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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小四则是如同猴子似的蹲着,嘴里还叼着一根似牙签似草根的东西,恰是显得很悠闲。
这种谁也不说话的局面,已经持续了有好一会儿,最终打破沉寂的,却是不耐烦的越千秋。他正好瞅见一只蜘蛛在不远处迅速爬过,立时眼疾手快一指点在其背部将其摁死,紧跟着捞起来就朝越小四扔了过去。
眼见这个刚刚还呆呆发怔的家伙只是微微一偏脑袋就避开了,他不由得心烦意乱地叫道:“喂,难道你打算一直在房梁上过夜?”
“怎么,怕掉下去?”越小四扬了扬下巴,“想当初我被人围剿的时候,最惨的时候因为亲自断后,打到只剩下自己一个,在树上也不知熬了多少夜。你尽管放心大胆地睡,我睡觉也睁着一只眼睛,就算你真的掉下去,我也准保会拉住你!”
“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上屋顶去睡!”越千秋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见越小四贼笑着耸了耸肩,他知道这家伙说不定会来一句小心一会被夜行人踩,他看了看自己两人的位置恰是在房梁最靠边的角落,底下两张床上的被窝拱起颇像有人在睡觉,他就懒得搭理这家伙了。
可他不搭理人,不代表越小四不会找话头:“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吗?”
越千秋爱理不理地说:“不是逃婚吗?如今郎有妻,妾有夫,你们俩没凑成一对,真心挺好的,老爷子每次说起都很感慨,说好歹没耽误人家姑娘。”
越小四没理会越千秋这赤裸裸的讥讽:“虽说我知道,家里二哥三哥是故意给我传那种讯息,口口声声说她家中虽是军中世家,却贪腐得很,可我也确实去偷瞧过她。”
他叼着嘴里那根东西,有些惘然。
“第一眼看到她,我就知道,她是这年头任何一个家里最推崇的贤惠精明主妇,嗯,准确地形容,就是大嫂那样的。也许对有些男人来说,是求之不得,可我不喜欢。我这人的心思和别人不同,我不喜欢的人就不会珍惜,所以我宁可一走了之,省得日后成了怨偶。”
说到这里,越小四轻轻吐出了嘴里的那一截草根子,意兴阑珊地说:“而且,金陵城就好似死水一潭,虽说有老爷子那样时不时就喷发的活泉眼,但大多数时候都是陈腐发臭的老一套。官场也好,军中也好,我都呆不下去,还不如豁出去踏遍大好河山。”
越千秋毫不留情地吐槽道:“结果你脚踢三山,拳打五岳之后,就跑到人家的河山来了?”
“这前头八个字用得不错!”越小四眉开眼笑,随即满不在乎地说,“我当初刚刚出来到各大门派挑战的时候,正是武品录钳制最烈,巡武使气焰最嚣张的时候,所以有很多武人都像我这样看不清前路。我本来没打算来北燕,可一大帮人聚在一起之后,我就想到了这主意。”
说到从前的事,越小四显得眉飞色舞,哪怕此时在黑暗中,他那双眼睛却显得亮而有神。
他低声和越千秋讲述着那段当流寇的经历,说着救下真正的萧长珙一行,结果那个萧长珙却死了之后,他如何想到冒充已经死了的那家伙,如何与平安公主邂逅,如何向其表白,最终又是如何成婚……口才很好的他就犹如一个说书人,只不过说的都是自己的故事。
就连起初只是心不在焉的越千秋,渐渐也被越小四的故事给勾搭了过去。总算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突然打断了越小四的话,提了一个非常突兀的要求:“你怎么就没想到带我去见她?”
尽管只是一个含含糊糊的她字,越小四却一下子就明白了指的是谁。他顿时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非常敏捷地挪到了越千秋身边,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
“怎么,想去见见你娘?”
“哼,我是代爷爷去看儿媳妇!”越千秋才不肯承认自己对平安公主一直都很好奇,理直气壮地说道,“为了某个不孝子,爷爷也不知道叹过多少气!而且那个不孝子还教女儿说什么娘走了,害得大家全都误会,简直是罪大恶极!”
越小四没理会越千秋一面抱怨,一面使劲挣脱自己的手,照旧揽着越千秋,口气里却透着几分哀怨:“我这不是没办法吗?大老远送回一个女儿,我也怕她给人欺负。想来你们知道诺诺她娘不在了,就算心里有怨气,怎么也会怜老惜贫疼弱小,好好照顾她吧?”
“她还弱小?”越千秋气得拽住越小四的胳膊想来个坐式过肩摔。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见越小四只是摇晃了一下就最终坐稳了身子,他只得没好气地说,“师父家里两个混世魔王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大伯父几个孙子也跟在人屁股后头叫姑姑,她现在是家里的孩子王!”
“那是当然,毕竟是我女儿!”
越小四一脸与有荣焉的自豪,正要继续炫耀一下自己把女儿教得养得有多好,他就听到了外间传来了非常急促的虫鸣声。他脸上的戏谑之色立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警惕和凝重。他的手在越千秋肩膀上重重一按,发现便宜儿子这一次没有任何抗拒,他就低声笑了笑、
“有人来了,照之前说的,别出声,别冲动!”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越千秋不满地轻哼一声,这次终究没有逃脱越小四的魔爪,脑袋被人狠狠揉了一下。
“就像我在老爷子眼里永远只是个孩子一样,你在我眼里就是个没长大的臭小子!”
眼见越小四撂下话之后,如同一溜轻烟似的溜到了房梁的反方向另一边,越千秋没好气地收拾着满头乱发,心里狠狠骂了越小四两句,但却着实没什么紧张的心情。
那家伙固然有各种各样的可恨和不靠谱,可现在这种时候,应该还是靠得住的!
几乎就在两人同时躲好的时候,大门突然被人猛地破开。随着那破裂的碎片往屋子各处激射而去,一道身影挟着凌厉无匹的一刀,往其中一张床上恶狠狠地猛劈了下去。居高临下的越千秋看得清清楚楚,那赫然是一把长长的陌刀。
到北燕第二次看见这样的兵器破门逞凶,他却屏气息声,没有发出任何动静。而来人也在第一击之后就感觉到不对劲,当即收回刀,却是根本就没有费神去劈另一张床,而是信手就把另一张床的被子给掀开了。发现果然是两张空床,他懊恼地低吼了一声,立时往后退。
可直到他满心警惕地一路倒退到门口,却也没发现屋子里有任何动静,因此等到门前两个同伙过来汇合,他就怒声骂道:“见鬼,上当了,里头没人!”
“那就是都集中在皇上那儿……快走,趁着正面那些禁军被牵制攻进去!”
直到门前动静逐渐小了下来,越千秋眼睛眨了眨,当看到越小四率先飘然落地的时候,他这才膝盖一动,从房梁上纵身跳下,落地却是轻盈无声。他蹑手蹑脚走到越小四身后,低声说道:“听口气,居然还有人正面强攻那边扎营的禁军,然后他们趁机潜入?”
“不到千人的禁军三面扎营,不可能把这偌大的竞陵完全封锁住,这是正常的。”越小四哂然一笑,自然而然地又勾住了越千秋的肩膀,“说实在的,要不是你死活把皇帝给哄走,今天晚上我们就没这么轻松了,你少不得要扛着陌刀冲锋陷阵,然后给自己再换点大好处。”
“得了,已经来过一次,我可不想再有第二次!”越千秋意兴阑珊,倒没注意去拨开越小四的爪子。
“皇上给了徐厚聪手诏,可他也不能完全靠着那玩意节制下属,所以之前我把自己的侍卫借了给他去撑场面。投桃报李,他悄悄藏下的人手我也就摸清楚了。接下来,我们就照之前说的,去给他捣点乱!”
浑水摸鱼这种事,那是越千秋的最爱,此时自然而然喜笑颜开:“那好,我这就去!”
越小四微微一笑,递了一块蒙脸黑布过去,眼看越千秋蒙上脸后,就立时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竟是如同吹气球似的蹿高了一截,手臂和腿也粗了一大截,刚刚自己借出去的那一身松松垮垮的夜行衣,此时穿着却正好,他不禁笑出了声。
玄刀堂这一门内功,等闲见识过的人很少,因为寻常武人不允许用陌刀,而且谁也不会想到关键时刻却还能派上这种用场!当然,能像越千秋这细胳膊细腿却练得这么成功的,那也确实是少见!
“可千万别阴沟里翻船给徐厚聪拿下,否则我带着人就算接应,那也来不及救你!”
“乌鸦嘴,你不能少说两句?”越千秋这会儿的嗓子又粗又哑。他狠狠瞪了越小四一眼,脚一蹬地就快步疾掠了出去。
第三百五十一章 浑水摸鱼,霸道武断()
汪枫和晋王萧敬先带着精挑细选出来的三十精锐护送了皇帝回去,自己则是接手了将近九百禁军,附带兰陵郡王萧长珙和若干侍卫,再附赠一个越千秋——乍一看,这留下来充当诱饵似的任务简直是吃力不讨好,仿佛是皇帝信不过自己,但徐厚聪却觉得很满意。
上次只带了寥寥一些人跟着皇帝和越千秋出去,结果遇到失心疯的韩王带人行刺——哪怕这次行刺最终证明只不过是笑话——徐厚聪已经觉得心理负担太重了。
作为一个刚刚降附过来的南朝武人,他更愿意接受一些风险不太大,而不是动辄就要掉脑袋的任务。而今天这样皇帝走他留的情景,他无疑非常满意,尤其是在他私底下把自己神弓门的几个亲信弟子和师弟悄悄夹带进来的情况下,他更希望皇帝等重要人士不在。
所以,当外间有人攻进来的时候,听到竞陵之外亦是喊杀震天,徐厚聪却显得非常淡定。他摩挲着身边那把御赐大弓,想着自己那百步穿杨只在最初远远觐见皇帝时淋漓尽致地发挥过一次,今天却可以尽情施展,他不禁对着隐伏在屋子里的几人微微颔首。
皇帝不能看到又怎么样,禁军的那些将卒却能够看得清清楚楚,到时候尽可口耳相传!
在这种夜里,正是神弓门的夜箭大展神威的舞台!
“大胆,皇上正在里头休憩,还不快退下……啊!”
听到这一声惨叫,徐厚聪再不迟疑,一个箭步抢到门前,脚尖轻轻一勾,开门之后抬手便是一箭。在这只有十余步的距离之内,他可以说是指哪射哪,那一箭直中一个持刀黑衣人的胸膛,直接把人钉在了地上。
而随着他这带头一箭,他身后几个神弓门弟子瞬间抢出,人人抬弓射箭。一时间,临时皇帝寝殿之前的这块空地上,但只见弓矢不绝,但只听弦声破空声不断,而一个个从各个方向冲过来的黑衣人,几乎是成为了神弓门展现不凡夜箭射术的靶子。
饶是越千秋早就从庆丰年那儿领教过神弓门的射术,此时隐伏在暗处,也不由得为之咂舌。而这时候,黑衣人们被这凌厉的一波弓箭攻势给杀得人仰马翻,留下一地至少二三十具尸体,几乎为之崩溃,但只听叫嚷声不断传来。
“有伏兵!”
“兰陵郡王萧长珙那边也没人,刚刚扑了个空!”
“快撤出去,是陷阱!”
而在这些嚷嚷之中,越千秋深深吸了一口气,用极大的声音暴喝道:“我们上当了,这根本就是徐厚聪为了立功,故意放出消息诱我们过来的!”
没等徐厚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