秋却在这天一大清早,跟着越小四一行人低调地出了城。其实以越小四之前那段时间在上京城的招摇程度,只要出门就必定引人注目,绝对谈不上低调,奈何如今局势不同,他既然不在城里,旁人就顾不得他了。
就连秋狩司正使汪靖南,听到下头禀报说越千秋跟着兰陵郡王出城了,他在发怔了片刻之后,也只是回了一个不予理会的手势。
毕竟,现在要紧的是完全发疯了的晋王萧敬先,君心难测的皇帝,他没工夫去管手中并没有兵权的兰陵郡王萧长珙,还有纯粹只是诱饵的越千秋!
没看南朝使团突然化整为零无影无踪,只剩下这寥寥几个人,皇帝也暂时顾不得理会!
尽管取得了皇帝的许可,以生怕兰陵郡王府被狂躁的越千秋破坏为由,把人带出城去别庄住两天,可越小四还是小心翼翼地布下重重疑阵,而后从别庄金蝉脱壳,最终方才亲自乔装打扮驾了马车,带着越千秋这唯一一个乘客悄悄绕到了上京城北面的一处村庄。
放弃了一贯用熟的坐骑白雪公主,越千秋本来是打算换一匹坐骑,依旧骑马的,可在越小四的坚持下,他只能选择了气闷却更加隐蔽的马车。奈何这一路坐车的时间实在是很长,他在车上还睡了一觉,当下车的时候,他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不算,浑身肌肉也都在发僵。
既然跟着越小四,他也没费神去记地图,也没心思看风景,此时昏昏沉沉地脚踏实地之后,他第一时间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脚,随即才环目四顾。直到这时候,他方才发现迎面一座大屋门口,竟是站着一个纤弱苍白的女子。
即便是以他的警觉,刚刚都没有察觉到她的气息,显然,是人在马车到来前就在了。
那女子约摸二十四五,一身荼白色衣裙,柳腰纤纤,一双轻烟似的淡眉,就连唇色也显得颇为苍白,乍一看去娇怯得有些弱不胜衣,可多看两眼,那眉间眼角的笑容,却有一种怡然自得的舒心感觉。
越千秋心中一动,忍不住朝她多看了几眼,下一刻,他就只见越小四大步冲上前去,直截了当将人抱在了怀中,竟是犹如逗小孩子似的打了个旋儿。
面对这样的举动,那女子笑得极其开怀,甚至还在越小四背上擂了两拳,只是那粉拳娇弱无力,对越小四来说和挠痒痒的力度也差不了多少。
见越小四竟然当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