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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是一柄保养极好的单刀,他不禁露出了几分遗憾。紧跟着,他就只见那清俊的小厮冷冷看着自己。
“老参堂虽说在上京有些名气,又因为别人的欺压不得不奋力自保,可也不敢藏着陌刀和弓矢那种犯禁的东西。这把单刀是十一叔的,你好好用!”
“真的没有再多的兵器了?”越千秋不依不饶地再次追问了一句,见人抿着嘴不做声,他最终耸了耸肩,随即转身往外大步走去。当他跨过门槛要出去时,却突然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很聪明,回头要是你那什么十一叔回来了,代我谢谢他的刀!”
等到越千秋消失在视野之中,连名字都没告诉对方的清俊小厮轻轻咬了咬嘴唇,心中却是百味杂陈。听刚刚越千秋和那中年人说话的口气,那中年人十有八九便是北燕皇帝,可这位南朝宰相的孙子却叫对方阿爹?
而且,他试探性地拿了一把单刀出来,又坚称没有弓矢,越千秋却没有坚持,这是暗示他不要表露更多的东西,还是让他尽快把该藏的东西藏好,又或者根本是什么都不知道?
杜叔叔对他说过太多关于越千秋的奇闻轶事,所以他刚刚才小心翼翼,可他是不是太小心以至于没把话说透?
还有,外间那些胆大包天的家伙到底是冲着老参堂来的,还是冲着北燕皇帝来的!
当越千秋提着单刀复又回到前堂时,就只听门板正在斧钺之下传来了嘎吱嘎吱不堪重负的声音。
徐厚聪已经组织侍卫围成人墙把皇帝挡在身后,而之前那四个老参堂的护卫则是用其他的桌椅在门前搭建了临时的掩蔽,仿佛是为了遮挡可能会在破门一刹那倾泻而来的箭雨。当两拨人看到提着刀的他时,却是反应截然不同。
“你把大小姐怎么样了!”
见一个身材魁梧的护卫几乎下意识地扑了上来,越千秋立刻把刀背到身后,躲过了那迎面一击,随即恼火地嚷嚷道:“我就是借了把刀而已,什么怎么样了!是他自己把什么十一叔的兵器借给我用的……咦,敢情那位不是小哥,是小姐?”
就在那护卫一愣神之际,就只听哗啦啦一声,外间那坚实的门板赫然片片碎裂了开来。随着这最后拦路虎的败退,越千秋就只见一个手持陌刀的汉子破门而入,迎面撞上了门口那横七竖八堆放的桌椅。
当看清楚那人手中那把自己极其熟悉的兵器时,他眼睛大亮,竟是一口直接用牙咬住自己那单刀的刀背,随即猫身一个翻滚,悄无声息地朝来人方向扑去。
当他堪堪滚到对方身前的一瞬间,那个高大壮硕的汉子已经手持陌刀将拦路的桌椅全都横扫劈开,趁着对方视线根本没有注意到几乎伏地的他,他右手一把握住刀柄猱身而上,竟是以短对长,直接来了一套贴身快打。
虽说对他来说,这单刀算不上趁手,可陌刀汉子气力刚尽,一旁其他三个老参堂护卫又是奋不顾身上前拦住了他的长刀,他一个猝不及防,持刀的右腕就吃越千秋划了一刀,顿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怒吼。
他的手才刚刚一松,就只见越千秋随手将那单刀往后一扔,轻舒猿臂接住了他在剧痛之下失手丢下的兵器,继而左手使力,双手一块握住刀柄,立时便是一记凌厉无匹的劈斩。
即便是在这种见血拼生死的刹那,越千秋嘴里兀自非常没正经地大吼道:“迎风一刀斩!”
第三百二十九章 杀人和闹剧()
随着那一吼之后,一道犹如闪电一般的雪亮刀光,就只见那原本铁塔似的大汉几乎瞬间分成两半,鲜血喷涌而出,越千秋和旁边那三个来不及躲避的护卫无不溅了满头满脸。
面对这冷酷血腥的一幕,挡在皇帝身前的几个侍卫先是呆呆发怔,随即便有人忍不住反胃。尽管只是呕了一声便自知失态,立时捂住了嘴,可那声音却不可避免地传入了皇帝耳中。
下一刻,这位君临北面,和南边的吴朝半分天下的至尊便站起身来,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夺下了那个险些忍不住呕吐家伙手中的刀。
他也没理会那个呆若木鸡的侍卫,自顾自屈指轻轻弹了弹刀身,正好看到越千秋回转身来,左手随便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珠,那张分明有些狰狞的脸上竟还挂着不好意思的笑容。
“第一次杀人,手有点生,没把握分寸,场面有点不好看……”
越千秋并不缺乏惊险的经历。
七岁那年,他在刑场边上看热闹时,从三楼掉下险些丧命;同一年夏末,在永宁楼屋顶上的那场凶险搏杀中,他靠层出不穷的小手段将秋狩司的一个谍子坑得重伤;就是这几年,他练武从来没有停过一天,严诩也时不时组织玄刀堂弟子来一场偷袭和反偷袭的实战演练。
可严大掌门自己,尚且都因为东阳长公主这个太护犊子的母亲,从来没有离开过金陵,也就谈不上杀人,更何况今年过了年才十四岁的越千秋?
刚刚劈人如切西瓜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反胃,会恶心,会颤抖,可那股血腥味直冲脑际,他非但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甚至还有一种勃发的兴奋感。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和那些神经病似的人厮混太久,于是变得不那么正常了。
可是,在稍稍侧身从那破口挪开,免得被人当成靶子,同时也避免面对那两片残尸,回头对皇帝这么唠叨了几句之后,他就发觉自己还是个正常人,唠叨的本意,不过是抒发心头紧张。
他握紧了手中那黏糊糊的陌刀,目光再也没看地上那血肉模糊的尸体,而是透过门板那巨大的破口往外张望了一下。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一次手生,接下来就会手熟了。”越千秋的耳畔传来了皇帝的声音,他愣了一下,没有回头,可背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的身后。很快,他就听到了其他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徐厚聪带着侍卫们也赶了过来。
然而,说话的仍然只有皇帝一个:“朕当年第一次亲手杀人,就是在登基之前。从那之后,朕杀的人就越来越多,但亲自动手的机会却越来越少了,没想到今日竟然还能亲手动刀。”
越千秋已经感觉到说话的皇帝正站在自己的身后。他甚至能清清楚楚地勾勒出那个一手提着刀,满脸平静,周身却散发出十足杀意的身影。紧跟着,他就听到耳边再次传来了一个低沉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杀出去,朕说话算话,一个换一个!”
平生第一次杀人之后,背后竟然还有个人怂恿自己杀更多的,越千秋忍不住苦笑道:“我说阿爹,有没有人说过,你实在太会使唤人?”
可随着这声抱怨,越千秋陡然暴喝一声,一时力贯双臂。他那往日显得匀称修长的小臂,此时此刻却因为劲气充盈而一下子鼓胀了一圈。紧跟着,他双手合力,劈出了比刚刚更加势大力沉的一刀。
这一刀之下,他面前那几块尚完好的门板登时化成碎片往外激射而去,他整个人亦是随之冲出,几乎是用一种完全蛮不讲理的高速,径直撞入了外间那稀稀拉拉的十几个弓手当中。因为他这动作实在是太快,对方那先头几箭射空之后,竟是来不及再拉弓了。
不过是手腕翻飞劈出了一记回旋斩,他的四周就传来声声惨叫。等刚刚挥刀时一度微微屈膝的他重新站稳时,周身五尺之内,竟是再无一个人站着。耳听得有人厉喝放箭,觉察到那声音和之前叫嚣砸了老参堂的赫然属于同一个人,他眼角余光一瞥,立时找到了那人影。
那是一个被层层叠叠三四十个人簇拥在当中,身着锦袍的中年胖子。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脚下立时使劲一蹬,整个人便朝声音来处急速窜了过去。
眼见一支支利箭迎面飞来,那一刻,越千秋只觉得脑际如同冰雪一般冷静,时而闪避,时而用陌刀将其磕飞。而在这急速前行的过程中,他能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身后竟还有别人跟了上来。他来不及去想那是想表现忠勇的徐厚聪,还是发疯的皇帝,径直朝面前的那群人撞了过去。
甫一接触,他便再次劈出了一刀,等落地站稳之后又是一记旋斩,前后两刀,就只见数人溅血跌开,而刚刚那呼喝放箭的锦袍胖子,在几滴血溅到了脸上之后,竟是发出了比噪音更刺耳的尖叫:“杀了他,快杀了他!”
“你要杀谁?”
越千秋对这魔音贯耳大为恼怒,奈何那家伙被护卫团团护在当中,他只能愤而先拿身边的敌人开刀。当听到背后有人抢在他前头问出这四个字时,他在百忙之中回头一看,却发现北燕皇帝竟是比侍卫冲得更加靠前,一刀劈了一个傻傻冲上前的家伙之后,染血的钢刀遥遥直指着那锦袍胖子,脸上尽是寒霜。
趁着那锦袍胖子微微一愣的当口,再看到徐厚聪已经狗腿地挡在了皇帝身前,越千秋想到之前那一个换一个的承诺,立时猛地一蹬地面,继而如同冲天炮似的弹起,可骗了两人抬弓发箭,他却气沉丹田,以比跳起更快的速度猛地落地,随即一个闪身从左边迂回直冲侧翼。
只是一刀,他便在敌阵那薄弱的侧面划开了一道口子。随着两个人惨叫倒地,那发呆的锦袍中年人仿佛挨刀的是自己,再次用极高的分贝尖叫了起来,他也没时间捂耳朵,干脆蛮横地直冲了进去,心里却生出了一个挺无稽的念头。
要真是冲着皇帝来的,不得不说,就这没用的头领带着一群没用的喽啰,连放箭都只是随便乱放一气,也实在是太不够看了!也就是之前那劈门的彪形大汉看上去有点样子,只可惜在他偷袭之下照旧炮灰了。
原来到最后还是一场闹剧?
如果是这样,这人头不赚白不赚,能换好些个自己使团的人平安归国呢!
越千秋心里这么想,手中的刀一时运转更快。旋斩、斜劈、冲撞,直刺……他没有用威力最猛的回旋十八式,而是用那些最简单最洗练的招式不断杀人。他平生第一次将这七年历练所学发挥得淋漓尽致,在这些无关紧要的敌人身上毫无顾忌地收割着人头。
只不过,当最后只剩下那个瑟瑟发抖的锦袍中年人时,眼看皇帝已经径直朝人走了过去,浑身浴血的他却非常知情识趣地退到了一边靠墙站着休息,手中那把刀同样倚在了墙边,一只手却在迅速掰手指算着刚刚到底砍了多少人。
然而,当他眼角余光瞥见老参堂对面那药材行有人张头探脑时,他不禁心中一突。
他随手把刀往地上一扔,扬声说道:“剩下的交给阿爹你了,可别少算我的人头数。累死了,我回去歇会儿!”
见越千秋毫不迟疑扭头就走,分明不想听自己对人说什么,皇帝也没在意。见那锦袍胖子在抖了好一阵子之后,突然扑通跪地,仿佛想解释,他却没好气地冷笑道:“不用说什么这只是巧合,你不知道朕在这里。你是只不过带了一群酒囊饭袋,可既然是动了弓矢的酒囊饭袋,那么你如果想用不知道三个字来搪塞,那就是笑话了!”
“皇上,臣可以解释……臣真的只是被人陷害的!”
越千秋听到人几乎是用刚刚那尖叫似的声音拼命为自己开脱,他忍不住用衣角擦了擦满是血渍的手指,随即使劲掏了掏耳朵。
真够聒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