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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树影婆娑,自林中幽暗处走出个玉面玄衣的俊美少年,含笑反问:“姑娘何人,敢来管七雄的事?”
“哟,好生俊俏的小郎。只是说出的话,如何让人听不太懂。”戚氏声调一变,和气说道。
少年亮出佩剑:“我问姑娘听不懂,那只有让我手中的剑问。”
“小兄弟好不讲理,奴家教训自家丈夫,与你何干!”
说到最后一句,戚氏身形陡起,以极其飘忽的身法抢向少年。少年则似早有预料,双手执剑,斜斜递出,好似刺向空处,实际上恰将来敌的攻路封死。
戚氏一个拧身,转攻侧路,一柄短削灵蛇疾吐,寒光罩向少年身上的五处要害。
少年不徐不急,横竖劈出四剑,他使出的招式朴实无华,甚至略显笨拙,只有身在其中的戚氏感到其剑意刚瞻果决,竟有凌人之威。
大巧若拙,大道至简,这少年的剑法没有丝毫多余花哨,小小年纪能有如此造诣,定是用剑的高手从小悉心培养。
少年稳扎稳打,挺剑进前,明明动作不快,配合脚下步法却显得咄咄逼人。寥寥数招,攻守易势。戚氏渐战渐退,心思一转,将左臂背到身后,单以右手接招。
少年不知她耍的什么把戏,只得对这藏于身后的一臂加倍留意,心想管她使什么阴谋诡计,我便是一剑杀过去,管叫她有来无回。思想间又过数招,剑削正面相击,两人俱被震开。然而剑长削短,长剑未及回势,短削已划向少年左肩。
少年反手向外一格,戚氏右手弃刃,将少年手臂扣住,左臂自后甩出,直照他头面而来。少年抖腕疾削,戚氏竟然不闪不躲,手臂像蛇一般游上长剑,缠住了他的腕子。少年惊疑未定,戚氏异象又生,一条白莹莹的胳膊自胸前撑衣而出,手握短削戳向前心。
少年大骇,他双手同时被制,眼看刀刃就要碰到胸前,宝剑奋力一绞,下半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上凌空折去,短削再次刺空,戚氏的“左臂”被生生绞断,定睛一看却是填充了野兽毛皮的缎子,哪是人的手臂。
一击不中,戚氏连撤几步站定,将断掉的假臂扔在一边,左侧的衣服重新穿好,才悠悠叹道:“这样竟都被你躲过了。如此身手,只可惜是个雌儿。”
“你如何知晓”“少年”愕然,下意识地看向胸前,忽觉不妥,重新将剑势拉好。
“呀,”戚氏像是惊觉什么大事似的,“莫不是她看上了我家男人?我家男人虽说好色,模样倒是极好看的。嗯,这便说得通了。”她自言自语,拍手说道。
“你这无耻女人,叽里咕噜说的什么屁话!”“少年”大吼,挺剑杀来,已不能似先前稳健沉着。
戚氏也不回招,一边躲闪一边道:“哎呦呦,一个姑娘家,整天屁来屁去忒的不好。将来进了我家的门,少不了要好生调教调教。”
“呸,谁要进你家的门。”“少年”啐道。她越急越气,偏是越发追她不着,越追不着她,心中就越气恼,脚下的步子也渐乱了章法。
戚氏娇笑道:“好妹妹,我家男人虽好,却难侍奉,姊姊样样教来,妹妹可学好了,这第一件便是”
“少年”脸儿胀得通红,她虽从小跟着哥哥们生长在行伍间,但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听过这些浑话?戚氏看准时机,忽道一句:“不陪你玩了。”背后飞出席天卷地的五色彩绸,脚下轻轻一点,身形翩然后撤,旋而隐没其间。漫天缭乱的彩绸层层收敛,包向“少年”,倏然成了一个布团。
“少年”剑舞狂风,布团应声破为无数碎片,眼前却只剩下孤月寒涯,哪里还寻的到戚氏和长安君的人影。“少年”心中气极,忿忿挥出一剑,一棵不知生长了几百年的老槐从中而断。
第4章 还阳()
“我这是死了吗?”这是陈进醒过来的第一个念头。他的眼前一片漆黑,想要动弹也动弹不得,想要叫喊也叫喊不出,“天!这这这不会是下地狱了吧,这被绑得大麻花似的,是要下油锅吗?”他心中刚闪过此念,就被人踹了一脚,心中大惊,无声地呐喊:“我是好人!我不要下油锅!”只是想到电脑里隐藏的200多个g,不禁有些心虚起来。
这时只听有个女人的声音骂道:“你这色胚,死一万次也不足惜,若不是有人出大价钱保你性命,此刻还能聒噪?再不老实,割了你那物事下来!”
女人说话的腔调十分古怪,陈进从未听过,却偏偏能听得懂。原来不用下油锅,却是要割他的“物事”,陈进浑身一凛,哪里还敢动弹。
一会儿女人又道:“你小小年纪就学得那么坏,不如让姊姊去了你的祸根,以后做个谦谦君子可好。”
陈进不知真假,心中大骂:我动时你要“割物事”,现在不动了你又要“去祸根”,不知这恶婆娘是什么人,也不知这是什么鬼地方,整蛊表演秀?cosplay吗?他正自惊疑未定,忽然觉到一股锐利的寒意在身体表面游走,自脸颊,到脖颈,再到胸口,小腹,最后停在了“物事”那处。
他凝神感觉,稍微一怔,瞬间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我去,她玩真的!陈进的身体像是只过油的虾子猛地一缩,生怕慢上一点“物事”就没有了,然后拱起屁股像条大菜青虫似的蠕动起来。
大青石的表面本就光滑,下过雨后更是滑不溜手,陈进蠕了半天前进不到半米,被女人轻轻一拉,就给拉回原地。刚一撒手,他又以更快的速度开始蠕动,快到边缘时又被勾回,如此两次三番,女人也不阻拦,就像猫儿玩弄捉到的老鼠。
陈进心头冒火,一句“士可杀不可辱”直欲脱口而出,只是他嘴被堵着,想脱口也脱口不了,那副“悲壮”的神情反而更加惹笑。
他正自无计可施,忽听女人高喊:“何人!”
一阵草木的婆娑声响,便有另一个声音道:“姑娘何人,来管七雄的事?”
也恶婆娘又说了什么,二人便开始打斗起来。陈进更是惊诧,对他们的讲话自是无心去听,在心中想:“难道是拍电影吗?不,是梦,一定是梦,真正的自己一定还躺在家里乱如狗窝却无比温馨的床上。陈进,快醒过来,你上班要迟到啦,扣工资呀,炒鱿鱼啊,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啦!”
他掐着自己,但耳旁传来的声音越发的清晰真切。倏忽打斗声止,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欲竖耳听个仔细,忽然又被人横身抄起,还未反应过来,那人已展身提纵,几个起落,竟似御风飞了起来。
陈进如坐过山车一般,两耳呼呼生风,他虽目不能视,也感觉到世间万物都在脚下飞快后退。那人挟着他先是不断改换着方向,然后开始朝着一个方向疾行,如此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冷风吹得他周身冻僵,胃里翻江倒海,才感到那人的速度渐渐放慢下来,再行一段,就隐约听见有稀落的人声。那人随即改换姿势,将他驮在后背,又悄然慢行片刻,最后至一僻静处,才将他于地下放平,又除去他身上层层裹覆,将布团自口中取出,眼上的黑布一扯。陈进又惊又喜,一肚子的疑惑正想开口相询,忽觉后脑一痛,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进幽幽苏醒,费力地睁开眼睛,入目恍然是座宽敞堂皇的大帐,帐篷中央有一面帷幕隔断,他便躺在帷幕里侧的矮床之上。陈进以前去内蒙旅游住过蒙古包,这个帐篷看起来却大不一样,帐中摆放一张长案,长案左侧是木牍竹简,右侧是剑架甲胄,上悬一面铜镜,前置袅袅焚香,环顾四周,触目的陈设装饰皆是古意盎然。
陈进回想历历遭遇,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误打误撞进到了哪部电影的拍摄现场,如此情景,更加印证了他的判断。他所在的城市旁就有个颇具规模的影视城,只是不知自己是如何来到了这里。不过看来剧组已经发现了自己,用不了多久就一定会有人进来赶他滚蛋。这其中自然有很大的漏洞,但对于一个自小到大都在安稳平常中度过的人来说,已经是最合理的解释。什么,神话?童话?拜托,自从十岁那年没有接到霍格沃茨的录取通知书,这种事陈进就不再信了。
想到此处,陈进安下心来,只是浑身酸软无力,于是便想:“好,我便再躺在这里,等着人家赶我滚蛋。”
精神稍一放松,就觉得腹中空虚,汹涌的饥饿感接踵而来,他不知自己睡过去多久,直似这辈子都没这么饿过。这时,帷帐之外忽然飘来了郁郁肉香,旋即脚步声响,有人低声细语地问答了几句,便进得帐来。
陈进一听有人进来,条件反射地闭眼假寐,心里又骂自己:“陈进啊陈进,你也就是个吊丝,既已准备好了滚蛋,怕得谁来?”睁开眼睛,便见一个丫头扮相的女子手提食盒走了进来。
“丫头”也不看他,走到一张长案旁边,蹲身将食盒放在地上,取出食物样样置好。陈进本想唤她,小姑娘却自有一股认真专注的劲儿,仿佛她正在干的便是世上最重要的事情,让人不忍打扰,尽管那只不过是打开食盒而已。陈进举目凝视,好似面前在直播一部拍摄极为考究的古装电影,虽然他也看不出究竟是哪朝哪代。
“嗬,肯定是大制作,看这布景,这氛围营造,连龙套演员的演技都这么好。”
陈进吞吞唾沫:“待她走了,我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来个风卷残云,先安抚了‘肚肠君’再说。”小姑娘放好了东西果然离开,却只是走出几步,略一迟疑又折身回来。她向陈进看了一眼,陈进好奇她要干吗,忙又闭眼。小姑娘这才伸出纤纤二指,从一盏鼎中拈起块肉,迅速放进嘴里,她一边咀嚼,一边连指尖残留的汁液也吮个干净,两只眼睛月牙弯弯,脸上满是实在的满足。
陈进一时看得呆了,不知为人还是为肉,他重重咽了口口水,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小姑娘蓦然瞪大了眼睛,看向陈进,发现陈进也在看她,顿时一惊吓得身瘫体软,把一整鼎的肉食都打翻在地。哎哟,可惜,陈进暗叫一声。小姑娘惊惧万分,伏在地下打起了摆子。
“咳咳”陈进刚想着安慰她,却发现颈间缠着麻布,竟是发声不出;略一起身,眼神轻扫过铜镜,身体就死死地钉在原地。
曾几何时,陈进以为自己已从荒唐的噩梦中完全苏醒,而现在那些不甚清晰也不愉快的记忆却又一下子涌入他的大脑。但纵然是在他被卡车撞倒在地时,在被绑成大麻花受人威胁时,在被人夹着半空翻飞时,他也没有现在害怕,也没有现在震惊。
诚然,镜中人非但不丑,还是一个长相颇为俊美的少年,但陈进却好似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这人是谁?
陈进用力揉了揉眼,又不死心地举起手臂,摸摸头发,拍拍脑袋,镜中那人也照样揉眼,举手,摸头发,怕脑袋。陈进突然头痛欲裂,骤然之间大脑像是凭空挤进许多陌生词汇:长安君、公子丹、赵惠文王、威太后、左师触龙、廉颇、蔺相如、戚氏、安考无数个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盘旋,无数短情景演绎,虽无法连接起来,前因后果不甚清晰明了,却如同亲身经历过一般,亦梦亦真,前世的记忆却瞬间变得十分遥远。
哪个才是是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