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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而不散,聚而不乱。
马车的车窗帘子拉开了,一缕阳光从窗子外面透射进来,照亮了少女手中的线装书本。在这个书籍的主要载体还是绢布的时代,能够拥有一本线装书,这足以说明此人的身份大不寻常。
少女面容清秀,一对峨眉有如春日里柳梢头的一对蚕儿,一双明眸如海洋一般深沉,好像蕴藏了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身着裙装,头插玉钗,钗头上轻轻挂着一只金色的凤鸟,随着她读书慢慢摆动的头而不住摇晃,好像要展翅高飞一般。
她长得不算倾国倾城,可是任何男人只要看到她,就会有一种忍不住扪心自问的冲动:“她是谁?这世上还有这样的绝代佳人?这样智慧的人,我陪不配得上她?”
少女倒是不知道男人们会怎么想,只是一味读书。
手里一本春秋,车外一席艳阳,倒是读书的好天气。
只是,车窗外却不断传来叫骂声,厮杀声,垂死者的呻吟声和胜利者劫后余生的狂叫声,却令眼前这幅景象有些不伦不类了。
喊杀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越来越近,渐渐接近了这辆马车,但是少女依旧纹丝不动,一心不乱,只是看着手里的书,嘴里喃喃有声:“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
敌人眼看就要杀到马车了,可是她却在老神在在地念诵曹刿论战,这到底是太过自信,还是太过愚蠢,读书读傻了?
喊杀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有如惊天的潮头,忽尔崛起一丈高的浪头来,狠狠朝着岩礁打下,带着粼粼的天地之威,要横扫眼前的一切。
少女依旧一言不发,一动不动,但是嘴里的声音却是越发的急了:“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喊杀声忽然逐渐又褪去了,就好像是海浪之后忽然风平浪静,一切都消弭一空,似乎是印证了少女的朗诵,这敌人的气势逐渐削弱,渐渐地就褪去了。
车窗帘被拉开了,一个丫鬟的面容出现在少女面前“小姐,小姐,贼子退去了,退去了!王小郎君果然骑射无双,一把弓便射杀了七个贼人!”
“是吗?”少女抬起那张让人一望便心生向往的脸庞,轻轻问道:“我军伤亡多少?敌人伤亡多少?伤者可得到救援?箭矢还剩多少?还能坚持多久?援兵现在何处?”
这些问题都是问到了点子上的问题,但是丫鬟哪里接触过这些东西,嘟着嘴,嗫喏着,不说话了。
“唉。”少女摇头叹息,没有再说什么。一个丫鬟能知道多少东西了,在这种血腥的杀戮场上,能够保持理智就已经难能可贵了,再要求她能够有条有理地汇报战况也是强人所难。
只不过,若是不能掌握战场情况,又该如何布置后手,作为应对?
车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随即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女郎可还安好?王澍本该亲自守卫,只是怕身上的血腥气冲撞了女郎,因此在此处说话就好。”
少女点了点头,轻声回答道:“妾身本是无父无母的飘零人,能有小郎君护卫,已经是缴天之幸,何敢在意血腥气!”
年轻人终究是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炫耀道:“女郎不必担心,贼人没有重甲强弓,在下一张弓,一柄剑,足够搏杀几十个贼子!再加上王氏的护卫,足够保得女郎万全!”
“如此,便多谢小郎君了!”
二人说了一会话,喊杀声又响了起来,年轻人低声骂了一句,便匆匆离去了。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少女又是低声叹息。
“小姐,何必叹气!”丫鬟轻轻安慰着“王小郎君弓马无双,一定可以保护你安全的!”
少女苦笑一声,开口说道“我倒是也不怕死,只是不愿意就这么死在此处!虽说王小郎君的确弓马无双,只是这战场之上百人敌又有什么用?枪来剑往,刀砍斧凿,如果没有上百人的精锐护卫,哪怕是强悍如霸王项羽一般也不过是个落败身亡,又有什么好说的呢!你别看贼人攻了三波都已经被打退,但是他们人数众多,是我们的五倍,哪怕是咱们占据山顶也防不住的!他们此时不过是轮番上阵,消耗咱们的气力,等到全体战士都没有力气,就是咱们的死期了!”
说着,她幽幽叹道:“青山绿树,芳草斜阳,此处倒是个埋骨葬身的好地方!只是这人生一世,草活一秋,终究寸功未立,一无所留,就这么死去了,倒也是可惜可叹!”
第四十五章 武骑无双()
丫鬟听得眼里含泪,只是安慰道:“小姐,还是有希望的,有希望的!王松大哥已经去找援兵了,一定可以有援兵的!”
若是寻常太平世界也就罢了,可是眼下却是兵荒马乱的时候,大队人马都在襄阳城边上厮杀,小股人马也无济于事,哪里能找得到援兵!但是少女不愿意让丫鬟失望,只是低头说道:“恩,一定会有一定会有的!”
喊杀声逐渐变急促,好像是贼人开始总攻了。而自己这边的喊杀声却逐渐衰弱,显然力气不如一开始充足。
少女眼睛里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忽然说道;“红翘,扶我出车,我要看看!”
“小姐!您是万金之体,如何能见血气!”
“横竖都是一死,人死如灯灭,不过一掊土,何必在意!”
少女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马车,就见到山脚下密密麻麻有如蚂蚁一般的贼寇,正在和穿着红色军装的护卫厮杀着。
贼人没有重甲强弓,这意味着只要一刀一剑或者一枪就能将他们杀死,彻底结束他们罪恶的生命。同时,他们没有强弓手,这就意味着他们不能从远处打击己方的战士,王澍也就能放心大胆地用强弓利箭射杀敌人。
王澍手里的弓是两石半的强弓,弓箭上是轻箭而非重箭,这样的箭矢不能破甲,对于铁甲没有杀伤力,但是胜在射程较远,对于没有重甲的贼兵来说杀伤力极大。不过反正他们也没有铁甲,倒是也用不着使用破甲锥。
他一身铁甲,手中长弓弓弦连续闪动,不断拉出令人心悸的致命弧线,将死亡和灭绝投向漫山遍野的贼兵。
相对于守军,贼兵是如此之多,以至于王澍根本不需要大致瞄准,只需要将弓箭射出去,就能对敌人造成杀伤。他一人一弓,站在一块石头之上,手中弓弦一响,就是一名贼兵授首,倒是颇为英俊潇洒,有英雄之姿。
“小姐,小姐,你看,你看,王小郎君的弓箭使得多么好!你看,一个,两个,他杀死了好多人!”丫鬟叽叽喳喳地叫喊着,好像能从王澍的战果中寻找到某种安慰。
少女抬头一看,王澍一人一弓,射杀贼人例不虚发,倒是颇有英雄气,只是眼见着他射箭的频率逐渐降低,显然是气力不济了。
她摇了摇头,叹口气道:“王小郎君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人,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呢!若是他是霸王再世也就罢了,可是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如何能挡得住这漫山遍野的贼兵!”
她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可是长时间的和思考让她明白,在战场上真正决定胜败的永远是人数、组织和战术,至于个人的勇武或许可以短时间内提振士气,却不能真正带来胜利和生存。
她望着逐渐败退的己方护卫,幽幽一叹,这些人都是王家的部曲护卫,战斗起来颇为骁勇,哪怕是两败俱伤的打法都用的出来,但是这些人毕竟人数太少,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人,面对着十倍于己的敌人,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眼见得己方的抵抗越来越微弱,身穿皮甲,手拿长刀的贼人头目高声呼喊;“兄弟们,再加把劲,杀了这些官府走狗,咱们分金子,玩女人啦!”
“分金子,玩女人!”贼兵们高声响应着,手下的进攻越发加紧了。
就算是再没有战场经验的人此刻也看得出来,这些护卫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就好像是满载着货物的驮马,只要稍稍再加上一块石头,就能把他们彻底压垮!
少女的脸色不悲不喜,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番僧们讲的佛陀的故事颇有道理,昔日佛陀为歌利王割截肢体,若是以苦为苦,佛陀就不能复生,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死则死矣!只是,不管怎么样,死也罢了,这清白的身子却不能给贼人玷污了!
这么想着,她便开口道;“红翘,我求你一件事!”
“小娘子,我是你的丫鬟,说什么求呢!”
“我求你,杀死我!”她取出一柄随身的短剑,这柄剑长不过一尺,上面盈盈闪烁着青色的光芒,一看便知道是精心打造的神兵利刃。
“这柄‘凤鸣’是五十炼的宝剑,昔日堂尊赠与我防身使用。而今防身用不上,却要求你用它杀了我,不要让我落在贼人手里,死前还要受到玷污!”
“小娘子!”丫鬟焦急地喊道:“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这些贼人要是拿你索要赎金,你却死了,这不是冤枉!”
“我不能冒险!”少女坚定不移地说:“我自幼晕血,见不得血光,若是落在贼人手里,连自杀的机会都没有。若是他们真要玷污于我,我却没有反抗的本钱。因此,红翘,你行行好,杀了我吧!”
“小娘子!”红翘眼睛噙着泪,始终不肯接过这把剑来。
“快一点!”少女看看逐渐上升的贼寇,厉声喝道;“我琅琊王氏百代清名,如何能毁在我手里!死,虽死犹生;生,虽生犹死!不要犹豫,快!”
“小娘子!”红翘手颤颤巍巍地接过那把杀人的利刃,双手握着宝剑,浑身筛糠似的抖动不休。
“不要犹豫,不要犹豫!犹豫乃生死之敌!”少女闭目冥息,脸色不悲不喜,可是你若是是仔细去看,你会发现她的嘴唇也在不住抽动,显然心中也有恐惧。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等了好久,好像是一百年那么长,可是少女还是没有见到丫鬟动手,不由得睁开眼睛,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小娘子,你看,你看,来援兵了,来援兵了啊!”丫鬟用声嘶力竭的声音高声尖叫道:“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的援兵!都是骑兵,都是骑兵!”
少女转过头去,顺着丫鬟手指的防线一看,看到了她毕生难忘的一幕。
从山丘的西面,慢慢转过来一百多骑精锐的骑兵,领头的是一个身穿铁甲,面容白皙的少年,他带着这些骑兵慢慢行进着,好像不是走在生死疲劳的沙场之上,而是在三月初春的郊外踏青冶游。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有些昏暗的阳光从他的身后照射过来,正好在他前方打下黑色的光影,这阳光使得他的面容有些模糊,却好像给他全身镶上了一个金色的光环,有如一尊亘古存在的古佛,慈悲地看着芸芸众生。
他身后是一百骑装备精良的骑兵,最前头的十几骑全身铁甲,头戴铁盔,手拿长槊,眼神沉稳而冷寂,好像是万载冰山上一块化不开的冰。后面的八九十骑身着双层皮甲,手拿各式各样的兵器,有马槊,有马刀,有铁骨朵,还有手持弓箭的,但是相同的是他们眼中都是无边的沉寂。
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