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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越小四要不是指他那位离家出走七年的养父,他把头割下来当球踢!想到今天被越老太爷坑惨了,他毅然决然地打定了主意。
“严先生,您说得话我不大明白。实不相瞒,是爷爷让我来找您的。”
越千秋既然决定卖了越老太爷,那是毫不迟疑。当下他口齿清楚地把越老太爷原话转述了一遍,包括他前日怎么用那幅对联损了邱楚安和余泽云,越老太爷让他拐个名士回去当幕僚充场面,他都一字不漏说得明明白白。
当然,那对联的作者,他还是扣在了老爷子头上。
一旁的越秀一和越金儿刚回过神来,现在听完越千秋这解释说明,他们顿时又晕了。
越老太爷这是想干什么?
然而,越千秋却另有发现。他自陈越老太爷是幕后指使,严诩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一下子不见了,淡漠冷硬的做派也收敛了。他甚至能够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仿佛有点心虚!
“原来是越老太爷。”说这话时,严诩的眼神颇有些飘忽不定,“他太抬举我了,如果说我都能称名士,那么满天下就都是名士了。只不过……”
他突然赞叹道:“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这对联实在是痛快得酣畅淋漓!我平生最痛恨那些动辄子曰诗云的书香门第,最厌恶那些自诩传承百年的名门世家!果然不愧是越老太爷,旁人写不出这样的好句子来!”
说到这里,他又自言自语地说:“当初越小四出走,越老太爷自己都在伤心,却不计前嫌帮我争取了自由,我确实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
越千秋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不必说了。
这种中二病还是离远点好……虽然那真是他生平仅见的高手,毕竟家里那丫头小了点。
然而,他不说话,不代表其他人也会当哑巴。越金儿也就罢了,从话里话外觉察到严诩出身不一般,这会儿已然闭嘴。可越秀一却忍不住问道:“严先生认识我四叔爷?”
看到严诩那张倏然阴沉下来的脸,越千秋不由暗自大骂越秀一哪壶不开提哪壶,可这会儿后悔没堵住小家伙的嘴已经晚了。
“我是认识越小四。”
说这话的时候,严诩赫然是咬牙切齿,刚刚展露出来那落魄贵公子的脱俗派头一下子无影无踪:“这个该死的家伙,盗用了我离家出走的计划,自己远走高飞自由自在去了,却丢下我顶缸!若不是越老太爷仗义……”
越千秋看到严诩突然打了个寒噤,分明想到了某种非常不好的回忆,再想想之前这家伙竟然是那么一副扮相潜藏在同泰寺中,一见他们就警惕十足地认为是家中母亲派来的,他已经能断定,严家定然有一位比大太太更恐怖的人物坐镇。
看来,当初越四老爷和严诩恐怕是铁杆的死党,这才会一个盗用了另一个的计划离家出走成功,另一个却反而被追责。至于越老太爷所谓的仗义相助,让严诩得到自由嘛……
不是他背地里说人坏话,老爷子肯定打的是我家不好过,也让你家不好过的主意!
可怜的严老夫人,可怜的严诩……
为了完成老太爷的任务,越千秋眼珠子一转,立时岔开话题,仿佛兴致勃勃似的问道:“对了,刚刚那位惠安师傅说严先生是什么玄刀堂弟子,那是怎么回事?”
刚刚还有些魂不守舍的严诩这一次却仿佛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他端详着年纪相仿的越千秋和越秀一,唏嘘不已地说:“我当年和你们这般年纪的时候,体弱多病,别人都说活不长,一来二去,家里就决定让我学武。这一学,我就坚持了整整二十年。”
见越千秋满脸钦佩,越秀一则是瞠目结舌,就连那个越金儿也赫然正在惊叹,严诩不禁得意了起来:“那个惠安知道什么,我只不过是听说同泰寺方丈和玄刀堂的一个长老有些交情,所以就报了人的名字在这住了几个月。我何止是玄刀堂弟子,我是玄刀堂掌门弟子!师父当初自告奋勇,亲自教导我武艺,去年临终前还说要把玄刀堂交托给我!”
越千秋已经基本判断出,严诩出身非富即贵,丢了富贵荣华的日子不过,竟然铁了心要混江湖!从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豪门子弟,到处处被人喝来斥去的落魄武人,却还坚持不回家在外晃悠着,甚至引以为豪,不得不说,这个严诩也是另一种层面的强大了!
“可惠安师傅不是说,玄刀堂已经从武品录除名了呀?”越秀一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看到严诩瞬间再次变成了锅底脸,越千秋已经对越秀一的眼力劲绝望了。他几乎想都不想地一捶床板,勃然大怒道:“长安,哪有这么说话的!只要严先生在,玄刀堂就还在!”
如此中二的台词,他的牙都要酸倒了……
可果不其然,这话激起了严诩的强烈共鸣。他又惊又喜地看着越千秋,最终哈哈大笑道:“没想到,我还能在这天底下找到知音!走,我跟你们回去见越老太爷!”
前一句话差点让越千秋翻白眼,可后一句话却让他如释重负。
要打动一个从前和自家养父越四老爷混在一起,快三十了还犯中二的逆子,他容易吗?
第24章 求徒若渴的奇葩()
当严诩回房去换了一身行头,再次出现在越千秋三人面前时,饶是越秀一和越金儿之前已经有些心理准备,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而越千秋则更是揉了揉眼睛。
年三十许,羽扇纶巾,葛袍芒履,眉目清俊,如谪仙人……
原来爷爷还真不是在空口说白话!
这位刚刚至少还有点落魄的严先生重新梳头刮脸,现在换了装束,那真是通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儒雅风流的名士气息,管叫别人认不出来。
生怕煮熟的鸭子飞了,越千秋也顾不得客房里那简单的行李。当他们这一行人从客堂出来时,知客僧惠安正在和几个香客说话,见到他们便合十行礼,目光在严诩身上停留了很长时间,随即就显然迷惑了,仿佛在思量自家客堂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位人物。
这还不算,从客堂到同泰寺山门,严诩所到之处,大姑娘小媳妇的回头率几乎百分之百,更有胆大的直接上前搭讪,可一概都败退在了严郎君的冷脸之下。
头皮发麻的越千秋不敢耽搁,送瘟神似的把严诩请上越金儿紧急雇来的马车之后,他正要招呼越秀一,却不想这位重长孙黑着脸说:“我让越金儿带我骑马,你和严先生坐一辆车!”
某位重长孙的想法很简单。这严诩显然是和自家四叔爷一样的货色,还是离远点好!
越千秋原本就寻思着,是否可找严诩探讨一下周霁月从吴府摸出来的那几张纸片,此时越秀一不肯和人同车,他倒是乐得方便了。当下他嘱咐越金儿带好越秀一,自己钻上了车。
这辆临时雇来的马车并不奢华,却也干净整洁。严诩大剌剌地坐在车夫正后方的位子上,越千秋一上车正陷入左右选择难题,一句话就钻入了耳朵。
“你根骨不错,是个练武的好材料,愿意拜我为师吗?”
此时马车恰好刚刚起行,越千秋一怔之下,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所幸面前伸出来一只手,稳稳当当将他按在了左边的座位上,与之同来的还有两句教训。
“看你这下盘如此不稳,就应当好好练武打根基!只要入了玄刀堂,保你三年脱胎换骨!”
之前那位“寇明堂”巧舌如簧诳徒弟也就算了,如今看这改头换面谪仙人似的中二严郎君苦口婆心哄自己入门,越千秋想起那些看到严诩之后犯花痴的大姑娘小媳妇,真觉得应该让她们好好看看这家伙的真实嘴脸。
可严诩的武艺,他确实心痒,思来想去终于有了主意:“严先生可知道我爹是谁?”
严诩不禁眉头大皱:“怎么,你爹不许你习武?”
越千秋用非常正式的口吻说道:“家父是越家四老爷。”
“荒谬,这不可能!”严诩几乎是下意识地叫出了声,等看到越千秋满脸无辜的表情,他一下子恍然大悟,“你就是那个……”
那个之后的话,严诩直接吞回了肚子里。哪怕他的叛逆期从少年持续到青年,而且看起来还没有结束的迹象,可在不涉及自身的问题时,严郎君还是非常有风度的,心想不要戳到人家小孩子的痛处,同时也少不得暗自埋怨了素来又敬又怕的越老太爷两句。
既然越小四至今没个音讯,捅破孩子是抱养的干嘛?
严诩浑然没发现,因为越千秋之前的言行举止,他的心已经偏了。很快,他轻咳了一声说:“我和你爹那点私怨,和你跟我学武有什么关系?他这个人脾气急,哪天回来发现自己多了个儿子,指不定还要和老太爷闹,你若是有一身好武艺,那就能轻易压制他。”
越千秋简直想捶凳子。这家伙是指望他日后和名义上的养父一决胜负出口恶气吗?
他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诱骗的,转而兴致勃勃地问道:“那严先生打得过我家影叔吗?”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严诩的脸黑了。这下子,一向无法估计越影实力的他不禁暗自咂舌。就他看来,严诩已经挺厉害了,毕竟自称是玄刀堂掌门弟子,难不成还不是越影的对手?
老太爷这贴身护卫哪找来的!
想归想,越千秋看着严诩的眼神却没变,还是那样炽烈。在这样的注视下,严诩很没有浊世佳公子风度地缩了缩脑袋,随即强自若无其事地说:“大概……可以吧?”
这死鸭子嘴硬的态度已经很明显,越千秋虽然不会继续撺掇严诩和越影比试一场,可眼珠一转,他就吞吞吐吐地说:“我也很想和严先生学点防身术,可爷爷是想让我跟严先生念书……”
严诩打哈哈道:“老太爷实在太高看我了,我这学问不过三脚猫而已。我小时候禁不起家人激将,是放出过要考个状元的豪言壮语,可这么多年丢下没捡起来,早忘得差不多了。”
“考状元?”越千秋已经觉得今天受到的惊吓够多了,没想到还没完,当下几乎下意识地追问道,“严郎君不是一直醉心武艺吗,从前怎么会想到考状元?”
刚刚话一出口,严诩就知道坏了。可他是铁了心想收个徒弟,尤其是自己看中的这徒儿还是越小四的养子,将来绝对能给自己出口恶气。思前想后,面对那么一双你不说我就绝不甘休的好奇眼睛,他最终还是破罐子破摔了。
“我练武一是因为身体太差不得不练,二是因为家里人说,太祖皇帝那会,某一届的榜眼不服状元,吵嚷到了太祖皇帝跟前,结果太祖皇帝说,你们在殿上打一架,谁赢了谁就是状元,榜眼手快赢了,就抢了个状元当。我琢磨着万一学问及不上人,武艺取胜也行。”
越千秋瞠目结舌,随即哭笑不得地问道:“结果呢?”
严诩极力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结果都是骗子,我家根本就不能参加科举!”
不能科举?严诩怎么瞅着也不像是地位最低下,不能参加科举的那些阶层,难不成这家伙是皇亲国戚?可严姓不是国姓,难不成那位严老夫人是……
越千秋一面猜测,一面告诫自己,这位中二严郎君是他这辈子生平仅见的奇葩,不能用常理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