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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石、檑木也派上了用场,砸断一排排的踏橛箭,但床弩在不停的射击,旧的被砸断,新的又钉进了城壁,一轮轮的周而复始。
冒着如雨般的矢石,在山呼的呐喊声中,攻城步卒终于冲到城墙根处,蚁附般的沿着踏橛箭向着城头攀去,一点都不犹豫!
尽管城下的密集不间断弩箭对城头守军造成了重大威胁,却不得不探头,把滚石、檑木与油锅推到城下,往往遮挡在前面的檑木滚石铁锅刚从城头滚落,连蹲下都来不及,立刻就被密密麻麻的弩箭击中身亡,城上尸体如同下饺子般扑哧扑哧直往下坠,双方军士都有,场面异常惨烈。
与此同时,数部云梯即将抵上城壁,里面的军士们也在做着攀越准备。
攻城战彻底进入白热化阶段。
“援军,援军!”
“主上,主上来了!”
正当鏖战之时,却是有军士猛的指向了明军的后方。
地平线上的黑压压的影子,不是大赵的精骑还是什么?
顿时,城头沸腾了,每个人都如打了鸡血般,浑身充满了力量。
“杀,杀!”
赵军士卒猛挥起刀枪,挥舞的呼呼作响。
但是不片刻,又发现了不对劲,明明自己一方的援军到了,明军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可是他们为何不溃败,还反而一如既往的攻城?
“我家主上来了,你等还不投降?”
有人叫道。
“降你娘!”
明军战士毫不示弱的回骂。
刘朗与彭天护见着这一幕,不由面面相觑,这完全不理解啊。
实际上杨彦并未向全军隐瞒刘曜主力即将来援的消息,他觉得没必要,与其掖着藏着,等赵国精骑前来爆发混乱,倒不如提前告之,充分消化。
当然了,杨彦敢这么做,也与他在军中的威望有关,他告诉军卒,只有攻下宛城,才有胜利的希望,背后自然有弓弩手去拦载,他们需要做的,就是攻城,再攻城。
很明显,效果还是不错的。
“杀!”
明军也士气如虹,越来越多的战士踩着踏橛箭,攀上了城头,与赵军奋力撕杀,而此时,杨彦已经回到了后阵,与前阵的喧闹惨烈不同,后阵安静的只余呼啸风声。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骑兵缓缓驰来,领头者,身披金黄明光铠,四十来岁的样子,身材高大,仪表堂堂,颌下三缕黑须修剪的整整齐齐。
“万岁,万岁!”
对面的赵军突然挥舞起兵器,山呼万岁,声势震天,摄人心魄。
不过车阵后方的明军却无半点动静,均是冷眼旁观。
那名中年人猛一挥手,山呼声才渐渐止住。
又一名白面无须中年人,扯着尖鸭嗓子叫道:“大赵皇帝在此,杨彦之还不速来见驾?”
“哈哈哈哈”
荀虎仰天大笑道:“屠各遗种,窃居华夏,奴辈也配称皇帝?我家大王在此,屠各奴主还不速来见驾?“
”找死!“
”大胆!“
”放肆!“
赵军阵中喝骂一片,不过那名中年人又摆了摆手,待得骂声止竭,才拱手道:”朕刘永明,久闻明王之名,可否出阵一见?“
赵军军阵距离车阵约两百步,刘曜带着数百亲随将领稍稍突前,于是杨彦也回头吩咐了几句,领着百来人出阵,拱手道:“孤杨彦之。“
刘曜打量着杨彦,半晌,点了点头,问道:”朕自问与你明国并无恩怨,明王何故犯我宛城?“
”这“
杨彦身后众人相互看了看,无不暗呼一声厉害,虽然攻打宛城是因刘曜屯十五万大军于渑池在先,但赵军并未主动攻击明国领土,射出第一箭的,是明军啊,从法理上来说,是杨彦首先侵犯了赵国,因此刘曜占有道义的制高点。
杨彦却是道:“赵主说笑了,宛城乃我华夏核心,而你屠各部源自匈奴,后汉窦宪,击北匈奴于稽落山(今外蒙额布根山),斩首万余,燕然(今外蒙杭爱山)勒石,威震漠北。
次年再度出塞五千里于金微山(今阿尔泰山)大破北匈奴王庭,斩王以下五千余人,俘北单于可敦,北单于仓皇逃窜不知所终,朝庭念及南匈奴有扈从之功,允徙居并州,赐国姓刘,可如今两百年过去,你屠各部的手伸到了哪里?难道宛城、关中亦属并州?“
刘曜暗道了声厉害,自己和他讲道义,他翻出了历史旧帐,偏偏南匈奴内迁的历史是没人能否认的,因为内迁伴随着赐姓为刘,不承认内迁的历史,就是不承认刘姓,那么刘渊起兵的基础就没有了,汉国立国的法理正统将不存在,而赵国袭自于汉,也将失去法理基础。
刘曜左右的两个中年人也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
不过刘曜好歹是一国之主,不至于轻易被杨彦问倒,于是道:“时易事移,晋室无道,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我刘氏顺应天道,收拢流民,重制法度,方有今关中之鼎盛,再退一步说,明王当初亦受晋主封,为东海国相,可如今据青兖徐豫四州,莫非这四州土地亦是晋室封赐而来?”
刘曜的意思就是,刘氏夺天下是合乎天命之举,同时咱们两个的土地丁口都是抢占而来,大哥别说二哥。
“哈哈哈哈”
杨彦哈哈大笑道:“孤乃丹阳人士,华夏正朔,岂是你屠各之辈所能比拟,我之立国,民心所向,而你屠各部客居华夏,今窃占主家,反倒是有理了?“
”好,好!“
刘曜也不怒,连道了两声好:”朕早听闻杨彦之少年了得,今日一见,确是不凡,但纵你舌烂莲花,亦是天命难逆,孤亲率七万大军前来,莫非你以为还有机会?
这样罢,朕怜你才能难得,你若举国归降,朕封你为太尉,明王,与朕共掌兵马,一统天下,保你万世富贵,于青史留下美名,岂不美哉?“
第548章 猜疑无处不在()
“闭嘴!”
杨彦真没想到,自己劝降了一辈子,今日竟然被劝降了,当即大怒:“孤堂堂华夏正朔,岂能事奴辈,刘永明,你若及早降来,孤可考虑留你一脉!”
“放肆!”
“大胆!”
“狂妄!”
刘曜身边,喝骂声再起。
刘曜也是隐有怒容,哼道:“杨彦之,朕与你好话好说,是怜你之才,莫非你真以为朕灭不了你?还是你觉得,尚能攻下宛城不成?”
后方的喊杀声仍在,与之前相比,更加激烈,杨彦回头看了眼,便道:“刘永明,莫说你有七万骑,纵是七十万精骑又能奈我何,你有数千俘虏在我手上,你若自去刘姓,复屠各旧姓,孤便放还与你,如何?”说着,就猛一挥手。
两千多俘虏被反缚着双手,由山越押了出来,两两一个,其中一个还手提砍刀。
“跪下!”
山越纷纷喝斥,遇上不跪的,直接一脚踹上膝弯,踹跪了再说。
“你杀降天理难容!”
刘曜怒极,指着杨彦大骂。
杨彦哼道:“永嘉五年,你会同石勒、王弥攻洛阳,你命其部烧毁洛阳坊市,杀诸王公及百官以下三万余人,建兴元年至建兴四年,你三攻长安,前两次皆败北,最后一次纵火烧城,晋军内外隔绝,城中食尽无援,死者大半,你之孽,磬竹难书,你有何资格指责孤?
况孤并非一定要杀降,他们的死活取决于你,孤也不要求你去僭号,只要求你去刘姓,复祖姓,这些人便可得活,难道连这小小的要求都做不到?“
这话一出,赵军中一片哗然,没人能想到杨彦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刘曜也是一瞬间面色难看之极,这是天底下最毒的毒计啊!
要知道,姓氏哪是能轻易改的,改了不说影响国家气运,牵涉也是极大,受了杨彦逼迫改姓,大赵颜脸何在?人都要脸,如果连脸都不要,自然威望下降,很可能关中的反对力量会搞风搞雨。
但是不答应,刘曜不相信杨彦只是把人拉来吓唬自己,众目睽睽之下,于宛城郊外,数千大赵精锐人头落地,起因正是因自己不愿改姓,从此将被冠以冷血,刻薄之恶名!
总之,两条路,哪一条路,都非善路。
刘曜又向那些俘虏看去,果然,望来的目光中蓄满了哀求!
这一刻,刘曜的眼里满是杀机,如果说之前他还有先招降杨彦,占取中原江淮的如意算盘,那么此刻,他只想把杨彦毙于马下。
杨彦又唤道:“刘永明,你的族人就跪在你的眼前,只要你把刘姓改为屠各,他们就可以活命,两千多人,背后承载着两千多个家庭,今日若死,他们的妻儿老母将永远失去父亲、丈夫和子嗣,莫非你就如此狠心?孤给你十通鼓时间,十通鼓后,你若不改姓,这些人都将因你而死!”
说着,大喝一声:“檑鼓!”
“咚!咚!咚!”沉闷的鼓点敲进了每个人的心里,心脏也伴着鼓点的结奏跳动,场中鸦雀无声,一股肃杀的气息弥荡开来!
刘曜气的要吐血了,他说什么都是错!
那两个中年人,又是诧异的相互看了看,暗道一声此子厉害。
这时,随征而来的游子远厉喝道:“坚子可恨,竟辱我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主上心存仁念,故犹豫难决,但我等作为臣子,岂可坐视主上受辱?众将还不速速领军,踏平敌寨?“
刘曜暗道一声好,果然姜是老的辣啊,有些话他不能说,但游子远就没关系。
”上!“
”列队整军,吹响号角!“
阵中顿时鼓噪起来,赵骑摆出了一副冲锋作战的架式。
那两千多俘虏面色煞白,甚至担任监斩的山越因距离过近的原因,也有些不安了。
”且慢!“
这时,杨彦挥手大喝。
鼓声戛然而止。
刘曜的脸面不由现出了一丝得意之色,他倒要看看,杨彦能玩出什么花,于是也挥手,阵中渐渐安静下来。
杨彦向前问道:”姚弋仲姚将军与蒲洪蒲将军可在?“
”这“
那两个中年人再次相视一眼,他们就是姚弋仲与蒲洪,都是四十来岁的年纪,其中姚弋仲稍大些,盘着羌人所独有的发辫,面色黑红,反倒是蒲洪,装束更象明人。
其实二人明知杨彦呼唤自己恐怕不是好事,但是一来出于礼数,总不能不理不睬,二来他们也有自尊啊,羌氐二族受形势所迫,先后依附了刘曜,却不是刘曜的家奴,与什么样的人交往,没必要看着刘曜的眼色,于是双双看了眼刘曜,便道:“老夫姚弋仲,老夫蒲洪,不知明王有何要事?”
杨彦向后招了招手:“带上来!”
又有军卒提了近千俘虏出阵。
二人顿时面色微变,这一批俘虏,一眼就能认出,正是来自于羌氐。
杨彦微微一笑:“我大明与羌氐,并无怨隙,我杨彦之作为个人,也素来敬重姚将军与蒲将军,今日便将俘虏交还两位,聊表心意,来人,放了!”
军卒们松开手,反缚住的绳索并不解开,那些羌氐战俘还犹犹豫豫的不敢走。
一名军士催促道:“大王既赦免你等,自是金口玉言,快回去,莫要惹得大王不高兴,改变了主意。“
俘虏们这才畏畏缩缩的迈开步,又发觉背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