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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来人!来人……”陈三甸奋力呼喊,不过也没办法发出太大声音。
人来了。
带着刀。
但来的不是侍卫,而是他的“忠臣”黄破嘴。
“破嘴……你……”黄破嘴的到来让陈三甸找到一点希冀,但很快就涌上了更大的不安,因为这个一向恭顺的属下,此刻的脸上尽是狠厉。
“嗤~”利刃从前胸刺入,从后背透出,常人只知黄破嘴的嘴巴厉害,却不知他动起手来一样不含糊。对床上的这个人,过去他像巴儿狗一样跪舔着、讨好着的人,而今却一刀杀下去,不带半点犹豫,不废半句话。
陈三甸在剧痛中挣扎扭动,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但事实就是这么残酷,他的生命只剩下几十息的时间了,最后定格在眼前的是黄破嘴那扭曲残忍的一张脸,这张脸也慢慢淡去,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虚空。在这虚空里,陈三甸的恐惧和痛苦都消失了,眼前不断浮现过去的场景,有小时候浪荡乡里的逍遥,有长大了搏命海上的豪情,当然还有在吕宋这个荒岛上唯我独尊的激荡,甚至还有白日里连御十女的快意……这辈子,值了。
陈三甸的脸上浮现着一种奇怪的笑,如果死人也有表情的话。
大殿很黑,没有点灯。这所谓的宫殿或许还没有中原的一所县衙气派,但这已经是整个吕宋最堂皇的所在,是太平寨的主寨,吕宋之王的王宫。黄破嘴坐在大位上,这个位置的旧主人刚刚被他杀死。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黄破嘴忍不住就往大殿走来了,走向了这个向往已久的宝座。
其实,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么舒服,只是一把结实宽敞的椅子罢了。
谋划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把椅子吗?是的,又好像不是。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椅子,这是吕宋的三千里江山,是数万的奴仆子民,是唯我独尊的至高权力。权力真是个好东西啊,可以让人不惜于从繁华的广州回到这不毛之地,可以让人那么长时间忍气吞声做一条狗,可以让人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去争夺。黄破嘴终于抓住了权力的边角,再也不愿意放手。
“都是我的了,都是我的了!”黄破嘴咯咯咯的笑着,笑声如夜枭的鸣叫,宝座铺着软垫,他摊开手脚的躺了上去。
“二哥!二哥!可算找到你了,内外已经肃清,大哥问你接下来做什么?”
黄破嘴猛然间回过神来,其实大事还没完全做成,一个人跑到这儿来做梦还真有些不妥。
“做什么?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守着那死人就是,明日将头头脑脑们都叫到这大殿来,大事必成,哈哈哈!”
弑主夺位,所涉非小,黄破嘴足足谋划了几个月的时间,结果一切顺利无比,原本预想的各种危险几乎都没有发生。诱杀几十名大小头领,乃至入宫亲自刺死陈三甸,整个过程都和计划的一样,甚至更加容易,遭遇的抵抗微乎其微。除了船上杀了二三十人,也就死了陈三甸和他寝宫附近的几个番汉卫兵而已,整个太平寨仍旧太平如常。这一场变故被隐没在黑夜中,几乎没有其他的活人知晓了。
这是因为黄破嘴对陈三甸,对这里的一切都摸透了,做出第一步就能算定他们的应对,紧接着布下第二步。陈三甸与手下亲信头领都是些粗鄙无谋之人,看到一点饵料就不管不顾的咬了上去,争抢着去送死。而陈三甸的宫禁也形同虚设,被任意混入十几个人却毫不知觉,入夜后被人里应外合做起乱来。这时候太平寨的主要头领已全都死在黄家的船上了,老大陈三甸则瘫在床上,值守的护卫虽然有好几百,外边的番军更有数千,但群龙无首,互不统属,就算发现了什么也不敢乱动。黄破嘴已经可以确定大事已成,只需安心睡一晚上,第二天再揭开这层窗户纸,自己就是吕宋的王了。
大功告成,志得意满,吕宋的基业很快就要姓黄了。不过忽然间,黄破嘴又有了新的烦恼,这烦恼不在远处,就在萧蔷,正是他的哥哥黄猴子。当初在广州谋划的时候,他曾亲口许诺,夺了吕宋就尊兄长为王,黄猴子也是无利不起早的人,正是这个许诺才让他积极的参与进这场冒险。而今事定,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黄破嘴忽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辛苦夺下这个王位,到头来还不能算自己的。黄破嘴虽然智计百出,但兵权都抓在黄猴子手上,可真是为哥哥做了嫁衣裳。
小人就是可以共患难不能同富贵,还没有拿下吕宋,黄破嘴又开始算计起自己的亲哥了。不过有一点倒是让他觉得庆幸,自己这位兄长并无子嗣,年龄上又比自己大了十几岁,而且常年酒色掏空了身子,不出意外的话,将来这基业仍旧是自己的。想到这,黄破嘴心中重又热切起来。
“富贵就在眼前,让弟兄们稳住内外,明日事成人人有赏!还有,不得将陈三甸的死讯传出去,否则,杀无赦!”
黄破嘴兄弟俩只带来几百人,而太平寨上下还有番汉兵力四五千,夜里驻守各处,也不可能再将所有头领都诱骗过来杀掉,更不可能靠武力强攻。所以眼下之计就是将消息牢牢捂住了,静待天亮后将所有头头脑脑聚过来,再揭开盖子,送大家一个“惊喜”。
第101章 三甸之死 太平寨改朝换代(下)()
第二日清早,太平寨余下的头领都被喊到大殿议事,共二百多人,陈三甸旧部的汉人差不多都来了。
在吕宋这个王国之中,陈三甸是王,这二百多人就是新晋的军事贵族。当然贵族与贵族地位并不相同,也有尊卑高下之分,其中的差距就在于和“国王”关系的亲疏。陈三甸最信重的当然是一同被俘、一同流放到此的七十八名蒲家旧人,而两百“土生唐人”算是后娘养的,本属于被歧视和压迫的对象,但在迅猛扩张的过程中,同文同种的“土生唐人”一跃上位,也被借重而成为数万番人的管理者。
陈三甸掌权的一年里,在这块土地上,决定身份的只有血统。汉人最尊贵,人数也最少,哪怕本被轻贱为“杂种”的“土生唐人”每一个也要统御十个八个的番兵,至少拥有几十名的番民和番奴。番人之中也分两等,高一等的是最早服从太平寨统治的普里耶人,一般具有自由民的身份,需要受征召从军。最低一等的是后来征服的各部“杂番”,完全是被压迫的对象,没有人身自由甚至没有生命保障,从事各种繁重的生产劳动,要为太平寨的统治者,乃至第二等的普里耶人服务。
只就“贵族”圈中的汉人而言,又可以细分为几个层次,最核心的自然是万人之上的陈三甸。围绕这个核心的第一圈人是为上层“贵族”,大多在蒲家船上就是陈三甸的旧部,共同掌握着这个奴隶制王国的军政大权,与陈三甸利益一致,往往对其忠诚不二,人数上不过二三十人。第二圈是为中层“贵族”,则是剩下的一批蒲家旧人,与陈三甸系出同源,但说不上多么亲近信任,人数约有四五十人。第三圈就是下层“贵族”,近两百名的“土生唐人”,地位虽远高于番民,但权力很有限,只是协助基本的统治而已。
眼下被传命到大殿集中的,只是第二、第三圈的中下层“贵族”,因为包括陈三甸在内的第一圈层已经被黄破嘴一锅端了,二十六名八面威风的头领,现在是二十六具尸体,分别躺在四五条货船上,早已死的透透的了。
当然这事旁人不得而知,对于这些中下层“贵族”而言,只知道前一日有几大船的美女宝货到来,上一层的老大们先享用去了,还有人绘声绘色的传说“大王”陈三甸花舱大战众美姬的勇猛事迹。
在这里,凡有什么好处,从来都是上层贵族吃肉,中层贵族啃骨头,下层贵族分点汤。这次想必也不会例外,上层的提前一天已经挑选过了,中下层的都巴巴的等着,指望还能多剩下点什么,这种时候难免心理不平衡,羡慕嫉妒恨当然是有的。不过,更高的权力更大的利益同时也意味着更大的风险,很快他们的羡慕就要变成庆幸,庆幸自己仅仅是个外围的中下层贵族,因为这样至少还能好好活着。
众人怀着各样心思,想来这一次集合应当是有好事,莫不是要瓜分些广州来的好东西?但进殿的时候,他们的美梦都破碎了,而且是大大的吃了一惊,只见正殿中央的宝座上坐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这家伙干瘦丑陋,与高大魁梧的陈三甸有着天壤之别,在几十步外的阶下就马上能发现不是同一人。
二百多人是陆续到场,但所受的震惊是相同的。有的人惊诧之中下意识的抽出刀来,旋即被当场剁翻;有的人反身逃跑,马上就被逮回来丢在殿中;更多的人则两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情况不明,保命要紧,后来进殿的人几乎没有抵抗的了,从众不会错,挨个的在大殿上跪了一地。
五开间的大殿跪上两百人还是显得拥挤了一点,不过无人说话,个个噤若寒蝉,殿内血流满地,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已经将众人威慑住了,这凝重肃杀的气氛更让人说不出的恐惧。人总是不自觉的服从强权,眼下的强权当然就是大殿上坐着的那人,虽然那人丑陋又瘦小,但很显然,他已经给了这些“贵族”很大的威压。有胆大的悄悄抬头向上看一眼,那宝座边上站着的,不就是去广州的黄破嘴吗?坐在宝座上那人倒是很少有人认识,蒲家旧人当中却有见过的,知道是黄破嘴的兄长黄猴子,聪明点的已经能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看着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正戏可以开锣了。
“有请先王!”
话音刚落,从陈三甸寝宫抬出一乘竹轿,轿上的死人嘴角含笑、微闭双眼,栩栩如生。
正当殿中众人莫名其妙的时候,黄破嘴和黄猴子一齐扑上去干嚎起来:
“大王,你死的好惨啊,我每来的太迟了,让你遭乱贼毒手啊!”
“大王,你走的太早了,抛下恁重的担子,要我每兄弟扛啊!”
“大王,你可走好啊,我每为你报了仇,取那乱贼的首级,献上灵前啊!”
说着就有人抬来一堆黑乎乎的物事,摆开了才看清,正是陈三甸往日亲信的二十六名上等“贵族”的脑袋,殿中气氛更为之一肃。
从这拙劣的号丧表演中,大部分人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很明显是黄破嘴和那瘦猴带着人谋权篡位了,现在这出戏就是要逼着大伙儿站队的意思。
脑子灵光点的跟着干嚎两声后就主动出声:
“国不可一日无主,恭请新王继位!”
“恭请新王继位!”
其中本就有一伙人早就被黄破嘴收买的,此时很卖力的配合表演。也有人一时反应不过来,闷声不吭。还有脑子一时短路,真哭起陈三甸的。黄破嘴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扫视一周,将各人的表现一一看在眼里,悄悄记下。
“我兄长维政,乃是已故陈王至交好友,今番来吕宋襄助陈王大业,正遇这二十六名乱臣贼子谋弑陈王,愤然出击救驾,但乱贼虽被剿清,陈王却伤重不治。陈王临终之际,将吕宋大业相授,嘱托我每精诚团结,再光陈王之德……”
黄破嘴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殿中各头领心照不宣,表达的无非是那么一个意思。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