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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想起来了,”张学良顿时回忆起来,笑着说,“那正好,明诚今晚就带阮小姐一起去参加舞会,不准再拒绝!”
394【影坛一姐】()
1930年中国最红的电影明星,既不是阮玲玉,也不是胡蝶,而是靠《玉梨魂》走红的杨耐梅。按照后世娱乐圈的说法,胡蝶和阮玲玉如今还只是当红花旦,而杨耐梅则属于出道已久的影坛一姐。
今晚这场舞会,在周赫煊等人还未现身前,杨耐梅无疑属于全场焦点。她是广东富商之女,在贵族女校读书时便已是风云人物,演讲、唱歌、跳舞、表演样样在行,外加容貌秀丽,举止优雅,想不成为社交圈名媛都难。
阮玲玉、胡蝶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哪里比得上杨耐梅这种大家闺秀?同样是女明星,富家千金的逼格可要高得多。
“杨小姐,最近有在拍什么电影吗?”杨虎端着酒杯笑问。
“刚好拍完一部片子,这几天在家里休息。”杨耐梅眉目传情,眼神中带着十足诱惑。
杨虎心痒难耐,笑道:“我也刚好有空,明天一起去打桌球?”
“明天啊,”杨耐梅欲擒故纵,为难道,“明天我有点不方便。你知道的,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杨虎瞬间扫兴,面色冰冷道:“每次约你都说不方便,你自己约个时间!”
“那……那就下周末吧。”杨耐梅不敢得罪杨虎。
杨虎原本是上海警备司令,因为卷入烟土走私案,被陈德征怼得被撤职(里面牵扯到国党派系斗争)。如今他的职务是上海保安处处长,统管上海一切帮会,就连杜月笙都要给他面子。
放眼整个上海滩,杨虎谁都不怕,只害怕王亚樵那个愣头青而已。
如今杨虎处于他的人生巅峰,已经“控制”除开斧头帮外的所有帮会,上海三教九流集体尊奉他为“大哥”。这让他的心态极度膨胀,行事渐渐嚣张跋扈,甚至有在上海和常凯申争权夺利、平起平坐的想法。
别人怕常凯申,杨虎可不怕,他跟常凯申是患难中的拜把子兄弟,见识过常凯申最落魄的样子。
不过杨虎已经逍遥不了多久了,再过几个月常凯申就要向他下手,被撤掉一切实权,改任“国党第四届中央监察委员”的虚职。
从那以后,杨虎便对常凯申愈发不满,渐渐开始跟我党人员接触。在抗战时期、新中国解放上海时,杨虎都悄悄出了不少力,最后甚至站上新中国开国大典的观礼台。
可惜狗改不了吃屎,杨虎在新中国无法享受荣华富贵,于是再度叛变成为国党间谍,最后被人民法院判处死缓,监外执行,病死于医院当中。
就在杨虎跟杨耐梅眉来眼去时,吴铁城突然走过来,笑道:“杨处长好兴致啊。”
“原来是吴执委,你怎么也来上海了?”杨虎放开杨耐梅,居高临下地说。
吴铁城解释道:“南京不是快开会了吗?我专程来上海陪同张汉卿,接他去南京就职。”
杨虎突然听到门口的嘈杂声,指着那边笑道:“说曹操,曹操到,张汉卿来了!”
所有参加舞会的名流,全部朝张学良那边走去,吴铁城更是快步上前跟张学良握手:“汉帅,好久不见!”
“吴先生你好。”张学良笑道。
吴铁城又连忙和周赫煊握手:“周先生,久仰大名。”
“彼此彼此。”周赫煊说。
全场焦点瞬间从杨虎和杨耐梅身上,转移到张学良、周赫煊那边去,连带着他们身边的蒋四小姐和阮玲玉也被刻意奉承。
阮玲玉虽然是当红电影明星,可性格内向软弱,从不参加这种社交聚会。她忐忑的站在周赫煊身边,头晕目眩的和来者握手,脸上露出的笑容无比僵硬。
阮玲玉瞬间感受到什么叫上层圈子,上海的党政要员、富商名流全都在这里。有些名字她听说过,有些名字她完全没印象,这些人她以前只能仰望,现在却一个个热情的跟她握手。
阮玲玉并非虚荣的女人,但此时此刻,她的虚荣心却获得极大满足,感觉自己的眼界瞬间提升百倍。以前一个落魄公子哥张达民,就让阮玲玉焦头烂额,如今却觉得张达民不过如此。
果然,还是母亲说的话有道理,跟着周先生确实是个好选择。
不管是阮玲玉,还是蒋四小姐,来到舞会都艳压群芳。前者我见犹怜,让人忍不住想要搂在怀里疼惜;后者传统江南女子的美丽,与西式摩登风格完美结合,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要追求。
再加上张学良和周赫煊的舞伴加成,立刻就将当红大明星杨耐梅比下去。
刚刚围在身边的男人全都散去,杨耐梅气得牙痒痒,她不喜欢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
这个女人可不简单。
杨耐梅乃是广州富商之女,父亲坚决反对她做戏子,杨耐梅直接离家出走。在生活最困难的时候,她甚至敢接受张宗昌的邀请,独身北上前往山东。
那单生意做得很绝妙,张宗昌打出上海当红影星的招牌,半强迫的邀请山东富豪参加舞会,舞票每人1000元。
最后张宗昌既玩弄了美女明星,又靠办舞会大肆敛财。而杨耐梅则携带巨款返回上海,自己开了家电影公司当老板,从当红影星变成身家20万大洋的富婆。
前些年杨耐梅的发展还不错,投资拍摄了几部热门电影。但她渐渐沉溺于纸迷金醉当中,因为染上鸦片瘾和赌博,20多万元家产已经败得差不多了。
这个中国第一位拥有自用汽车的女人,中国第一位在公开场合暴露小腿提袜子的女人,曾经一夜之间输光八万银元,晚年甚至流落香港街头当乞丐。
可悲,亦可叹。
舞曲响起来以后,杨耐梅拒绝掉数次邀请,一直守在张学良身边等待时机。可惜张学良跟蒋四小姐你侬我侬,她根本掺和不进去,转而打起了周赫煊主意。
“阮小姐,一起跳舞吧。”周赫煊笑道。
阮玲玉摇头说:“我不太会。”
周赫煊道:“你读的是贵族女校,肯定学过跳舞的。”
就在阮玲玉犹豫着是否答应时,杨耐梅突然走过来说:“周先生,可以跟你翩翩共舞吗?”
周赫煊微笑道:“抱歉,我有舞伴。”
杨耐梅当场就呆住了,居然有男人能拒绝她的魅力,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她尴尬的笑了笑,低头悄悄瞪了阮玲玉一眼,把怨恨都转移到阮玲玉身上。
阮玲玉被周赫煊牵着步入舞池,她的舞技还不错,就是有些生疏,在周赫煊的引导下渐入佳境。
周赫煊高大英俊,阮玲玉同样身材高挑。他们这一对跳起舞来,可比张学良跟蒋四小姐更加养眼,让人赏心悦目,在场记者纷纷对着二人疯狂拍照。
第二天八卦新闻就出来了,一个是名满世界大学者,一个是当红大明星,受关注度丝毫不亚于张学良那一对。
“混蛋!”
看着报纸对阮玲玉的疯狂吹捧,杨耐梅气得摔杯子。前几天蒋四小姐大出风头时,她并不嫉妒,毕竟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但阮玲玉就让杨耐梅很不爽了,她感觉自己影坛一姐的地位不保。
395【麻将·市井】()
民国年间,打麻将之风日盛,简直可以称为国粹。
到20、30年代,无论家中、茶楼、饭店、赌场、妓院……各个地方都备有麻将,沉迷麻将者数不胜数。
就像联手做鸦片生意一样,杜月笙、黄金荣和张啸林还联手开赌场,旧上海妓院兼赌场的店子至少有1500家,麻将属于主要赌博工具,上海乃是当时全球最大的麻将赌博中心。
天津是继上海之后的中国第二大工业城市、金融中心,也是继上海之后的第二大麻将赌博中心。
但两地的赌博生态完全不同。
上海的赌场主要由帮会和财团控制,天津则是混混和洋人勾结,主要客户为下野的政客、官僚、军阀、商人和中产阶级。
尼古拉同志从苏联回国后,就曾两次建议常凯申下令禁止麻将,但未获得支持。有一次,尼古拉同志亲自带警卫队抓赌,结果查明主持赌局的是四位要员夫人,其中一个还是他手下专署秘书的老婆。
据民国报纸记载,常凯申统治大陆期间,曾亲自拨款在上海、福州开办麻将工厂,把麻将做为主要出口商品之一,行销日本、美国、欧洲等重要市场。南京政府的公派留学生中,有一半的人把教打麻将做为谋生副业,每小时收费10美元以上,也算是勤工俭学了吧。
霞飞路虽然摩登时尚,舞厅、咖啡馆、电影院林立,但同样有许多中国元素,比如茶室和茶馆。
何阿英提着手袋,照常来到租屋附近的茶室,已经有两个相熟的赌客在等候了。
“哟,阿英姐,你今天来得早啊。”张太太笑着打招呼,她是一位小商人的外室。
“两个女儿都不在家,我吃了午饭也没事做。”何阿英从手袋里拿出几份报纸,就这么摊在牌桌上。
旁边的刘太太阴阳怪气的说:“阿英姐也看报纸?你以前帮工做佣人,主人家难道还教识字?”
何阿英脸上带着傲气微笑,把报纸翻到其中一版,露出周赫煊和阮玲玉跳舞的照片。她用指头敲着桌子说:“我当然不识字,所以想请你们帮忙看看,这报纸上好像有我女儿的文章。”
“你女儿又拍什么电影了?”刘太太捡起那份报纸,‘好心’劝道,“阿英姐,不是我说你。电影明星叫起来好听,其实也就是下九流的戏子,等年老色衰时可就难熬了。得趁正当红的时候,好好傍一个大款,为今后留条后路。”
张太太也说:“是啊,咱们女人家没别的本事,就看能不能嫁对人。”
何阿英面不改色地笑道:“倒也是,张太太你就嫁得好。对了,张家正房听说得病快死了,你是不是有机会扶正啊?”
“呵呵。”张太太干笑两声,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她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就算再死几个正妻,也轮不到她扶正的那天。
“哟,姐们儿几个都来得早啊。”白太太突然走进来,一身珠光宝气,在座的就数她最光鲜。
白太太的老公不姓白,而是姓阿纳托利,一个流亡上海的白俄小贵族。阿纳托利在逃难途中与家人失散,后来娶了白太太做老婆,混得还不错,在霞飞路开了一家白俄餐厅。
众人之所以称呼她为白太太,其实是带着讽刺的,白俄太太嘛。
张太太搓着麻将说:“来来来,先撮几把!”
何阿英笑道:“不急,先帮我读读报纸。”
刘太太无所谓地捧起报纸,念道:“昨日,上海市长张群先生举办舞会,邀请党政要员……”
念着念着,刘太太就变得惊讶起来,猛地抬头问:“阿英姐,你女儿跟周先生好上了?”
“什么好上了,你可别乱说,”何阿英得意无比的笑道,“我女儿是个求上进的,她每天都要去周公馆,跟着周先生学说标准的国语。他们两个只是好朋友,周先生还帮阿阮介绍了其他朋友,比如张学良张大帅,比如杨虎杨处长。还有好多大人物,我都没听说过名字的。”
“嘶!”
其他三个女人听得倒吸凉气,顿时看向何阿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