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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止于石勒,城头的羯人也满脸悲愤,齐刷刷跪了下来。
而城下的羯人,听了杨彦这话,重燃起生的希望,紧张的向石勒看去。
石勒冷冷盯着杨彦,一声不吭。
荀虎从旁喝道:“十!”
“九!”
“八!”
每一声倒计时,都仿佛索命的阎王,令俘虏们的心紧绷了一分。
“三!”
当数到三时,终于有人按耐不住,哭叫道:“大王,饶命啊,求您饶命啊!”
“大王,我大赵大势已去,您还是降了吧,或可得保家人安全啊!”
“大王,求您救命!”
第765章 城下斩俘()
哭喊声传到了城头,石勒气的脸色发青,叫老子饶命?你娘的有没有搞错?他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曾引以为豪的大赵勇士。
这也是他没有经历过冰河边那恐怖的一幕,才没法理解俘虏们的心境变化,当时要么掉河里冻死,要么被明军杀死,身处于绝境之下,心灵崩溃了,什么傲气傲骨,全抛到了脑后,只要能活着,别说跪地求饶,就是驱赶当先登攻城,都趋之若鹜。
“二!”
“一!”
荀虎停顿了片刻,见石勒没反应,于是继续数,当一字脱口,杨彦道:“杀!”
明军将士高高举起大刀斧头,俘虏们也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城头突然传来一声喝止:“刀下留人!”
杨彦抬头看去,几名道人探出了光溜溜的脑袋,其中一人单手合什,唤道:“阿弥陀佛,贫道帛尸梨密多罗,来自于龟滋,与佛图澄谊属同乡,见过明王。”
杨彦眉头一皱。
此人在历史上倒有些名声,原是龟兹国太子,让位给其弟,自己拜入佛门,永嘉年间,由龟兹游历至中土,于建康受到了王导和王敦的称赞,庾亮、谢琨、桓彝、卞壶等名士也与他情趣相投,颇有来往,称之为吉友,后北上云游,又于襄国受石勒礼敬。
杨彦淡淡道:“原来是吉友道人,不知所为何事?”
“阿弥陀佛,明王客气了!”
帛尸梨密多罗宣了声佛号,便道:“与乐曰慈,拔苦曰悲,四无量心中之二无量也,智度论二十七曰:大慈与一切众生乐,大悲拔一切众生苦,一切声闻、缘觉、菩萨、诸佛如来,所有善根,慈为根本,佛心者,大慈悲是,以无缘慈摄诸众生,又,慈悲为万善之基本、众德之伏藏!
贫道听闻佛图澄师徒受明王信重,颇为欣喜,又知明王对佛经义理多有精研,且施仁政,轻徭赋,实乃持哀愍之念以怜物之谓,既如此,何必斩杀俘囚?”
杨彦冷冷一笑,打量向帛尸梨密多罗,原来是为石勒作说客啊。
“阿弥陀佛”
帛尸梨密多罗又喧了声佛号,低眉顺眼,满面慈悲。
杨彦突然放声吟道:“心中鸟兽追,梦里欲魂飞,岁月日往复,风云雨来回,错误谁都犯,感情人莫违,道德天天讲,无暇念慈悲!”
“这”
城上的道人们面面相觎,这首诗虽是粗俗,意思却很浅显,摆明了不会手下留情。
帛尸梨密多罗摇头叹道:“慈悲之要,全身为重,上天有好生之德,明王何必造下无边杀孽?”
“哈哈哈哈”
杨彦仰天大笑:“你既与孤讲慈悲,那好,孤问你,石勒于宁平城屠东海王诸子及文武官吏十余万,可曾讲慈悲?于河北奴役晋人,待之如猪犬,他的慈悲何在?其放纵石虎每破城必屠之,为何不讲慈悲?你等既为大德道人,不仅不以佛法渡化其凶戾之气,反受其奉养、锦衣玉食、助纣为虐之时,心中可有慈悲?”
“这”
帛尸梨密多罗无言以对,现出了愧色。
杨彦暗暗点了点头,知廉耻,说明还是有人性的,不禁声音放缓了些,又道:“石氏佞佛,对大德道人礼遇有加,而你等投桃报李,对石氏苛政歌功颂德,互取所需,孤闻,当年释迦弃王位深入民间体味疾苦,终得大道,莫非吉友道人忘了释迦立沙门之本意?尔等自绝于百姓,攀交权贵岂能往生极乐?
今日孤不与你辩佛,看在佛图澄的面上,城破之日,孤也不难为你,只望你能真正潜心修佛,成就无上果位。”
“阿弥陀佛,托明王吉言。”
帛尸梨密多罗喧了声佛号,徐徐退后。
又一名僧人上前两步,施礼道:“贫道竺法和,参见明王,所谓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当日羯人亦是受尽凌辱压迫,如今不过是手段稍有过激而已,若明王肯将心比心,当能理解,现明王大获全胜,何必赶尽杀绝?贫道可代赵王作个主,若明王手下留情,河北各处十余万羯人退出中土,永生永世不与明国为敌,若违此诺,天诛地灭!”
杨彦顿时眉头一皱,讲完慈悲又来讲因果,有完没完了?
竺法和也是佛图澄的弟子,四十来岁,身材高大,面目慈悲,浑身散发出一股慈祥庄重的气势,纵然身着粗布迦衣也不能遮掩半分。
杨彦不悦道:“你沙门掺和什么劲?莫非料定孤不敢杀你?”
竺法和道:“阿弥陀佛,以诸欲因缘,坠堕三恶道,轮回六趣中,备受诸苦毒,生亦何如?死亦何如?”
杨彦觉得,没法交流了。
见杨彦有些愣神,竺法和又问道:“佛亦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羯人自有可怜之处,明王何不给其改过自新的机会?”
“哈哈哈哈”
杨彦怒极而笑:“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有楚霸王前车之鉴,孤怎能为后世子孙遗下祸患?其实道人所言也不是全无道理,羯人曾与匈奴人为奴,匈奴南迁,带来大量羯人,因其老实勤恳,晋室王公纷纷蓄养,动辄打杀,羯人故举兵反抗,勉强算得上情有可原。
但冤有头,债有主,河北百姓何其无辜?羯人造下的滔天罪孽岂是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能抹煞?人要为自已的恶行负责,血债必须血偿,传令,但凡河北各郡县太守县令长,有杀羯献降者,继往不究!”
顿时,石勒与城头城下的羯人的目中透出了彻底的绝望。
杨彦冷冷一扫,喝道:“斩!”
一万余名将士同时举刀挥斧,狠狠照头砍下!
那雪亮的刀光,令阳光都黯然失色,一万多道血柱冲天而起,一万多颗头颅滚滚落地,一万多具无头尸跌落雪地。
杨彦不清楚什么是冤魂不散,不过在人头落地的那一刹,他感觉到周围的温度有一瞬间的骤然下降,竟然带来了一种刺骨的寒意。
‘呵,向老子索命?老子身后站着整个华夏民族,岂是你小小羯人所能撼动?’
杨彦不屑的冷冷一笑,可这时,有尼玛尼玛嗡嗡嗡嗡的颂经声传来,城头道人们合什垂首,微闭双目,现场做起了超度!
杨彦大怒,超渡羯人?羯人该入畜生道啊,于是给荀虎打了个手势,荀虎会意的放声大喊:“羯贼伏诛,天地开颜,妖气尽扫,北国迎新!”
这一起头,由千牛卫开始,全军上下,包括羌氐全都跟着齐声呐喊,声威震天,完全盖住了城头的超渡声。
经文再也念不下去了,道人们纷纷闭上嘴巴,满脸无奈,石勒急怒攻心,扑哧一声,一口心头血狂喷而出!
“大王!”
“大王!”
左右连忙扶住。
石勒面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竟似苍老了十余岁,却是强行推开侍从,摆了摆手:“孤不碍事,咱们回去,明军暂时不会攻城,横竖都是死,在明军主力到达之前,先把城里的杂人全都杀了!”
说完,便踉踉跄跄的向回走,侍从们紧紧跟了上前。
以竺法和与帛尸梨密多罗为首的道人却是相视一眼,唤道:”诸位将军请留步!“
“何事?”
几名本打算跟着石勒下城的将领顿住身形,迟疑的问道。
“阿弥陀佛”
竺法和轻喧佛号:“明军围城,已断了北逃之路,不知诸位可曾想过死里求活?”
几人眉头皱了皱,其中一人道:“若有活路,谁不想活?可明王在下面说的清清楚楚,又当众杀俘,怎肯给我等留条活路?”
竺法和道:“诸位将军原是卫城守军,未曾参与对明军作战,又因长期驻守卫城,并无大恶在身,若是立了功,或可得明王特赦,既便希望渺茫,但是不试一下又怎知道?”
帛尸梨密多罗也劝道:“刘曜论起作恶,并不逊于赵主,明王连刘曜及其下属都能赦免,为何独不放过赵主?据贫道想来,还是与宁平城之战有关,明王因其越府出身,必以赵主头颅平息江东士人怨恨,诸位将军何苦为之陪葬?”
第766章 攻入襄国()
“这”
几人相互看了看,蝼蚁尚且偷生,大活人要说不想活命那是不可能,哪怕如匈奴人般,被发配梁州也好啊,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一名将领吞吞吐吐道:“道人可是想让我等开城献降?此事断不可为,没有大王,我赵人还是晋人庄园中的奴仆,我等虽欲求生,却还不至于卖主求饶,若仅止于此,请莫要多言。”
实际上竺法和与帛尸梨密多罗确有这样的想法,修持佛法,慈悲为怀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他们不愿得罪杨彦,以免杨彦对沙门产生恶感。
要知道,杨彦起兵,当初的天师道,后来的正一道给予了重要支持,那时可没有三教从来一祖风的说法,沙门和道门还没有经过儒家的磨合转化,天然对立,他们担心杨彦禁绝沙门,扶持道门,或者退回到魏晋的状态,也够沙门受的。
沙门自后汉年间传入华夏,历后汉、魏晋三朝,只允许沙门在胡人中传教,不允许向汉人传播,关键便是沙门要出家,不能生育,有悖于华夏的传统道德观。
而羯人大力扶持沙门,允许向任何人传教,在羯赵的地盘上,沙门异常兴旺。
开城献降,讨得杨彦欢心,自然是最好,但羯人将领不愿背叛石勒,只能退而求其次。
“阿弥陀佛”
竺法和喧了声佛号道:“贫道无意使几位将军背主,刚赵主下令,屠尽城中晋人,将军们未必要从命,想赵主直属兵力仅余五千,还要分守各门,故晋人集中起来,当可一搏,或可撑至明军破城,几位将军亦算保全晋人有功,可请晋人向明王辩解,贫道也可从旁劝说,虽未必能成,却总好过无所作为,几位将军,可是这个道理?”
几人相互看了看,实际上这样的行为与背叛没有两样了,只是在心理上,不是自己亲手开门迎的明军入城,总是好受些,这几个羯将只求活命,就象溺水的人,看到根稻草都要抓住。
“也罢!”
其中一人猛一点头:“便依诸位道人,我等立刻去联络安排,届时还望道人代为美言。”
“阿弥陀佛”
竺法和喧了声佛号道:“几位将军放心便是,若有一丝可能,贫道等必为将军求情。”
“告辞!”
几人拱了拱手,匆匆离去。
竺法和、帛尸梨密多罗等道人们均是暗暗叹了口气,他们也只能做到这步了,希望不是太得罪杨彦。
“什么?”
石勒下了城,立刻布署命令,围攻各晋人府邸,但传来的消息让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