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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出,赵庄人均是现出了喜色,从话语中他们听出,杨彦是偏坦流人的。
李村人却是脸孔变得惊惶不安起来。
那乡老更是扑通一声跪下,哭着哀嚎:”大王啊,您拯救了大伙儿,大伙儿感激不尽,可您也得为咱们做主啊,二十多年前,流人入蜀,咱们蜀人生性淳厚,见他们可怜,收在家里做些杂役,不曾有过亏待,给吃给穿,维持生计,以待将来秦州灾荒结束后回返家乡。
但流人都是贼啊,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没有咱们蜀人的接济,流人如何能活的下来?他们非但不感恩,反与李特李雄等贼首勾结,抢占咱们蜀人的田地财货,尖污女子,又把咱们圈禁,猪狗都不如,大王,蜀人真是惨啊,嚎嚎嚎!”
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李村人也是泪流满面,嚎啕大哭!
这名乡老的控诉声情并茂,那哀泣也催人泪下,如果杨彦不了解实情的话,还真有可能动了侧隐之心,但他经过调查,有了第一手的资料,也有了发言权。
当即目中寒光一闪,哼道:“闭嘴,莫非以为孤好欺?不错,蜀人确是收容过流人,这点不容置疑,但蜀人何曾把流人当人看待?别以为孤不知情,流人为尔等干活,耕种田地,蜀人给了什么?
每日里,吃糠喝稀,食不裹腹,寒冬腊月仅身着单衣,全家不分男女老幼合盖一条被褥,稍有不趁心意,便是殴打责骂,惨死在蜀人手中的流民不胜其数。
你们责怪流人尖污家中女子,可流人女子在蜀人家里做奴做婢,又有几个没被尖污过?只怕更有甚之而无不及!”
说着,杨彦向后喝道:“念!”
有千牛卫捧出一本书册,大声诵读起来。
“元康七年(公元297年)三月,蜀郡汉阳县富户张氏尖污致死来投流人婢女五人!“
”同年同月,当地村民以王氏为首围杀流人三十六人!“
”次月,成都少府城,一流人幼童因饥饿难当,翻入刘氏家中偷吃剩余饭食被捉,刘妻将该幼童满嘴牙齿敲去,砍断右手,缚于屋角,任其血尽而亡,后幼童父母族人来寻,刘氏招街坊邻居围殴之,毙杀幼童父母及亲眷十余人,重伤三十多人”
千牛卫足足念了小半个时辰,这还不是全部,当初杨彦看到一份份情报被呈上之时,哪怕以他的雷霆手段,都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流人遭受的迫害简直是罄竹难书,他也不敢想象,看上去敦厚软弱的蜀人竟有如此凶残的一面,这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呜呜呜”
赵庄中,渐渐地哭声大作,而李村那边的哭声则底气不足了。
杨彦转回头,一一打量了番赵村的男女老幼,才道:“季汉主政益州,横征暴敛,滥发兵役徭役,多少蜀人死在梁州的崇山峻岭之中?又有多少蜀人辛勤劳作一年,竟连口粮都不够吃?
至刘禅出降,天下一统,蜀中再不必以区区一州之地六出歧山,九伐中原,民众的负担才日益减轻,你等蜀人也渐渐富庶起来,可这才多少年过去,富贵就忘了本么?
当蜀人食着软绵的稻米,烹着肉汤之时,秦凉陇右天灾不断,大批饥民食不裹腹,易子相食比比皆是,甚至有清清白白的娘子为求一餐,不惜含辱委屈了自己。
后又逢氐人齐万年作乱,兵灾连绵,秦雍百姓才不得不逃往蜀中求食,诚然流人中并不全是良善之辈,如李特李雄父子等为盗作恶者屡见不鲜,可绝大多数流人的本性是善良的,并无害人之心,倘若蜀人存一丝怜悯,帮助流民重建家园,两方和睦相处,又何至于被流人得了势后反过来报复?
蜀中千里平原,怎就容不下数十万流人?
今日之果,昔日之因,追本溯源,都是蜀人自己种下的孽,罗尚败逃,蜀人失了依靠,难道还指着流人忍气吞声?”
杨彦毫不留情,直斥其非,李村蜀人哑口无言,渐渐地止住了哭泣,很多人回忆起往事,多少不等的现出了羞愧与懊悔之色。
杨彦暗暗点了点头,挥挥手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归根结底,是蜀人有过在先。”
这话一锤定音,赵庄的流人纷纷现出了轻松之色,蜀人又有所不安,那名乡老咬了咬牙,吞吞吐吐道:“那大王,我等我等该如何行事?”
第637章 皆大欢喜()
“呵呵”
杨彦玩味的笑了起来,炯炯的目光直视李村乡老,直看的这老家伙脊背生寒,许久,才徐徐道:“拆除围堰,河水每村用一日,现距插秧尚有半月之遥,勤快点,尚来得及于田中蓄水。”
李村众人议论纷纷,赵庄人眼巴巴看着,好一会儿,那乡老犹犹豫豫的问道:“大王,该处土地,原皆属于我蜀人所有,现被流人占去一半,我等也不要求偿还了,只望可否以财物另作补偿?“
尼玛的!
杨彦差点就破口大骂!
这是还不死心啊,如果流人就侵占的田地给予蜀人补偿,那蜀中非大乱不可。
”不准!“
杨彦脸一沉。
“啊?大王,这。”
乡老大惊失色。
杨彦打断道:“此事休要再提,孤知诸位有冤,但益州乃天府之国,物产丰饶,我大明赋税极低,兵役徭役严格限制,手脚勤快些,三两年内,重获万贯家财并非难事。
或许你们会认为,蜀人落至如今局面,根源还在于流人入蜀,若是流人不来,亦不会发生此等惨事,孤可有说错?”
李村人喃喃不语,一幅欲言又止之色,显然是这么想的。
”哎“
杨彦摇头道:“不知诸位可曾想过,若有一天蜀地遭灾,蜀人逃于别处乞食,也受到苛刻奴役可会有怨言?恐怕不用孤多说,大伙儿心知肚明。
孤承认,流民报复手段确有过激之处,但孤先前说过,流人中的大多数,皆为善良淳朴百姓,只是被一小撮别有用心的野心份子,如李特、李雄之辈加以煽动利用而已。
而李雄主政蜀地,流人的生活并未改善,依然困苦,反我大明自入蜀以来,减租免税,整肃吏治,驱逐世家大族,还地于民,民皆欢欣鼓舞,又有钱使君这类能吏居中主持,眼见蜀中将大治,可尔等仍缠纠于往事不休,难道非得弄得大伙儿都活不下去么?
今次孤厚着脸皮替你两村做个主,旧事揭过不提,自今日往后,蜀人不要向流民寻恤滋事,流人也不要有过激行为,两方和平共处,相互扶持,将来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诸位可给孤这个面子?”
杨彦的和颜悦色,令村民们感动不已,要知道,这可是大王,是一国之主啊,一道命令即可强拆围堰,但杨彦偏偏不厌其烦,循循善导,眼角不由重新有泪光闪现。
李村乡老施礼道:“大王救我蜀人于水火这中,又诸多恩惠,好言劝导,民怎敢不从?请大王放心,围堰今日便拆,依大王所言,两村轮流用水,只要流人不来寻恤滋事,我等亦安份守己!”
杨彦欣慰的笑道:“孤生平最大心愿便是百姓富足,人人安居乐业,家家仓禀充实,老有所养,幼有所依,国富亦民强,孤不久后将北征秦雍,将来天下一统,会再来拜访各位,届时上门讨碗水酒,诸位可莫要小气才是!”
“大王,呜呜呜”
老人在眼眶打转了许久的浊泪终于滑落脸庞,两村的村民中,也再一次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哭声,可是这一次,只有感激,再没了怨气。
“吁”
钱凤松了口气,别看只是两个村子争水,但影响力非同凡响,完全可以把此事拿出来在益州全境推广,而这也是明国大王的态度,好话歹话已经讲尽了,谁若是不识抬举,那对不起,只能施以雷霆手段。
钱凤相信,蜀人还不至于不识抬举。
“好了,好了,别哭了!”
杨彦又双手一举,便向后打了眼色。
女千牛卫们会意的提着急救包向受伤百姓走去,那些人却是连连后退,或多或少的都现出了恐慌之色,甚至还有腿断了的趴在地上往后挪。
众女均是既无奈又好笑,柳兰子唤道:“乡亲们别怕,大王派咱们来给受伤的百姓包扎伤口,都呆在原地,姊妹们会给大家处理伤势。”
伤员约有两百多人,这才安定下来,可是面对着一群黑盔黑甲的女人,还挎刀带剑,心里总是不安,也仍有人在往后退。
“你!穿灰衣服的,别跑!跑什么跑?一头一脸的血还往哪跑?对,这样多好,乖乖的听话,你配合咱们也快,不耽搁多少时间。”
一名满脸鲜血的男子眼见一个黑甲女人快步走来,偷偷摸摸的向后躲,当场被抓了个正形,只得手足无措站在原地,接受命运的安排。
女千牛卫手脚麻利的取出消过毒的麻布,蘸上清水替他擦拭血污,又在伤口处敷上止血药材。
这名男子只觉得触上自已脸颊的手指温软滑腻,再配上人家那细心专注的神态表情,惊惧之心渐去。
‘不会是幻觉吧?’
男子暗暗想着,抬眼偷偷一瞥,这名女子虽谈不上绝顶美女,却也身材高挑,眉目清秀,面色白晰,颇有一番韵味,比自家那腰大膀粗的黄脸婆美的不是个数,不禁心头一荡!
随着从女子身体散发出的丝丝缕缕醉人幽香飘入鼻端,诶,有反应了!
“乱想什么?信不信把你那根给敲断了?”
突然,一声清叱传来,男子浑身一个激凌,只见这女子面罩寒霜、凤目含煞,恶狠狠的盯着自已!
一瞬间,那家伙给吓的缩成了小蚯蚓。
如这名男子般起了色心的真不在少数,但无一例外,只要裤裆里稍有动弹,立就迎来了劈头盖脸一顿痛责,然后吓的噤若寒蝉,乖乖缩回了原样。
杨彦是连连摇头,但更令他诧异的是,那些没受伤百姓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写上了一个硕大的悔字,仿佛在懊恼自已怎就没头破血流呢,能享受到女军卒的温柔呵护滋味,给骂上几句也值啊。
杨彦无奈的转回目光,唤道:“孤难得有空,既然来了,谁领孤去田里看看?”
“大王,请!”
李村乡老正嘿嘿怪笑着,到底人老成精,连忙躬身示意,这可是高攀大王的好机会啊,哪怕以后杨彦走了,钱刺史总要顾及香火之情,就不可能亏待自家。
“大王,这边请!”
赵庄乡老也回过神来,眼巴巴的看着杨彦。
“去,大王想要看水田,你那田里还没灌水,看什么看?”
“没水就不是田啊?”
两边又吵起来了。
杨彦索性一手拉起一个,摇头笑道:“来来来,先去李村,再去赵庄,不许再吵!”
李村乡老隔着杨彦向赵庄乡老丢了个得意的眼神,仿佛先去我家我就是赢了,后者也不甘示弱的回瞪一眼,因为赵庄虽然排在李村之后,却是结束,收尾的意思啊,你是始,我是终,你是开头,我是圆满。
一群人跟着杨彦闹哄哄的进了庄子,带着激动,带着振奋,还有着小小的谀媚,钱凤与随行的益州官员交换了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所谓亲民,摆姿态,他们也是懂的,可是作为官,或多或少都有些架子,官与民之间,总有些隔阂,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