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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笑山面色狰狞道:“肯定是他,褚玉凤这损种信不过我,自己也派了枪手去刺杀。”
“老爷,现在怎么办?”心腹问。
杜笑山混迹江湖多年,卸磨杀驴的事情见得太多,当即说道:“拿衣服和假发来,我要乔装去租界,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杜笑山去租界做什么?
当然是寻求洋人保护,他派的人只打伤了周赫煊,洋人中枪跟他没关系,杜笑山不愿背这个黑锅。
至于周赫煊那边,杜笑山提前示警,也算结下了善缘,说不定还能得到原谅。毕竟,他是受褚玉凤支使的,本身跟周赫煊无仇无怨。
第77章 077【避难】()
不管刺杀案发生在天津城,还是在城外租界地,只要不涉及洋人,案子都由天津地方法院审判。租界内的刑事案件,工部局虽然要过问,但一般都懒得去插手。
这也是褚玉凤敢派人去租界杀人的原因,就算枪手被抓住,亦由天津地方法院受理,洋人多半会睁只眼闭只眼。
可一旦涉及到洋人,那事情就闹大发了。审理此案的机构,将由天津地方法院,转变为洋人领事法庭(上海那边还有一些特别法院,比如英国在沪高等法院,美国在沪高等法院等)。
稍微处理不好,刑事案件就会酿成外交事件,就连北洋政府都要被牵扯其中。
所以褚玉凤一听说英国人受伤,而且枪手还被抓住,立即就把杜笑山当成了替罪羊。杜笑山也老奸巨猾,表示这个锅我不背。
天津警察厅厅长常之英,以前是张宗昌麾下陆军第二十师一〇七旅旅长,后来被褚玉璞收编挖过来。历史上,此人在抗战期间还当了汉奸,官至伪济南道道尹、伪青州特别区行政长官。
常之英此时绝对算褚家走狗,褚玉凤一声令下,他立即就亲自带队抓人。结果却扑了个空,杜笑山早已逃进租界,到工部局巡捕房自首去了。
巡捕房。
马六被吊起来毒打一顿,警员才开始问话:“姓名!”
浑身鞭痕的马六,再被盐水淋身,痛得哭天抢地,恨不得把小时候偷看寡妇洗澡的事都说出来:“我叫马奎,别人都叫我马六,今年30岁,祖籍河北,家住直隶省保定道(河北安平县)马家河村……”
“停停停!”
警员不耐烦道:“我问一句,你就说一句,别抢话!”
马六连忙说:“好的,长官。”
“叫马奎是吧,哪个奎?”
“不知道,我不识字,长官随便写一个吧。”
“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爹娘和两个弟弟,在逃难时都死了,还有个妹妹被卖给了人牙子,家里就剩我一个。”
“你不是叫马六吗?就没几个哥哥?”
“回长官,我左手六个指头,所以叫马六。”
“职业?”
“没职业,就瞎混。”
“那就是混星子。平时住哪儿?”
“南市xx胡同xx号租的房。”
“谁指使你杀英国人的?”
“长官,冤枉啊,英国人不是我开枪打的。”
“还敢狡辩!来人啊,给我再狠狠地打!”
“真的,冤枉啊!啊!别打别打,我说……杜笑山杜老爷让我去杀周赫煊,还给了我一把花口撸子和1000大洋。我乔装成卖水果的,在周赫煊家外边儿蹲了好几天,终于看到他出门,然后我就跟上去,这事你可以问擦鞋匠朱五!”
“朱五又是谁?家住哪里?全名叫什么?”
“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叫朱五,一直在那条街上擦皮鞋。”
“好好说,别撒谎,我会把朱五带来跟你对质。”
“我说,我一定好好说。当时我就跟着周赫煊一路跑,后来他又去见了两个洋大人。但那个洋大人身上的枪子儿,真不是我打的。我只开了三枪,一枪打飞了,一枪打在周赫煊身上,一枪打在他的随从身上。后来我又被冯司令的人追,又打了四枪,花口撸子只能装七发子弹,都被我打完了,洋大人身上的子弹真不是我打的!”
“暂且信你,等我把杜笑山抓来再说!把这家伙带去好好关着,绑起来把嘴堵上,别让他自杀!”
……
朱五见马奎拉肚子一直未归,眼看着天色都快黑了。他瞅瞅旁边的水果摊,心头一发狠,准备全部推回自己家去。
刚走了没多远,突然被一群华人巡捕堵上,领头地问:“你就是朱五?”
“是啊。”朱五下意识点头。
“给我抓了,”巡捕队长厉声道,“我告诉你朱五,你的事犯了!”
朱五噗通跪地,嚎啕大哭:“长官,水果我不要了,求你别抓我。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带走!”
……
事发地点被几个小队的印度士兵封锁,挨家挨户逐个排查,凡是看着像坏人的全部抓走。
终于,有两个士兵在屋顶发现步枪和照片,其中一人用带着咖喱味的英语欣喜大喊:“我找到了,我找到凶器了!”
“是我先找到的!”同伴连忙说。
“我先看到的!”之前那个印度阿三怒道。
两人为了立功,居然当场打起来,各自被揍得鼻青脸肿。最后打赢的那个抢到步枪,输的那个只分到一张周赫煊的照片。
他们奔跑着下楼,就跟捡到金子一样欢欣雀跃。
……
杜笑山头上戴着假发,装扮成老妈子从后门出府。他不敢乘坐轿车,走了几条街才叫来黄包车,直奔英租界的巡捕房而去。
半路上杜笑山遇到一队巡捕,就跟见到亲人似的,他跳下车大喊:“我是杜笑山,我知道今天枪案的幕后凶手,快把我抓起来。快!”
众巡捕们面面相觑,然后一拥而上,直接把杜笑山五花大绑起来。
被带到巡捕房的审讯室,还没审问就要用刑,杜笑山连忙喊:“我是来自首的,我全都说,别耽误时间了!”
负责审讯的警员哭笑不得:“说吧,杜老爷,我听着呢。”
杜笑山语速飞快道:“周赫煊得罪了褚玉凤,褚玉凤让我找人暗杀他。被你们抓起来的马六,确实是我派出去的,但英国人受伤不关我的事。褚玉凤怕我办事不力,他另外安排了枪手,英国老爷受伤是褚玉凤找枪手做的。还有,我不想杀周赫煊,还特意叮嘱马六别打致命地方。而且我派人提醒过周赫煊,让他出门小心刺客,我都是被逼的!我没想过要杀人,真的。”
警员眉头皱起,此事牵涉到军阀,已经不是巡捕房能够处理的了,只能上报工部局的老爷们定夺。
……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杀周赫煊杀不死,还伤了英国人,连枪手都被人抓到。”
“还有你,常之英!你堂堂的警察厅长,杀个杜笑山都杀不了,你还有脸给俺们褚家做事吗?”
“滚,全都给俺滚蛋!”
常之英等褚玉凤发泄一通,才说:“军座,是不是该给大帅发个电报?”
“对,对,发电报,赶快给俺备车,俺要去电报局!”褚玉凤已经慌乱失措了。一旦洋人发出照令,就连褚玉璞都保不住他,很可能会被判刑。
驱车前往电报局的途中,褚玉凤突然又喊:“调头去军营,俺要上前线打仗!”
好嘛,褚玉凤终于清醒,他知道军队里才是最安全的。天津他是待不下去了,等到领事法庭的判决出来,北洋政府迫于外交压力,肯定会将他撤职查办。
只有待在前线部队里,才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就算张作霖亲自来了,都拿褚玉凤没办法,这事拖一段时间或许就能缓和。
第78章 078【蠢得像头猪】()
就在周赫煊遭遇枪击的前两天,冯玉祥在五原整军誓师,宣布就任国民军联军总司令,正式加入国民革命军的行列。
事实上,国民军力扛直奉联军两三个月那会儿,冯玉祥根本不在前线指挥。他早宣布下野了,跑去苏联学习考察,这次回国正好收拾残军,踌躇满志地卷土重来。
对比气势如虹的国民革命军,北洋军阀看似强大,其实内讧严重,就似一个生了病的巨人。
先来说几个月前吧,张作霖的手下李景林,吴佩孚的手下靳云鹗和田维勤,曾跟冯玉祥、孙传芳密谋结盟。他们商量,由孙传芳进兵山东驱逐张宗昌,李景林占据天津阻止奉军南下,靳云鹗进军山西与冯玉祥夹击阎锡山,田维勤出兵南苑、通州与冯玉祥联手把张作霖赶回东北。
经过一系列动作,张作霖顺手解决掉李景林,吴佩孚也罢免了靳云鹗,各自清理内部叛徒才终于站稳脚跟。
然而面对接连大捷的北伐军,北洋军阀内斗还在继续——
当北伐军进攻湖北时,孙传芳没有去帮忙。他打的如意算盘是:让北伐军和吴佩孚狗咬狗,等两败俱伤后再去收拾残局。以“援吴”的名义,顺势占领吴佩孚的湖南、湖北地盘,那他的五省联军就可以扩大为七省了。
而张作霖呢,说是派兵南下支援吴佩孚,其实是想从吴佩孚手里夺取直豫两省地盘,进而窥伺湖南、湖北,把奉军势力扩展到长江以南。
张作霖的策略是:利用吴佩孚、孙传芳被北伐军重创的机会,以“援吴”的名义灭吴,以“援孙”的名义灭孙,最后再荡平北伐军,从而夺取整个天下。
嗯,想法都是很好的。
在吴佩孚的主力被北伐军击溃后,张作霖感觉时机已到,立即委派张宗昌为援吴总司令,积极南下支援吴佩孚。
吴佩孚也不是傻子,连连谢绝张作霖的好意,说自己在京汉线尚有雄师十余万,分分钟把南边的逆党干掉,就不用劳烦东北大兄弟了。
张作霖为人热心,硬是要帮忙。
因为北平由直奉两系共管,张作霖首先逼走吴佩孚的部将、北平卫戍司令王怀庆,改由奉系将领于珍接任。接着又以“嗦响”为要挟,搞垮杜锡珪内阁。杜锡珪这个代理总理,屁股都还没坐热,就把位子让给了顾维钧。
张作霖从而独自掌控北平,成为北洋政府的真正主人。
与此同时,张作霖又命令张宗昌和褚玉璞,沿京汉铁路南下,占领吴佩孚控制的保定、大名一带。
周赫煊遭遇刺杀的时候,褚玉璞正在“支援”保定,可惜吴佩孚的守军不接受“支援”。
就跟吃饭买单一样,一个说:“这顿饭我请!”另一个说:“我来请,谁付钱我跟谁急。”
然后双方就打起来……
张宗昌、褚玉璞用热情的炮火,支援了吴佩孚的保定守军,给盟友带来春天般的温暖,几天时间便把保定给支援下来。
然后张宗昌和褚玉璞又吵起来。
原因是分赃不均。
军阀混战有个特点,就是战场上的伤亡率很低,一场大仗打下来,漫山遍野全是溃兵。对于战胜方而言,这是一个扩军的好机会,张宗昌和褚玉璞都是靠收拢溃兵起家的。
联军指挥室里。
张宗昌拍桌子道:“俺是援吴总司令,保定是俺援助下来的,按理说该分大头!”
褚玉璞也不含糊:“俺是援吴总指挥,援助保定的这场仗,是俺指挥的,怎么说也该拿六成!”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时,褚南湘突然进来禀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