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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颜血-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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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洪气的脸都青了!

    鲍姑与葛慧娘也是面色不善。

    不过他们并没有说话,毕竟吴郡陆氏名列江东顾陆朱张四大姓之一,当代陆氏分陆晔与陆玩两支,俱显赫,而葛洪只是次等士族,与陆氏相比还差的远。

    掌柜的也是唉声叹气,一脸无奈,甚至还给杨彦打眼色,让他暂避其锋。

    杨彦却是毫不客气道:“原来是陆家郎君,孟子曾言: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贵姓显于吴时季才公(陆逊父陆骏),至陆家郎君,恰好五世,亚圣诚不欺我也!“

第5章 诗压陆纳() 
“贱奴!”

    陆纳就如被踩着了尾巴的野猫一样,尖叫一声,一巴掌抡向杨彦!

    杨彦一把抓住陆纳的手腕,陆纳顿觉如被一只铁箍箍住,动弹不得,不禁又骂道:“贱奴,找死!”

    杨彦淡淡道:“君子动口不动手,陆家郎君动辙拳脚相加,岂能对得起陆氏五世之风?”

    很明显,杨彦嘴里的五世之风,对应着孟子所说的君子之泽,五世而斩,浓浓的嘲讽意味。

    葛洪暗道一声不妙,故作面色一沉,喝斥道:“杨家郎君,陆家高门,岂是你能评价,还不快向陆家郎君致歉?”

    杨彦放开陆纳,向葛洪拱手道:“稚川先生,易有言,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当年齐威王纳皱忌谏,曰: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过者,受上赏,上书谏寡人者,受中赏;能谤讥于市朝,闻寡人之耳者,受下赏。

    令初下,群臣进谏,门庭若市,数月之后,时时而间进,数年之后,虽欲言,无可进者,燕、赵、韩、魏闻之,皆朝于齐。

    想那陆氏五世之风,陆氏郎君作为陆氏嫡系,却于大庭广众之下口诵黄诗,这岂不是败坏陆家家风,莫非陆家已经连逆耳忠言也听不得了?“

    葛洪哑口无言,苦笑着捋须。

    “好,好!”

    陆纳则是面现狂怒,连点着头道:“你既然贬指我的诗是黄诗,那你做一首我来看看,若是粗鄙不堪,我定然把你扭送至五兵尚书府,治你个诽谤士人之罪!”

    葛慧娘顿时紧张起来,连忙扯着鲍姑的衣袖。

    鲍姑也是心急如焚,要知道,光是诽谤士人这一项罪名,就足以把杨彦打入贱口之流,不过看着杨彦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她选择了相信杨彦。

    果然,杨彦问道:“我若作出,你昧着良心不认帐,那该如何?”

    陆纳大怒道:“我陆氏五世之风”

    正说着,陆纳醒悟过来,五世之风不对啊,于是赶忙改口:“我堂堂陆氏,莫非欺你?”

    杨彦笑而不语,一副不相信你的样子。

    这时,掌柜的拱了拱手:“老朽姓徐,自幼为当朝尚书左仆射荀公作伴读,自问对诗文有些造诣,若是陆家郎君与这位郎君信得过老朽,便由老朽评判,若有不公,再请稚川先生论述。”

    尚书左仆射荀公,便是荀崧,荀崧本在朝中没有太大的实力,但是这个姓很骇人,是荀子之后,也是荀彧玄孙,而荀彧因反对曹操晋魏公被杀,被奉为忠直之士,是忠君爱国,是清流的代表,所以地位是很崇高的。

    徐掌柜虽然不是士族,只是荀崧的门客,但因着与荀崧的故谊,他说出的话,几乎就能代表荀崧,因此在这里的份量,要高于葛洪。

    再退一步说,如果徐掌柜循私的话,就等于荀崧循私。

    陆纳点点头道:“好,便如徐公所言!”

    说完,锐目瞪向杨彦!

    杨彦早有腹案,吟道:“你既以男女之情为题,那我便以红豆为题对上一首。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颉,此物最相思。“

    顿时,屋子里安静了,众人均是喃喃细品,越品越有味。

    徐掌柜更是目射奇光,沉吟道:”此诗语虽单纯,却富于想象,以设问寄语,意味深长地寄托情思,最后一语双关,切中题意,关合情思,妙笔生花,婉曲动人,与当今流行的玄言诗之空洞无物相比,可谓耳目一新。

    不知陆家郎君以为如何?“

    ”这“

    陆纳语塞。

    是的,哪怕他对杨彦怀有敌意,都没法昧着良心硬指自己的诗更好,同样是描写男女之情,自己写的多黄?

    而人家呢,句句不提男女,却句句隐含此情,高下之别,根本不用说啊。

    “哼!”

    陆纳又硬哼一声:“红豆为何寓指相思,怕不是你强牵附会罢?”

    杨彦古怪的看着陆纳,说道:“红豆产于南方,结实鲜红浑圆,晶莹如珊瑚,传说上古一位女子,因夫郎死在边地,哭于树下而亡,化为红豆,于是红豆别名相思子,陆家乃江南大族,莫非竟没听说过?“

    讲真,陆纳真没听说过,但是如果否认,说坐实了孤陋寡闻,想他一堂堂高门士人,论起见识,竟然不如一个良人,这让他情何以堪啊?

    ”陆家郎君,如何?“

    葛慧娘催促道。

    ”哼!“

    陆纳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重重一哼,甩袖而去。

    葛慧娘顿时开心的笑道:“杨家郎君,前几天你说你诗书传家,我还不大信呢,却是没想到,你的诗竟然作的如此之好,我向你赔礼啦。”

    鲍姑则是叹了口气道:”你呀,大丈夫可屈可伸,你这孩子就不能忍一忍么?“

    杨彦无奈道:“我虽身份不如他,却绝不容他无端羞侮,事已至此,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众人喃喃着,均是眼前一亮。

    两晋尚清谈,对如珠妙语也极为推崇,都觉得杨彦的形容极妙,不过没多久,葛洪便叹了口气:“彦之郎君,陆氏自命清高,当年连大司徒为门下求婚都出言讽之,如今陆纳被你羞侮,必不会干休,你须小心为上。“

    杨彦正色抱拳:”正要请稚川先生施以援手。“

    葛慧娘讶道:“阿翁如何帮你,难不成是替你向陆府求情?”

    杨彦摆了摆手:“无须向他陆氏卑躬屈膝,所谓闹事不怕大,我既然得罪了陆氏,就烦请稚川先生把今天的事情宣扬开去,闹至路人皆知!“

    ”妙!“

    徐掌柜顿时眼前一亮,赞道:“好一个闹事不怕大,陆纳或有暗害你之心,但是当他的诗文不如你被宣扬开之后,陆氏出于颜面考虑,必不容他对你施以黑手,只会在诗文方面压你一筹,在重振陆氏声威之后,到那时你才是俎上鱼肉,任其宰割!

    老朽虽不知杨家郎君文采到底如何,但凭着此诗,足以在建康立有一席之地,若是沉着应对,或能免祸,杨家郎君能想出此策,确是不凡。

    此事也算老朽一个,老朽也替你宣扬。“

    葛慧娘哼道:”就凭那做黄诗的家伙,如何是杨家郎君的对手,况且陆氏这一代,人才凋零,我对杨家郎君有信心。“

    葛洪和鲍姑相视而笑。

    杨彦一揖到底:“多谢各位,在下没齿难忘!”

第6章 字该给谁() 
不得不说,杨彦的把事情闹大,正是充分发动舆论,也是最合理的一种方法。

    虽然陆家是高门士族,但是并不是没有政敌的,陆家的敌人想必会很乐意见着陆家被一名良人折辱,借此削弱家陆,至不济也可以看一场闹剧。

    其实如果杨彦只是单纯的良人,可能没一点机会,不过他的背后站有葛洪和在某些方面代表荀氏的徐掌柜,这就不一样了,别人想搞他,只能光明正大的搞。

    葛慧娘便是吁了口气道:“徐公,你们这里收不收木炭?”

    “收,怎么不收?”

    徐掌柜呵呵笑道:“请杨家郎君稍待,容我先看一看。”

    “请!”

    杨彦伸手示意。

    徐掌柜解开布袋,扒出一角,抓了几块捏在手上,捻了捻,不由啧啧称奇道:“此炭质地疏松,孔粒细密均匀,乃上品炭,请问可是杨家郎君自己烧制?“

    杨彦道:“正是!”

    掌柜又道:“不知小郎君可还有了?荀府愿长期向你订制。”

    “这”

    杨彦可没打算给人烧炭,笑而不语。

    葛慧娘不满道:“徐公,杨家郎君是来换纸笔,可不是给你家郎主烧炭的。”

    “瞧我,糊涂了!”

    徐掌柜猛拍了把自己脑袋,告了声罪,便招手道:“拿秤来!”

    “是!”

    两个青衣仆役抬了杆大秤上来,把木炭抬秤上称,没多久,便道:“徐伯,一共是九十八斤。”

    徐伯坐回几案,照着算盘噼哩啪啦拨弄了一阵子,才道:“上品木炭一斤五枚五铢钱,九十八斤算你四百九十钱,你先看看纸笔砚,再和你细算。”

    “有劳了!”

    杨彦拱了拱手,便走了过去,那一堆堆的纸,颜色有深有浅,做工都还不错,只是他搞不清这些纸的区别,有些为难。

    葛慧娘从旁道:“杨家郎君,这些纸,自左至右分别为左伯纸、麻纸、麻黄纸、藤纸和银光纸,其中以银光纸价钱最贵,质地也最佳,不过我认为,你没必要用这么好的纸,其实麻纸就不错,很多名士都以麻纸练笔,且价钱公道。“

    杨彦取了一张拿起来看,纸还算比较白,质地也很坚韧,于是点点头道:”便如葛小娘子所说,我就用麻纸。“

    葛慧娘到底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见自己的意思被采纳,顿时开心的笑道:”笔和砚我也一并帮你挑了吧,这里的笔都是李渡毛笔,虽然价钱较高,但是写字一定要用好笔,那,就这枝狼毫!“

    这枝笔杨彦也一眼看上了,所谓狼毫,其实不是狼毛,而是黄尾狼尾巴尖子那一点毛,质地坚韧,写起字来笔力劲挺,宜书宜画,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如羊毫笔耐用。

    杨彦取出笔递给掌柜。

    葛慧娘又直接拿起一方圆砚道:“砚用一般的就可以了,等你以后出人头地,再换好砚也不迟,对了,能否让我们看看你的字写的如何,就写那首诗,我可以帮你研墨。”

    “这可使不得!”

    杨彦连连摆手。

    这真不是开玩笑,葛洪再怎么说,也是吴姓士族,葛慧娘是妥妥的士家女郎,让士家女郎给自己一个良人研墨,这不是找事么?

    葛洪与鲍姑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中看出了一抹讶色,不过夫妻俩俱是洒脱的性子,门第之见并不深,也没有多说什么。

    葛慧娘嘴一撇,不满道:“如何使不得,你这人怎如此迂腐?研个墨又怎么了,店家,拿些清水过来。”

    徐掌柜倒是明白了杨彦的顾忌,呵呵笑道:“无妨,无妨,小郎君但写便是,老朽也想见识一番呢。”说着,就返身取了只陶罐过来。

    杨彦没办法,只得坐在了案前,拿上笔,铺上纸。

    葛慧娘于案头坐下,往砚台里倒了些清水,一手扶着袖子,另一只手轻轻研磨起来。

    杨彦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葛慧娘专注研墨,纤纤素手带动着身体有节奏的摇摆,与杨彦一动一静,错落有致,给人一种极其和谐的感觉。

    徐掌柜那浑浊的老眼里闪出了一抹讶异。

    葛洪也是心中一动,与鲍姑再次互相看了看。

    “可以了,不够再给你研。”

    不片刻,葛慧娘把砚台向前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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