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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之文豪崛起-第5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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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堂里只有桌子没有板凳,学生们在木桶里自己打饭,然后围着桌子站着吃饭。每个人都不敢把碗盛满,因为要赶快吃完,才有机会去添第二碗,速度慢的第二碗饭就没了。

    “当当当当……”

    磨刀不误砍柴工,学生们端起饭碗的第一件事,不是吃饭,而是敲碗。食堂里响起一片叮叮当当的声音,好像是在演奏音乐会,又好像是在举办水陆道场。

    为什么要敲碗?

    因为米饭当中有许多砂砾,甚至有老鼠屎,被学生们戏称“八宝饭”。想要吃得快、吃得舒心,就必须以一定的力道节奏,把饭里的杂物敲出来拨到一边,这属于技术活。

    周赫煊也盛到一碗八宝饭,有样学样的一起敲碗。可他的敲碗技术很差,敲了好半天也没啥用处,只能就那样囫囵着往下咽,各种砂子、稗粒夹杂其中,吃到老鼠屎也只能继续吞。

    今天的菜品是煮芸豆,这玩意儿便宜。味道就很难说了,白水煮的,没有什么油气,甚至连咸味都不够。

    中国的天之骄子们,却没有对饭菜任何嫌弃,他们一个个狼吞虎咽,生怕速度慢了吃不上第二碗。包括女学生们也是如此,在没有零食、缺少荤腥的年代,姑娘们没有矫情的资格,娇滴滴的少女也能吃满两大碗。

    梅贻琦见周赫煊吃得很痛苦,劝道:“周先生,咽不下就别咽了,到我家去吧,给你炒几个家常菜。”

    “没事,不能浪费。”周赫煊咬着牙把剩下的半碗饭全吃完,他吃得比学生们还干净,至少学生们会剩下很多砂砾和老鼠屎。

    速度快的同学已经吃完第二碗,纷纷跑来跟周赫煊说话,就在此时,昆明城内突然传来防空警报声。

    “跑警报啊!”

    学生们已经很熟练了,甚至到了习以为常的地步。有的甚至端着饭碗跑,连菜碗都没落下,边跑边吃还在一边说笑。

    梅贻琦面色骤变,拉着周赫煊说:“周先生快跑,鬼子的飞机来了!”

    昆明是在广州失陷以后,开始被日军不断轰炸的,而西南联大则是日军轰炸的主要目标之一。

    周赫煊随着人群玩命狂奔,从后校门越过铁路就是荒野,在林子里找个坟头躲避即可——学校这边还没有修防空洞。

    金岳霖一边跑一边打招呼介绍朋友:“明诚,你也来了啊,这是闻一多。”

    周赫煊想不到自己第一次跟闻一多见面,居然是这种情况,他笑道:“闻先生你好。”

    “周先生你好,什么时候来昆明的?”闻一多问。

    “今天上午。”周赫煊道。

    闻一多本来身体是很虚弱的,但他去年参加了“湘黔滇旅行团”,已经变得又黑又壮。

    当时三校师生从长沙转移到昆明,是分三路进军的。

    闻一多所在的那路人马,共11位老师和267名学生,还配有4名军事教官和队医,全程实行军事化管理,领队的是个中将。他们跨越湖南、贵州和云南三省,翻过雪峰山、武陵山、苗岭、乌蒙山等崇山峻岭,步行3600里,被称为一场“文军长征”。

    老师学生们可不仅仅是赶路,还要践行“社会即学校,生活即教育”的教学实践。

    路过武陵山时,闻一多讲授桃花源地名的原始意义,指导学生收集民歌,研究地方语言。李继侗教授向学生们介绍乡野农村的社会情况,袁复礼教授实地讲解河流地貌的构造变形……

    没跑一会儿,周赫煊又遇到几个熟人,他问道:“思成和徽因呢?”

    金岳霖气喘吁吁地解释道:“他们在川康考察古建筑,不在昆明。呼呼,别跑了,就这个坟头吧,墓碑看着挺结实。”

    为啥要选坟头躲轰炸?

    因为有墓碑做屏障。

    闻一多连忙说:“再往前跑跑,前面有个山洞,比坟地里更安全。”

    周赫煊只能接着跑,很快就到了闻一多所说的山洞。这地方只能容七八个人,说是山洞,其实就是个山壁大土坑。

    周赫煊掏出烟来散了一圈,借着火柴的光亮,他看到地面有几行用石子嵌成的文字,估计是上次躲轰炸的时候,某个学生无聊之下解闷用的。

    仔细一看,居然是两幅对联。

    第一幅应该是闷骚理科生的杰作。

    上联为:人生几何?

    下联为:恋爱三角。

    第二幅对联是现实主义写照,应该是文科生弄出来的。

    上联为:见机行事。

    下联为:入土为安。

    这他么跑来山洞里躲轰炸,可不正是见机行事、入土为安吗?

884【品烟如品人】() 
    “见机行事,入土为安”这幅对联,明显借鉴了陈寅恪的“见机而坐,入土为安”。

    傅斯年和陈寅恪等人,在自家院子里挖了个坑,上面盖木板和沙土。当日机来轰炸的时候,他们就钻进地洞里。由于洞里常常有积水,陈寅恪都是带着张板凳去坐着,因此凸显一个“坐”字,后世往往误读为“作”。

    真正的“见机而作,入土为安”,是剧作家卢前创作的对联,而且时间更早——卢前在躲避南京轰炸时,在自家弄了个地下室。

    一个来自北平,一个来自南京,前者到了昆明,后者去了重庆,陈寅恪和卢前应该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所以这两幅对联不存在谁抄袭谁,应该是各自有感而发,恰好只有一个字不同而已。

    倒是另一幅对联“人生几何,恋爱三角”,应该恐怕真是某位理科学生的杰作。

    对于西南联大的男同学而言,躲轰炸并不值得恐惧,反而是一场风花雪月的事情,因躲避轰炸而成为情侣的学生可不止一两对。

    防空警报有三种——

    第一种是预先警报,就是在防区边境发现敌机,有可能入境轰炸。

    第二种是空袭警报,表示日本飞机已经进了云南境内,但不一定会到昆明这边来。师生们若是听到这种警报,根本就不理会,照常坐在教室里上课做学问。

    第三种是紧急警报,连续不断的急促断音,表明预警员已经确定飞机要来轰炸了。

    抗战时期中国的防空预警系统非常完善,像之前那次重庆空战,若不是日机朝东北边绕了一圈来偷袭,恐怕还没到三峡就被防空观测站发现了。

    今天周赫煊听到的就是紧急警报,许多男同学第一反应不是赶紧跑,而是返回宿舍取来珍藏的零食——花生米之类的。

    拿到零食以后,那些男同学就站在后校门等待,看到心仪的女同学立即迎上去。危险带来的是同生死共患难,分分钟拉近彼此的关系,若再能到坟地里躲着警报一起吃花生,再聊聊天,谈谈人生理想什么的,那基本上就距离情侣不远了。

    跑防空警报的“对儿”不是固定的,有可能这次刚熟悉起来,下次就被人抢了“女朋友”。写那副“人生几何,恋爱三角”对联的理科生,估计就是女孩子被人抢了吧,感慨之下对几何三角有了新认识。

    见到石子嵌出的“恋爱三角”,周赫煊忍不住朝金岳霖看去,发现这位先生两手空空,并没有带什么皮箱。

    汪曾祺的文章里记载,西南联大有一位研究东方哲学的先生,跑警报时带了一只小皮箱,皮箱里没有金银财宝,装的是一个聪明女人写给他的信。

    很多人认为暗指金岳霖和林徽因,但描述却不对啊。金岳霖虽然也研究东方哲学,但更擅长于西方哲学,尤其是逻辑学,形容他的时候应该把“东方”二字去掉。

    看来那位痴情的哲学教授另有其人……

    “轰,轰,轰!”

    轰炸声不断传来,山洞里的先生们却面不改色,或坐或站在那儿谈天说地。

    除了周赫煊和两个保镖以外,山洞里还有“庚款掌控”梅贻琦,“易燃易爆”闻一多,“情痴圣哲”金岳霖,“橘子达人”朱自清,“踹裆狂徒”刘文典,“楼梯难上”费孝通,以及一个端着饭碗的野生男同学。

    朱自清陶醉地吐着烟圈,点评道:“明诚你应该在昆明长住,教授们的香烟问题就解决了,昆明这边可不好买骆驼烟。”

    闻一多笑着接话道:“我无所谓,洋烟国烟来者不拒,反正有烟抽即可。”

    “你是抽烟的大方之家。”朱自清说。

    金岳霖则不同意闻一多的观点:“烟也分几个档次。上品为雪茄,中品为香烟,下品为水烟。中国的香烟和水烟都不好抽,太次了,我宁愿选择不抽。”

    这三位先生都是老烟枪,朱自清写散文把抽烟上升到哲学高度;闻一多上课时跟学生一起抽,有时候还找学生借个火;金岳霖曾经抽德国大雪茄抽醉过,醉烟之后产生了自杀念头。

    朱自清哈哈笑着对金岳霖说:“那你是抽烟的行家。”

    闻一多则反驳金岳霖道:“洋烟是烟,国烟也是烟,雪茄、香烟、水烟都是烟。按我说,众烟平等,何分高下?这就跟人一样,当官的是人,做学问的是人,种粮食的也是人,都一个脑袋俩胳膊,本质上是相同的。”

    金岳霖不善言辞,只嘴硬道:“反正我不抽劣烟。”

    从抽烟就能看出两人的性格差别,金岳霖属于那种宁缺毋滥的人。自从恋上林徽因以后,就此终身不娶,就好像知道了好烟的味道,宁愿忍着烟瘾也不抽劣烟。

    金岳霖一生喜欢养鸡,起因也是林徽因开玩笑送了他一只大公鸡。他不但在北平养鸡,在昆明也养鸡,到了李庄还养鸡,似乎看见鸡就看见了林徽因本人。

    话题从抽烟开始,渐渐聊到国内外工业,非常认真地讨论国烟为什么味道比洋烟差。

    紧接着,谈话内容渐渐转到物价和工资上来。刘文典也是个抽烟狂魔,他抽完一根又找周赫煊索要一根,点上烟说:“梅校长,现在物价涨得厉害,是不是工资也该涨了?有些老师吃不饱饭啊。”

    为什么三校合并以后,北大校长蒋梦麟和南开校长张伯苓会主动离开,让梅贻琦安心担任西南联大校长?

    因为梅贻琦是清华校长,他手里有庚子学款!

    你没听错,清华庚款还没用完——直到周赫煊穿越那会儿,台湾清华大学每年还能收到庚款支票。

    梅贻琦摇头道:“每年清华庚款的定额有限,还要支付学生的留美经费,我是不敢轻易动用的。而且,给老师涨工资,那得教育部说了算,我不能擅自做主。”

    费孝通出主意道:“涨工资你做不了主,可以给老师们发补贴啊。”

    朱自清说:“对,补贴酌情而定。有在其他学校兼职讲学的,少发或不发,一心一意在联大教书的可多发。有其他收入的教授可少发,只有工资收入的教授可多发。特别是理工科的教授,他们的日子确实难过。”

    梅贻琦皱眉道:“我再考虑考虑。”

    像朱自清、闻一多、金岳霖这样的文人,其实日子还过得挺不错。他们除了当老师领薪水,还有各种稿费和版税,家底儿是比较厚的,支撑1939年的物价绰绰有余,甚至还能隔三差五去下馆子喝小酒。

    真正穷的是黄子卿那种理工科教授,虽然他出身士绅之家,但口袋里真没几个闲钱。

    如今黄子卿已经测算出水的温标,属于国际科学界大拿,随随便便在国外找份工作都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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