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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话,连孙殿英行贿常凯申九龙宝剑这种事,今后都要全部曝光出来。
以孙殿英的大嘴巴,指不定哪天就会说:周赫煊啊,我送了他一个扳指,他当场就收下了。
周赫煊现在有钱,几十万大洋在银行里存着,犯不着因为这点东西背污名。就算他要搞文物收藏,直接找孙殿英买就是,姓孙的正着急着销赃呢,价钱便宜得很。
马衡立即带周赫煊去档案室,又找来两个同事做见证。他将玉扳指的情况详细写下,三人分别在档案表上签名盖手印,接着又让周赫煊签名,这才完成捐献程序。
周赫煊感到非常满意,这帮人都是纯粹的文物保护者。等抗日战争爆发,也是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将故宫的珍宝千里转运到大西南——甚至有人为此而丧命。
等他们将乾隆白玉扳指归档后,周赫煊才对马衡说:“叔平先生,明日北大复课,你愿意回去教书吗?”
马衡想了想,为难道:“故宫这边现在由我负责,实在是有些忙。如果回去教书的话,一天最多只能上一堂课。”
“一堂课也可以,”周赫煊感叹说,“实不相瞒,北大的学生代表多方奔走,现在也只说服20多位老师复课。好些老师见复课无望,都辞职去了别的学校。”
“那明天我一定到!”马衡拍着胸脯保证。
周赫煊留在故宫当中,一直等到马衡下班,才跟他结伴而行回北大。
马衡还兼着北大教授职务,全家都住在北大附近的民房里,暂时还没搬到故宫那边。
所以说北大穷呢,连学校宿舍都没几间,而且住宿条件极为恶劣。学生宿舍八个人一间房,冬天冷得不要不要,暖气自然是没有的,学生们要自己烧煤球炉子过冬。
稍微有点钱的北大学生,都是在外面租房住。景山东街、沙滩一带的民房民居,你随便敲开哪个屋,开门的有一半都是北大学生,还有几个是北大老师。
只有周赫煊这样的校长,才能在北大住单间。
人家清华就不一样,高富帅啊,教授们住的是前清王府宅院。朱自清如果在北大教书,是肯定写不出《荷塘月色》的,最多写一篇《东街夜色》出来。
北师住,连饭钱都全免。而且吃得还不错,六菜一汤,教师、职员和学生在同一个食堂用餐,因此当时的北师大又被称为“吃饭大学”。
李石曾强行把九所公立大学并校,却没有考虑过这些大学的具体情况不同。比如食宿条件迥异,比如学费相差甚远,并校之后该以谁为标准?
北师大这种师范学校是免学费的,并校之后怎么办?难道师范专业不收费,北大这种非师范专业要收费吗?
同一所大学,为什么待遇不同?
如果都不收费,那就违反了教育法规,你让其他地方的学校和学生情何以堪?
有时候搞改革,不仅要考虑大方向,这种小细节也必须兼顾,否则绝对无法成功。
两人坐黄包车路过东街时,马衡说道:“周校长,去我家吃顿便饭吧。”
“不了,我找一家餐馆即可。”周赫煊笑道。他今晚要住在北大,明天还有几十个记者要来,筹划准备着搞一桩大新闻。
“走吧走吧,家里吃多方便。”马衡硬拉着周赫煊回家。
让周赫煊无语的是,马衡居然把他拉到马裕藻家蹭饭……说好的回自己家吃呢!
马衡共有10个子女,但此时都留在上海那边,他自己则在北平住租屋过单身汉生活。
马衡的老丈人是超级有钱的,上海响当当的五金大王。因此马衡一生衣食无忧,有大量的空闲时间研究古董文物,被于右任赞誉为“金石第一人”。
可惜婚姻有些不幸福,马衡的夫人早早沾染恶习,十几岁便开始打麻将、抽大烟,而且娇生惯养,脾气暴躁。马衡估计是跟老婆过不下去了,才常年待在北平不回去。
“二哥,你看谁来了?”马衡笑着推门而入。
屋内一个少女笑盈盈道:“原来是周先生!周先生你好,我叫马珏。”
第265章 264【文学少女】()
受外来风气影响,民国的一些教会学校,最先出现评选校花的风潮。有的学校称为“校花”,有的学校称为“皇后”,像周赫煊的未婚妻张乐怡,就曾是中西女校和金陵大学的皇后。
北平这边尤以燕京大学和清华大学为最,因为这两所大学皆是教会学校,每年都有好事者评选“校花”和“皇后”。
北大虽没有沾染这种风气,但等到马珏入读北大后,立即被学生们公认为“皇后”,名满京城,让燕大和清华的校花们黯然失色。甚至几年后国际联合会调查团到访中国,北平学界特意请马珏去接待陪同。
有人曾说,马裕藻一生最大的贡献,便是为北大生了个校花女儿。
相传马珏每天要收几十封情书,由于爱慕她的学生实在太多,男生们私底下都把马裕藻称为“老丈人”。
嗯,北大岳父。
著名学者朱文良教授,由于入学太晚,后来每次开同学会时都感慨:“余生也晚,不及见三代盛世。”
马珏在北大读书期间,有个姓萧的学生由于追求未果,遂跳楼自杀,幸好被抢救回来。此事闹得很大,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原因,马珏不堪其扰便退学了,嫁给一个天津的普通小公务员。
周赫煊久仰“马皇后”大名,此时亲眼所见,发现马钰脸上皮肤好得吓人,白里透红、吹弹可破。脸型是略微偏圆的鹅蛋脸,眼睛很大,没有经过任何化妆,是那种温柔可爱型的萌妹子。
“马同学你好。”周赫煊点头笑道。
马裕藻从里屋走出来,跟周赫煊握手说:“周校长,这次可要多亏你了。”
“哪里哪里,我都没有出面,是学生们忙着奔走联络。”周赫煊说。
马裕藻叹气道:“周校长虽然没有出面,但你的名义是最重要的,这点任何人都做不到。”
号召学校复课,而且是不发工资让老师复课,还真的非周赫煊不可。
中国人凡事讲究师出有名,中国毕竟是北大前任校长,他只要肯站出来,自然能聚拢人心。否则大家就是一片散沙,谁也不服谁。
马裕藻乃北大老人,担任中文系主任十多年,学校好几次低潮期他都没离开,迫切地希望北大能够尽早复课。
“二哥,你们串联复课,怎么不跟我说一声?”马衡问。
马裕藻笑道:“你在故宫那边很忙,不想打扰你。”
马衡道:“这种事可不能少我一份。”
不多时,马裕藻的妻子陈德馨端着饭菜出来,招呼周赫煊跟随行的孙家兄弟坐下吃饭。
陈德馨属于进步新女性,晚清时便公派留学日本。那可非常不容易,必须学问优秀才行,更何况她还是个女的。
马衡的妹妹马琰也坐上桌,小萝莉似乎有点怕生,怯怯地偷看周赫煊不讲话。
马裕藻帮周赫煊倒满一杯白酒,说道:“周校长,明天的事都安排好了。”
“有劳幼渔先生。”周赫煊举杯道。
马衡好奇地问:“什么安排?”
周赫煊和马裕藻对视一笑,马裕藻说:“做场戏给记者们看。叔平,你明天穿得破旧一点,把那件有好几个补丁的长衫穿出来。”
“你们这不是骗人吗?”马衡超级无语,“熟悉我的朋友,谁不知道我岳父家有钱?我再装穷,装得也不像啊!”
周赫煊笑道:“又没人拆穿你。”
马衡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明天该穿啥穿啥,不陪你们演戏。”
“随你吧,”马裕藻说,“反正我拖妻带女,是个穷光蛋。”
马珏眨着大眼睛笑道:“好啊,爹爹,你们居然商量着骗人。”
周赫煊说:“这不叫骗人,这叫策略。”
“反正就是骗人。”马珏说。
周赫煊问:“你也在北大上学吧?希不希望北大尽快复课?”
马珏说:“我读的是预科,我们没有停课。不过我当然希望本科部快点复课啊。”
此时的北大预科,相当于北大附属高中,也是需要凭能力考进去的。不过读完三年预科后,便能免试升入本科。
周赫煊惊讶地问马裕藻:“预科没有停课?”
马裕藻笑道:“预科规模小,又没有被并校,所以大家一致讨论决定,把学校仅有的一点资金用来维持预科部教学。”
“北大居然还有钱,你们可真能省。”周赫煊莞尔道。
“那是北大学生银行的钱,都是历届学生存进去的,我们可不敢乱用。就算老师们发不起工资,银行也必须留一部分本金,免得学生取款时无钱可用,”马裕藻颇为羡慕的说,“还是燕大和清华有钱啊,庚子学款绰绰有余。听说罗家伦当校长后,清华打算同时修两栋教学楼,还添置了不少的实验设备。”
一顿饭慢悠悠吃完,马裕藻不停地倒酒,最后喝得周赫煊有些头晕。
马珏抱着本《神女》出来,翻开其中一页请教道:“周先生,这里我有些看不懂。女主人公遇到城隍后的那段对话,你到底是想表达什么?”
周赫煊没有解释,而是说:“这种现实主义题材的书,小孩子最好别看。”
“我才不是小孩子,”马珏说道,“鲁迅先生写的也是现实题材,他的书我都看呢。我还经常给他写信,向他请教文学上的问题。”
马珏跟鲁迅关系很好,一直到马珏结婚前,鲁迅每隔段时间就要给马珏邮寄书籍。
周赫煊笑道:“鲁迅先生的作品,跟我不一样。”
“我觉得都差不多啊,《神女》跟《狂人日记》就很类似,”马珏想了想,笑道,“不过你们行文的风格大有不同,鲁迅先生爱用俏皮话骂人,你的书爱用隐喻,要脑子转个弯才能看出是在讽刺。”
“那是你没看过《狗官》。”周赫煊说。
马珏说:“改天我就找来看。对了,你等等……”
马珏说完跑回自己闺房,拿来一篇稿子说:“周先生,这是我尝试写的小说,请您帮忙斧正。”
周赫煊带着三分酒意,脑袋晕乎乎的读起来。
小说稿字体娟秀,比周赫煊的鬼画符好上百倍。女主人公是个学生,爱上了一个长相普通但才华横溢的青年,两人的家庭并不对称,所以女方父母强烈反对。男主人公选择投奔革命,结果死于北伐战场上……
“后面的情节呢?”周赫煊问。
“还没完全想好,不过我想塑造一个新时代独立女性,”马珏兴致勃勃地问,“周先生,帮忙评价一下呗。”
周赫煊想了想说:“文笔优美,看得出你文学功底很强。但玩弄文字有些过火了,小说不需要太多华丽辞藻。至于内容情节,比较老套,应该是受鸳鸯蝴蝶派和问题小说的双重影响。这些故事都是你生编硬造出来的,有些细节跟现实脱节,显得没有说服力和代入感。”
“这样啊。”马珏颇为沮丧。
周赫煊笑道:“你这个年纪,还是写诗写散文好些。就算写小说,也最好写消遣小说,问题小说不适合你,因为你的人生和社会阅历都不够。”
“写诗我也写了一些,我找给你看。”马珏说着又跑回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