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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看信的越千秋在抬脚跨过正房门槛时,脸上表情瞬间僵硬,下盘最稳的他竟是被门槛给绊了一下,整个人连同诺诺一块往前倾倒。
好在他到底练了这么多年,在往前绊出去的刹那把手里的人和东西往高空一扔,随即双手往地上一撑,双脚腾空向上一甩,一个空翻后稳稳落地。
这时候,他方才勾手把诺诺重新接住。再看怀里那小丫头时,他就发现人哪有半点受惊吓的样子,反而又惊又喜,笑得双颊一片红艳艳的。如释重负的他伸出另一只手,这才接住了那张和扔诺诺一块扔出去的软绢。
他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素来有几分忌惮,此时便忍不住问道:“诺诺,信的内容你看过没有?”
这个过了年才五岁的小丫头,其实是识字的,那才是真正的资质顶尖,聪明剔透,谁如果小看她……就和当年他被人小看不识字糟蹋书是一个下场!
“看过了呀。”诺诺瞪大了眼睛,喜滋滋地说,“爹明显也是写给我看的,用的字我几乎每一个都能认得。”
虽说这是一个能猜到的答案,可越千秋还是很想揪着越小四的领子暴打他一顿——尽管很可能打不过。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的口气温和一些,别那么恼火。
“他可是在信里说,他又要回去当他的驸马爷了!”确定外间无人,越千秋低低说出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北燕公主就算真有那么多,可北燕男人都死光了不成,居然又能轮到他?他上次不是说有人翻旧帐,所以他被人怀疑了,这才被赶到边境?”
上次付柏虎固然替越小四带了话,可真正重要的信,也是诺诺贴身携带的。此时,还是这个小丫头一本正经干咳了一声,随即才低声嘟囔道:“千秋哥哥,爹之前就是娘走了之后,死活不肯娶大姨母,所以才被赶去边境的。”
越千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不早说!”
“可你也没问我呀?”诺诺的声音挺小的,脸上却很是理直气壮,“爹从前说过的,大姨母那是出了名的……嗯,叫人尽可夫?她前后有过十几个驸马了,他才不要这种女人。爹肯定是那个……那个什么虚与,虚与委什么来着……”
越千秋这才想起,之前越小四的妻子,诺诺的母亲平安公主确实太没存在感,打听不出什么情况来。可北燕最有名的那位大公主就不同了。
这位是北燕皇帝已故皇后独生女,娘家势力庞大,又没有兄弟,所以皇帝尤其纵容宠爱,哪怕她结婚离婚都是家常便饭,一年嫁两三次,皇帝也毫不在意。
可要是越老太爷知道越小四丧妻之后居然要娶那么个放荡女人,不气得吐血才怪!
诺诺看着越千秋面色一连数变,不禁有些内疚,当下勾着越千秋的脖子说:“千秋哥哥,娘对我说过,大姨母最喜欢勾搭那些看不上她的人,而且会想方设法下死劲,可真正勾搭上了就反而没兴趣了。之前她的一个驸马就是我七姨父,她花了七个月把人勾搭上,然后我七姨父和我七姨离婚,可两个人成婚才一个月,大姨母就把人赶出家门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随即认认真真地说:“可大姨母撵在爹屁股后头,追了他一年半,娘走了之后更是天天跑来,爹也没理她!爹肯定是耍她来着……”
越千秋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想小丫头你真信你那个爹,如今你娘都不在了,就算人是个荡妇,万一他偷腥,那也是没准的!可听到诺诺口口声声说娘走了,他的心又软了下来。
亏他还拜托二戒和尚把越小四和那些个武林同道接应回来,现在越小四却在信上用隐语说,那几个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武林同道都已经安排好了脱逃的线路和时机,只等人接应即可,他自己还没玩够,要重新杀回上京旧地去。
那个二和尚要知道越小四变卦,不气煞才怪!
这死老爹还在信上说,让他转告越老太爷,甚好,勿念……好个屁!幸好他上次没把诺诺捎带的那封信给老爷子看,否则这大起大落非得把爷爷气出个好歹来不可!
越千秋抱着诺诺到主位的太师椅坐下,却突然联想到当初越老太爷建议越大老爷出使北燕。越小四突然杀回上京,是不是不谋而合,也打算去做做老爷子吩咐大老爷去尽力试试的那件事?
“越家人就是这么麻烦,逞能,死犟!”越千秋嘴里喃喃自语,可想到严诩的“野望”,他忍不住轻轻呵了一声,“可我也姓越!”
基于越小四这封信,他险些被人抹黑名声的这件事,得快刀斩乱麻尽快处理了。
至于办法吗……呵呵,你夺我的名声,那就别怪我雀占鸠巢!
第二百五十九章 内讧()
对于越千秋来说,钱若华报出来的三四十个名字,一一记下并不是难事。因为其中不少都是此次来金陵的各派年轻弟子,他都见过。但也有人是留守门派并没有跟出来的,可架不住都在武德司和刑部总捕司的名单上收着,他也都听说过相应事迹。
可是,听完一字不漏向钱若华重复了这些名字之后,见其艰难点头表示就这些,他突然又微微一笑。
“你确定就是这些,没有少……也没有多?”他骤然之间提高了声音,见钱若华登时面色僵硬,他这才不慌不忙地说,“要知道,我还有地方可以求证,比如甄容,比如少林和造化门的那三位师兄。少一个人还能说是你记错了,可如果多一个,你自己知道这里头的玄虚。”
钱若华强自镇定地说:“我没有污蔑他人,就这些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那很好。”越千秋站起身来,可就真当钱若华如释重负的时候,他却又嘿然笑道,“不过,刚刚我念出来的三十八人的名单,你再重复一遍。”
刚刚一个一个名字地往外挤,此时此刻越千秋这一说,钱若华顿时有些措手不及。他可没有那么好的记性,能够记住自己真中掺假,绞尽脑汁做了不少加法和减法的那份名单。
至少他不能保证不错一个!
他张了张嘴,看见越千秋那倏然间收起所有笑容的脸,他终于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个他一直深恶痛绝的少年是那样难缠。
见钱若华冷汗涔涔,越千秋就似笑非笑地说:“我不管你想干什么,可如果你到这节骨眼上还想算计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眼下受命于皇上查访群英会,治你一个居心叵测,污蔑他人的罪名,那还不简单?”
“我刚刚心里有点乱,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
先是被父亲一番警告摧毁了心防,又被越千秋那点伎俩彻底冲垮了那傲气底下掩藏的恐慌,钱若华终于彻底老实了。当他再报了一次名单,随即在越千秋要求下重复了三次,眼见人总算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似的,甚至隐约感觉到连背后的床单都湿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越千秋笑呵呵地稍稍弯了弯腰,和钱若华来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对视,“咱们两个犯冲,相见不如不见,我希望咱们下次就别见面了。”
当他推门出屋,就发现门外杵着三尊门神。严诩是满脸不耐烦,钱谦荣强颜欢笑,至于那位樊长老,则是讥诮和轻蔑。显然,不论三人之中的谁,全都清清楚楚听到了他和钱若华在屋子里的交谈。就算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也没有一个人能瞧得起钱若华。
“今日叨扰钱宗主了。”越千秋照旧很有礼貌。可有礼貌,并不妨碍他给人添堵,“钱少宗主这伤势,恐怕一时半会好不了,得好好养,别从外伤变成内伤,内伤变成心伤。”
这一次,还不等钱谦荣回答,樊长老就大剌剌地抢在了前面:“九公子放心,五行宗也是有门规的地方,不会连铸成大错的小辈都管束不了!”
见钱谦荣眼神一闪,竟是没有和樊长老针锋相对,而是摆手做了一个亲自送客的手势,越千秋也不再多话,等严诩大步往外走,他就乐呵呵地跟在了后头。出了客栈,钱谦荣无心客套,严诩和他也无心继续敷衍,彼此一拍两散,倒是省事了。
可他拨马才没走两步,就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严掌门,九公子,还请留步!”
发现是樊长老从客栈大门口追了出来,越千秋见师父根本就懒得理人,压根不顾从前和各派掌门谈笑风生的一派之主形象,他只能认命地跳下马背转身迎上前去。
樊长老并不计较严诩那怠慢的态度,非常客气地拱了拱手后,开门见山地说:“听说九公子之前已经建言在国子监下设武英馆?之前宗主选了一个弟子打算送进去,但我有些贪心不足,九公子能否再给我五行宗一个名额?犬子此次虽说没来,但心慕金陵气象已久……”
越千秋哪里不明白樊长老的意思?他可不认为,钱若华一再主动找茬,却被一再狠狠打脸,如今终于明白踢上了怎样的铁板,因此就会吸取教训,而钱谦荣这个当爹的会因为自己替人教训了儿子就会感激他,那父子俩不恨他才怪!
因此,樊长老主动送上门示好,他当然不会往外推。
“樊长老这么说就拿我当外人了。”他轻轻一握樊长老主动伸出来的双手,轻描淡写地说,“到时候令公子上京之后,到越府递个帖子就行了。如果他愿意,带一两个同伴也无妨。”
越千秋竟然愿意给自己更多的名额,樊长老登时大喜过望。自从三代之前樊家丢掉宗主之位,这些年来,家族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兢兢业业地修习武艺,拓展人脉,不只是为了夺回祖上的基业,更重要的是为了不被钱家赶出原本属于他们的五行宗!
越千秋这样背景深厚的公子哥,能够套近乎攀交情是最好的,不能也绝不可得罪,也只有钱若华这种自以为是的蠢货会去主动招惹人家!
再次上马,越千秋也不扬鞭,也不拍马,任由白雪公主自己驮着他向前,直到白雪公主嘶鸣一声,他方才回过神,却只见严诩正不大满意地挡在马前瞪着自己。
他不得不干咳一声道:“师父,我这正在琢磨那小子给的名单呢!没想到群英会挺厉害啊,总共二十三个人里头,几乎把有名的少年英杰给一网打尽了!”
“什么少年英杰,和你爹那一代差远了,你没听那个二和尚说,当年各大门派可是有一大帮人跟着你爹去北燕了,那才是真正建功立业的英杰,现在这所谓群英会干出了什么功绩?一群只会瞎折腾,瞎嚷嚷的跳梁小丑而已!”
骂过之后,严诩却又意犹未尽:“我当年自以为是,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还态度死硬就是不回去,想收个徒弟却处处碰壁,若不是越老太爷,若不是你,只怕这会儿我就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可他们简直是比当年的我还要蠢的小子!当年我可没想着去陷害人!”
把自己骂进去之后,他就瞪着正在那惊讶的越千秋道:“怎么着,我们这就去见见那个群英会最大的头头,连甄容都要叫一声大哥的,出身下品门派,却能让一群上三门中六门弟子都心服口服称一声刘师兄的刘国锋?”
越千秋知道宫里这会儿根本顾不得区区群英会,家里估计还有个铁骑会会主彭明守株待兔等着问昨夜之事的结果,他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