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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怀瑾道:“我曾在杭州遇到过一位净土宗大师。”
王德谦来了兴趣:“哦,到底是哪位?”
得,这两人开始讨论佛教了。
925【大智若愚】()
王德谦、南怀瑾和钱吉三人兴致勃勃的聊着佛学,周赫煊和曹任远都有些插不上话。
曹任远给周赫煊倒了杯酒,随口道:“周先生似乎一向是拥蒋人士?”
“何以见得?”周赫煊笑道。
曹任远说:“你从不参加倒蒋活动。以前开北方扩大会议时,我还派人到天津去请过你,汪兆铭也亲自向你发出邀请,但都被你拒绝了。”
周赫煊好笑道:“我好像记得,胡汉民先生当时也没参加会议吧,难道他也是拥蒋人士?”
曹任远无奈摇头:“展堂先生(胡汉民)是我亲自去请的,他没做回应,反而大骂汪兆铭。我对他说,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两三年,常凯申要加害于你,到时我必相救。此事果然被我言中。”
周赫煊说:“胡汉民先生不参加北方扩大会议,是一眼就看出汪兆铭心思不纯。你们当时搞的倒蒋活动,无非有三个结果:第一,倒蒋失败,爆发内战,中国陷入军阀混战的局面;第二,倒蒋失败,爆发内战,常凯申借机清除异己而独裁;第三,倒蒋成功,爆发内战,中国同样再次陷入军阀混战局面。不管哪个结果,都对国家百姓没有任何好处,反倒为日寇侵略东北提供了便利。”
曹任远愣了愣,问道:“为什么不会出现倒蒋成功,中国建立真正的民主政府这一结果?”
“你觉得可能吗?”周赫煊反问,“参加北方扩大会议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真能达成一致?就连坚决反蒋的胡汉民先生都不参加,我为什么要去参加?更何况,我都不是你们国党的人,一个党外人士去凑什么热闹?”
曹任远沉默片刻,突然苦笑:“还是展堂先生和周先生看得远啊。回头想想,那些年我忙前忙后,都白忙活了,反而便宜了日本人。”
周赫煊说:“也不是白忙活,古今中外,不论哪个国家,哪个政体,都需要有异见人士,一言堂只会导致彻底的独裁。你们奔走倒蒋十多年,也让常凯申做出了许多妥协,这对国家来讲也是有好处的。”
“可能吧,”曹任远笑道,“不管如何,现在只剩下拥蒋抗日一途,就连焕章将军都高调拥蒋了。”
曹任远虽然在后世名声不显,但在民国时代绝对是比较关键的人物。他辅佐胡汉民创立“新国党”,还是冯玉祥的入党监誓人,孙中山的“孙文之印”如今就掌握在曹任远手中。
在曹任远看来,常凯申就是个革命叛徒,背叛了孙中山,背叛了中华民国,跟袁世凯一样都属于篡权阴谋家。
周赫煊突然说:“曹博士为什么一定要走仕途玩政治呢?你是物理、化学双料博士,还是农学学士,完全可以搞化工生产、机械制造,甚至是发展农业啊。”
曹任远摇头道:“一棵大树,主干都歪了,枝叶长得再茂密有什么用?”说着他又叹气道,“不过,你也说得对,或许我真不适合搞政治吧。当一个自贡市长都让我心力交瘁,一面要顶住中央的压力,一面还要安抚盐商的情绪,简直耗子钻风箱——两头受气。哪天实在觉得没意思了,我就辞职归隐,或者开一家工厂为抗战生产物资。”
周赫煊笑道:“你也可以搞教育啊。”
曹任远冷笑:“教育界同样乌烟瘴气,去年我出任自贡市长之前,其实原定职务是重庆大学校长。结果,呵呵,一个校长任命都还有派系斗争,我懒得掺和进去,干脆就拒绝接受校长任命书。”
周赫煊没想到里面还有这种脏事,好奇地问:“现任重庆大学校长是叶元龙先生,他好像不是那种拉帮结派的人。”
曹任远乐道:“叶元龙是个糊涂鬼,但也可以说,他这人大智若愚。教育界留英美派和留日法派一直斗得很凶,各自背后都有国党派系在支持。恰好,叶元龙留过英法美三国,他不介入任何一派的斗争,也跟任何一派都关系好。老蒋就是看中他这点,所以对其青睐有加。至于叶元龙本人,他对政治毫不关心,可能在他自己看来,他是莫名其妙加入国党,莫名其妙当上重大校长,莫名其妙被视为老蒋心腹。”
周赫煊笑道:“如此说来,换我是老蒋,我也会提拔叶元龙,因为这样的人能办事又省心。”
还是老子那句话说得好啊,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叶元龙就是那种只顾埋头做事,不管党政纷争的人。他是一点一点被老蒋看重提拔的,以后甚至稀里糊涂被授予文职中将,抗战胜利后又稀里糊涂被选为“国大”代表。
抗战期间,老蒋甚至表示:“叶校长可以随时找我,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
作为老蒋在教育界的“心腹”,叶元龙却选择留在大陆,竟然还得了善终。他曾经救过两个地下党,其中一个是文艺界领袖,另一个当了浙江省(和谐)长,但他却从来不宣传炫耀,也不以此做政治资本,甚至除了周公和当事人以外,那时很少有人知晓此事。
或许,正如曹任远所说,叶元龙才真的是大智若愚。
周赫煊和曹任远聊了一会儿抗战时局,突然说道:“曹博士,你要是哪天不想当市长了,可以来我的工厂。不管是物理、化工,甚至是农业才能,都保证你能尽展所长。
“那就这么说定了,”曹任远笑着答应,也发出邀请道,“对了,周先生来一趟自贡,请务必到蜀光中学做一次演讲。”
旁边聊佛学的王德谦顿时接话:“对对对,周老弟一定要去蜀光中学走一趟。狗日的小日本儿,去年把学校的楼都炸塌了,你去给学校的娃儿们讲几句硬气话!”
“一定,一定。”周赫煊满口答应。
蜀光中学的办学经费一直都是在盐税中扣的,盐商们每年都要捐款办校。去年张伯苓接管学校担任董事长,也注入了不少资金,这所学校现在是南开系统当中的一员。
当晚,周赫煊就住在大安寨王德谦家中,第二天又去曹任远在檀木林的家中做客。
周赫煊厚着脸皮向曹任远求了一副墨宝,并索要孙中山的印章,曹任远只能苦笑着拿出“孙文之印”给他盖上。
这绝对属于意外收获,周赫煊手里的那副墨宝,乃最后一件盖有“孙文之印”的宝贝。
926【抠脚老李】()
自贡谚语“河东王,河西李”中的河叫釜溪河,流向东南而汇入沱江,走沱江可以直到广汉,这是传统的川中盐运路线。而釜溪河与沱江构成的水运体系,又被川菜界称为“小河”。
川菜分三个体系,即以成都为代表的“上河帮”,以重庆为代表的“下河帮”,以自贡为代表的“小河帮”。水煮鱼、水煮牛肉、水煮肉片……这些“水煮”系列菜品,真正的发源地就是自贡。
自贡“下河帮”川菜,又分为盐商菜、盐工菜和会馆菜三大支。
盐工菜,顾名思义,工人吃的,用料普通,做法简单,符合大众的口味和经济承受能力。
会馆菜,包罗万象,是南来北往的商人们带来的,融合各大菜系之长,又加入了自贡本地的特色。
盐商菜,那就恐怖了。咱们之前提到的“火边子牛肉”就是盐商菜,口味还在其次,必须要上档次,土豪气息扑面而来。
古代盐商们喜欢斗富,比如“猪血旺”,普普通通的一道菜嘛。盐商们非要用灵芝、人参之类的名贵药材喂猪,再把猪吊起来灌滚烫的粥,这粥也有讲究,工序复杂,用料奇葩。这些都只是前奏,当猪的食道被粥烫出血泡后,刺破那些血泡做猪血材料,再以各种独门工序炒成菜。
自贡有道名菜叫“跳水蛙”,这也是盐商菜。传统做法根本伤不起,先以秘制酱料涂在木箱内部,再放入精养数日的青蛙,盖上箱子,让青蛙跳几个月再取出。由于酱料的原因,青蛙死后不仅没有腐烂,反而保持着一定水分,浑身充满了浓郁的香气,并且肉质劲道,以此做原料再进行精心烹制。
嗯,这些东西作者君都被吃过。
唯一吃过的“跳水蛙”,到21世纪已经变成“水煮青蛙”了,难以想象传统做法是什么味道。
周赫煊也没能一饱口福,王德谦居然请他吃豆花饭,这是典型的盐工菜,一点没有大盐商的气魄。
蜀光中学那边暂时没去,周赫煊乘船南下前往富顺,在邓关附近有个叫“竹林湾”的地方,那就是厚黑教主李宗吾的隐居之地。
几间破败的竹木土混合建筑,有着典型的西南明清民居风格。
李宗吾穿着一身脏兮兮的长衫,靠在楠竹椅上,旁边放着花生和烧酒。他一边看书,一边抠脚,时而捡起粒花生米,就着高粱酒喝得美滋滋。
老妻板着脸走过来,把一件干净衣服扔在他身上,喝道:“吃吃吃,就晓得吃!快把衣裳换了,一件长衫子穿了两个月都不脱,我昨天丢在洗衣桶里头,你咋个又捡起来穿?”
李宗吾嘿嘿笑道:“我怕夫人洗衣受累嘛。”
老妻没好气道:“我鼻子才受累,衣裳都穿馊了!”
“马上脱,马上脱,夫人息怒。”李宗吾连忙起身宽衣。
“怕老婆十二经”是厚黑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李宗吾说:“怕老婆才能成为高人逸士,怕老婆才能做英雄豪杰。怕老婆是四川的省粹,也应成为中国的国粹,不管是统一全国还是偏安一方,都要怕老婆的人才能做到。”
在李宗吾的理论体系中,怕老婆是跟抗日结合在一起的。戚继光抗倭名将嘛,戚继光也怕老婆——手动滑稽。
老妻拿着脏衣服问:“你的书好久才出版嘛,屋头都没钱用了。”
李宗吾连忙说:“快了,快了,正在准备印刷。”
“快个屁,”老妻毫不留情地拆穿,“中央政府通缉你的文书都发到县里头了,哪个还敢印你的书?你莫要天天看书写文章,赶快找个学校教书嘛。你以前在县中(郭小四的母校富顺二中)当过校长,现在回去当老师总可以的,教书也比你写文章光彩。”
李宗吾耐心解释道:“夫人,你说些啥子哦,我在四川大学都是当教授,哪能够回县中学当老师?就算我愿意去当老师,人家校长也不敢要啊。校长脑壳肯定痛得很,都没有合适的职务安排给我。我如果去当个副校长、校务主任之类的,校长不好做,同僚也不高兴,纯粹给大家找罪受。”
老妻道:“是是是,你看得明白,我是个糊涂虫。”
李宗吾又道:“再说了,教书只教得了一代人,我写书可以影响千万代。”
老妻冷笑讽刺:“我晓得,你是厚黑教主,你以后可以在厚黑庙里被供起来吃冷猪头肉。”
李宗吾赔笑道:“夫人明见万里,佩服。”
“一天到黑只晓得发梦,懒得跟你说。”老妻埋怨两句就洗衣服去了。
“唉!”
李宗吾低声长叹,他对官场看得太透彻了,又不愿同流合污,因此根本没有仕途可言。《厚黑学》已经发过单行本,负面影响极大,他这两年都在完善厚黑理论,并为厚黑学写“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