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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智轻声说道:“近几年,许多贵人寻他救治,都是未能请动,你小子竟能让其出手,也算是有些本事。”
李勋见赵智并没有生气,于是呵呵笑道:“皇帝姑父,我在他门口守了整整十天,想来他被我的诚意所感动,这才最终出手帮忙。”
“诚意?”
赵智脸上有了一丝冷笑,没有说什么,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本奏章,牧公连忙拿起,走下来递到李勋的手中。
李勋打开奏章,仔细看去,里面详细介绍了整场江南战争,诸位将领的表现以及军营之中发生的一些违纪事件,草写人是秦安明,黄詬附名。
看着看着,李勋的眉头微微皱起,整场战争的胜利,黄詬可谓是最大的功臣,但是秦安明在奏章之中,对黄詬的评价却是不高,反而指责他不顾众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偷袭郢州城,虽然取得最后的胜利,却也暴露了他刚愎自用,听不得不同意见的性格。
对于单仇、毛安福以及顾雍等人的评价,倒算公平,中规中矩,而对于赵飞度与詹台镜明两人的过错,却是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赵智一直看着李勋,见他眉头皱起,又是指了指桌子,牧公再次拿起一本奏章,走下去递给了李勋。
李勋打开一看,却是黄詬所写,正是前些日子自己亲手送到赵智手中的那本战事文书,里面详细介绍了整场战争的经过,其中对于詹台镜明等人,都是有所描写。
李勋合上奏章,看向赵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秦安明所写的奏章,明显有失事实,而黄詬所写的奏章,则是非常真实,都是实话,没有任何偏差。
赵智淡声道:“秦安明与黄詬两人所写的奏章,大有不同,却也有共同点,那就是对你,皆是大加赞赏,言明你在此次战事中的优异表现。”
李勋不明白赵智说这个话的用意,低下头,谦虚的说道:“狗儿一直谨记皇帝姑父的嘱咐,多看,多听,少言,少行动,从不敢有丝毫的忘怀。”
“你能如此,朕很欣慰。”
赵智点了点头,脸上有了一丝笑容,接着说道:“狗儿,你对这两本奏章,有什么看法?”
黄詬与秦安明两人所写的奏章,有很大的出入,这引起了赵智的猜忌,黄詬身为武将,赵智用他,但不完全信任他,至于秦安明,身为赵智的近臣心腹,信任程度,自然是远远超过黄詬,但是黄詬与秦安明两人私交极差,怨恨很深,可以说是政敌,正因为如此,面对两个不同的奏章,赵智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不知道该相信谁,所以找来李勋,进行询问,毕竟这场战争,他也是参与到了其中,或许能从他这里得到真实的答案。
李勋张嘴,正要如实回答,突然看到一旁的牧公朝着自己微微摇了摇头,立即愣了愣,嘴巴立即闭下,重新思考了一番,然后小心翼翼的说道:“整场战争,我一直都是随着大部队行动,并没有亲临一线战场,所以对于诸位将军的表现,也不是很清楚。”
说到这里,李勋想到了黄詬,想到了他的忘死杀敌,想到了他的沉稳与坦荡,最后还是忍不住的多说了一句:“平湖县的那场夜袭,黄詬大将军冲锋最前,舍生忘死,在我看来,算的上是一位忠勇之人?”
赵智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双眼微眯,喃喃自语道:“黄詬。。。忠勇。。。”
第54章 幕僚(下)()
李勋从明政殿退了出来,并没有着急离开,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没过多久,牧公从里面出来,看到李勋,轻笑道:“李勋,怎么还没有走?”
李勋走了上去,轻声说道:“牧公,刚刚提及熊海涛的时候,皇帝姑父何故冷笑?”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牧公想了想,然后说道:“陛下早年流落民间,受到许多苦难,一直到十四岁,才是得以与先皇相认,陛下刚来京城的时候,最开始住的地方,便是熊海涛家中,被长华公主收养,有将近两年的时间,这段期间,长华公主亲自教导陛下许多礼仪与知识,所以陛下与长华公主有很深的感情,三十年前,长华公主病重,熊海涛亲手救治,可惜最后长华公主还是病死,自此,陛下对熊海涛极为厌恶,七年前,李贵妃得病,陛下传召熊海涛,让其进宫为李贵妃治病,熊海涛托病不来,陛下大怒之下,剥夺了其一切官职,并下令,非传召,熊海涛不得进宫。”
听了牧公的讲述,李勋沉默不语,想不到熊海涛与赵智还有这么一段前尘往事,更是明白了熊海涛为什么要金盆洗手,连自己最爱的妻子都是救治不了,要这身医术又有何用?
牧公看了一眼李勋,低声说道:“朝中的局面,现在很复杂,你千万不要把自己给牵扯进来。”
李勋看着牧公,眼中露出不解之色。
“詹台镜明的父亲詹台易桓是当朝户部右侍郎,乃是左相一党的核心成员,而黄詬则是和右相杨道嗣走的较近。”
李勋恍然大悟:“秦安明是左相刘桀的人?”
牧公拍了拍李勋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都是陛下的人,我刚才所说之言,你听了心中有数就好。”
李勋默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出宫的路上,李勋一路无语,近两年,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赵智的猜忌之心也是越来越重,对于武将的信任,也是越来越低,管制也是越来越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不得不说是黄詬的一种悲哀,也是许多忠于朝廷,类似于黄詬这等武将的一种悲哀。
出了皇城,李勋去了范中允的家。
熊海涛忙活了几个时辰,今天的医治已是到了尾声,而面色通红的牛氏,此刻却是变成了苍白,但是其呼吸,却顺畅了许多,也有力了许多。
“老了,老了。”
熊海涛把牛氏身上的细针拔掉,然后坐到椅子上,满脸大汗,神色中有着许多疲累。
范中允连忙拿来毛巾,递给熊海涛,满脸感激的说道:“熊老爷子,让您老人家劳累了。”
熊海涛摇了摇头,拿过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
李勋端来一杯热水,笑着说道:“熊老爷子,你这么多年未给人治病,这手艺看着也没怎么生疏嘛!”
“任何手艺都是越用越熟,长时间搁置,到了最后,只会荒废。”
啊!
李勋惊讶道:“您老人家不是三十年前就已经金盆洗手了?”
“你小子真有意思,金盆洗手只是代表我从太医院退出,并不代表我从此不再使用医术,若不是顾及家门门风,老夫倒是还想开馆,广医民众,发扬我熊家的医术。”
熊海涛哈哈大笑两声,说出了这么一番话,随即拿过李勋手中的热水,一口喝干。
李勋苦笑两声,说道:“我听别人说,你曾经的好友病重,你都是没有出手相助,我以为您老人家金盆洗手之后,便不再为任何人治病。”
熊海涛摇了摇头:“曾经的好友,并不代表一辈子都是好友,老夫今年八十多岁了,那么多好友,到了如今,又有几个还值得我去交往的?”
李勋点了点头,人都会变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有几个人,还能保持曾经的那份真诚?
熊海涛站了起来,说道:“我刚刚为你妻子疏通穴脉,今日不用吃药,药材都给你了,你马上升火煮药,一定要煮够十个时辰,从明天开始,每两个时辰,给你妻子喂食一次药物,半个月之后,老夫再来为你妻子疏通一次穴脉,应该就差不多了。”
李勋惊讶道:“就这么简单?”
牛氏瘫痪在床十余年,那么多名医都是解决不了,熊海涛这才救治了几个时辰,吃上半个月的药物,就好了?
熊海涛冷笑两声,指着桌子上的一个包裹,说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可知道这个包裹里面的药材,加起来何止百万白银?而且就算有钱,你也极难买到。”
李勋吓了一跳,百万白银?
苦笑两声,李勋双手摊开:“老爷子,我全部家当都给你了,真没有多余的钱在给您老人家了。”
熊海涛笑了笑:“我这个人做事向来看心情,心情好,你不给钱,我一样出手相助,心情不好,你给再多的钱,老夫也只是冷眼旁观。”
说罢,熊海涛转身离去。
“老范,我先走了,稍后我会派几个下人过来帮忙,有时间我再来看嫂子。”
李勋跟范中允打了个招呼,然后急匆匆的跟上了熊海涛。
范中允看着李勋离去的背影,嘴唇紧紧抿住,陷入到沉思之中。
到了熊府,熊海涛正要走入大门,突然停住步子,回头看向李勋,出声问道:“你给我的那些钱,恐怕是你小子从家中偷拿出来的吧,若是被你父亲知道了,又会如何?”
李勋想起父亲李满仓,不由缩了缩脑袋,苦笑道:“恐怕会把我碎尸万段,五马分尸。”
熊海涛闻言,哈哈大笑着走入府中。
李勋偷了家中的所有钱财,一直过了三天,在李满仓的惊天尖叫中,终于是被发现了,李满仓谁都没找,拿着一根棍子,冲到李勋房中,就是一顿猛敲,打的李勋是抱头鼠窜。
“老头子,你钱不见了,应该去找官府,打我干什么?”
李满仓怒吼道:“我什么话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钱不见了?还说不是你拿的,我打死你这个败家子。”
李勋一把抓住棍子,大吼道:“老头子,别打了,再打真要出人命了。”
李满仓怒极之下出手,下手没有分寸,打的李勋已经是头破血流,全身疼痛,有些受不了了。
李满仓见到儿子这个样子,也是后悔自己下手太重,就这么一个儿子,真要打出事情,自己该怎么活啊!
李满仓冷哼一声,顺势松开了拿棍子的手,指着李勋,吼骂道:“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快还给我。”
李勋苦笑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李满仓听后,傻在了那里,久久说不出话来。
看着老头子这个样子,李勋心中也是有些愧疚,但还是拿着棍子,轻手轻脚的从他旁边走过,逃离而去。
正要叫上江大熊外出躲几天,却是见到范中允缓步走来。
“老范,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找你。”
范中允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递给了李勋:“这是熊老爷子让我还给你的。”
李勋愣了愣,然后数了数银票,一张不少,看向范中允,疑惑不解道:“他本来就亏了,现在把钱还给我,岂不是亏的更加厉害?”
范中允叹声说道:“熊老爷子说了,药是用来救人的,而不是用来卖钱的。”
李勋也是叹气一声:“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我李勋算是开眼界了。”
李勋叫来一个下人,让他把银票交给李满仓,随后领着范中允到了客厅。
“嫂子好些了?”
范中允点了点头,满脸喜色的说道:“熊老爷子不愧是当世神医,药到病除,我妻痊愈有望。”
“那太好了,待嫂子病好之后,我又能尝到嫂子的手艺了。”
范中允看着李勋那真挚的笑容,心中感动异常,突然说道:“李勋,我在你身边,找个事情做吧。”
第五十六章 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