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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叶继还带了一个人,兴冲冲来找张镝,并称有了此人,出海便有了十二分成算。看这人相貌很是平常,似有六十岁年纪,皮肤黝黑、须发灰白,与寻常老渔民无二。张镝心中好奇,便听叶继介绍。
原来此人姓黎,单名一个升字,认识的都喊他一声黎叔。这黎升十几岁便出海闯荡,走过四十几年海路,往漳、泉、广州乃至南洋走了不知几十趟,对万里海路熟悉的便如自家院子一般。更知晓海上气象,还能观星定位,虽然不识什么字,但大风大浪里磨练出来的经验,便如脑中装了一张大海图。过去各大海商年年争相聘请,只因年纪渐老,便想回家守着积蓄过几年好日子。谁曾想回家后却丝毫不能如愿,因他娶妻晚,四十多岁才得一子,故从小千万般宠爱,加之他常在海上,对儿子缺少管教。他儿子恃宠而骄顽劣异常,长大了更是与一班浮浪子弟日日厮混,好的一样没学会,吃喝嫖赌却样样精通。待黎升欲回家退养,却发现几十年海上搏命得来的家资都已被儿子败个精光,就是想清贫过日也不行,还有一帮赌棍三天两头来讨他儿子的赌债。惆怅欲死,正好叶继四处招人,上门相邀,就下了决心再走几趟海,也好留点养老钱。
说到此,黎升不禁伤心,留下两滴浊泪。张镝忙好言劝慰,并许他一股半的脚数抽成,又预支了数十贯请他给儿子清了赌债。
黎升转悲为喜,但接着又几番欲言又止,张镝请他直言,他才说想把儿子黎宝带上,过往从未想过让儿子出海吃苦,不过经此一遭,却认为该带出去历练一番,免得总不成器。
这让张镝稍犹豫了一下,因为船上素来不能养闲人,像这样一个一无所长、劣迹斑斑的小混混本不想带,但想到他在海上应当也变不出什么花样,为了收黎升之心,也便答应下来。见此,黎升感激涕零,再三保证要给张镝带好船。回头找儿子却找不到,半日后才在一个赌窝里寻见,但那黎宝死活不愿随父亲出海,黎升不得已找人将他绑上了船,既心疼又恼火,再一次老泪纵横。
第二日是十月二十四,张镝等人已在庆元待了半月,终于启程回去。
岱山岛。
胡隶自收到张镝寄回的文书,便以编练乡勇为名,在岱山岛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旬月间已得三四百人,只需几日就能凑够原计划的五百之数。
据宝庆三年人口统计,昌国全境有本籍7665户、23014人,客籍5876户、18488人,共计13541户、41502人。岱山为昌国第二大岛,人口约为全境五分之一,此时也有八九千人。但宋时户口只计成丁,女口不预,若算上妇孺,岱山人口应不少于两万,从中拣五百人募兵不算太难。且岱山一岛除巡检司外别无官衙,胡隶无人掣肘,可以放心施为。
张镝等人到时,岛上一片热闹景象,胡隶忙的脚不沾地,半月里已几次去信叫张镝回来帮忙,见徒弟终于到了,急召去商量对策。兵已招来、粮也买了,钱也有了着落,可以大干一场了。
首先是裁撤老弱的事。巡检司原有兵额二百一十,实有军兵一百四十五。胡隶大手一挥,直接砍去大半,只留下稍精强可用的七十人。
所撤兵卒,却一个也不遣散。而是让他们一一见了张镝,宣称有相熟的大海商在南方经营铺面、田产,因可怜大家被裁撤了衣食无着,要给大家安排安身之处。张镝摆出大招人手的架势,一一登记造册,会驾船的当做船员,能说会道的当做店员、伙计,哪怕没有一技之长,也招去种田,甚至伤残的也招做看门的、守库的。总而言之,来者不拒,全部收下。正是用人之际,当然不可浪费了宝贵的人力,同时也避免裁兵闹事,是维稳的需要。
土兵、弓手待遇虽低,但好歹有一份粮饷,若裁退了,没有一技之长的就不免冻馁。一个个正愁眉苦脸,忽听了这个好消息,哪有不情愿的道理。纷纷在雇佣契约上画押按手印,也不用去管签的是五年还是十年,有人肯收就行。
张镝还告诉这些人,有家眷的也可以同行,不管老幼妇孺,都给一份口粮,不会冻饿。这么一来,被裁的众人彻底没了后顾之忧,七十五人一个不拉的都报上了名。不过这些人多是光棍,娶不起妻,七十多人的家属老幼加起来只有五六十人,也都被张镝收下了。
裁兵后是练兵,张镝对兵法也有些涉猎,此时流行的《武经七略》、《武经总要》之类的兵书也熟读过一些,只是未曾实际操练过。于是以自己的理论,结合胡隶的带兵经验,二人昼夜推演,详详细细编订了一套练兵规则,内容包括号令、战法、行营、武艺、守哨等各种军中事项,长兵、短兵、刀盾、弓弩分门别类,又有各兵种配合站阵演练之法。只缺了骑兵,但南方少马,骑兵本不多,沿海之地多用舟楫,水战之法尤为重要,因而也单列一篇。
应该说中国老祖宗的智慧是无穷的,前人的典籍已经攘括各种练兵的法子,结合实际稍加改造便可运用。只四五日,张胡二人的练兵方略就已粗成,一条条写在纸上,只需依此施教,后续慢慢改良,虽有些繁杂,面面俱到,但假以时日绝对可以练出一支精锐之师。可以说,中国的兵是世界上最好的兵,吃苦耐劳、严守命令、勤劳勇敢,只要吃饱肚子、训练得法,将帅不怯弱无能,他们可以战胜任何敌人。
转眼便是十一月,士卒训练紧锣密鼓的进行,按照方略,最先只是排练队伍,训练士兵站姿、行进、转向,培养服从号令的习惯。中间配合体格锻炼和初级武艺、战阵之法,下一步则可以分成几组、练习兵种协同对抗以及水战攻守了。
短短十几日,到了十一月中旬,再看这些新兵,已经初成规模,月前从庆元紧急定制的军装也已运达,一式的红色戎衣穿上,顿时就有了一点兵样了。
张镝忙碌了这些日子,除了训练新兵,出海的准备也不能停下。东南沿海一带季风气候明显,一般秋冬季偏北风,夏季盛行偏南风,春季则为过渡时期,风向不太稳定。此时已近冬季,风力平稳,正是南下的最好时机。择了良辰吉日,定下十一月十八日辰时开行。
行前自然有各项事情交接,张镝与胡隶在此清算了家底,岛上现有米粮一千五百多石,钱一万多贯,另有布帛等物若干。眼下看似乎至少可以支撑半年左右,只是兵甲不够,仍要设法筹措。原本胡隶招的既是乡勇,供给标准不必太高,这些钱粮可用更长时间,但张胡想要精兵,毫不吝惜财帛。名为乡勇,实则比别处普通厢军的待遇更高一些,比照禁军标准来供养。各兵每月给米一石,料钱五百文,春冬各发衣、绢、布、绵或折布钱,计一兵一年之费各项相加约需五十贯,五百多兵至少要准备三万贯。而现在岛上可用钱、粮相加约折合一万五千贯,大约半年之费。虽说朝廷定期会将一百多巡检兵的粮饷解来,但相比之下不过杯水车薪罢了。
因此张镝行前还是有些忧虑的,万一半年内无法筹够足够的钱粮,这些兵就养不下去。但胡隶却爽朗一笑,让张镝尽可以放宽心,至不济,还可以去抢海盗的嘛!这自然是玩笑,张镝也笑,心下稍定,准备好十八日启行。
第9章 顺风南下 从此海上谋新篇()
十一月十八日辰时,昌国巡检司五六百人倾巢而出,聚在渡口。渡口边的歪脖子树上噼噼啪啪放了一大串响亮的鞭炮,张镝、叶继、叶承、黎升等人都系着消灾避邪的红腰带。胡隶前来与爱徒把酒话别,此去海上凶险,也不知几日几月才能再回。
这次安排出海的船只一共有五艘,原本胡隶自己巡海的福船、三艘乌艚船、一艘鸟船,另外便是那艘高丽商船,已经把能用的大海船全部用上了。同行的除了庆元招募的三十来个船员,有裁兵时撤下的七十多个兵卒外加他们的眷属五十多人,胡隶另拨了一百二十个兵给他,其中二十个老兵,有几个还是胡隶的老兄弟,一百个训练最好的新兵。另外,前次剿海贼俘获了二十七人,两月来经常教育还算老实,张镝也一并带上,有不肯的就威吓他送去府城砍头示众,这些原先的海盗只能乖乖听话。
出海人员行前都编定了队伍,老幼妇孺也不例外,便于上传下达与管理。十人一小队,由老兵、老船员作队长。又根据船只大小,约五六十人为一大队,船长便是大队长,每船根据个人所能都分派了职事,巡检司的汰兵们基本上有行船经验,又有庆元新招的几十名水手,这些人主要管行船,剩下的青壮协助,老弱们管后勤,各队长管理协调,确保团结、协调、有序。
三百余人一一上船,也是不小的队伍了,好在海船较大,每只能容百人,才不至于拥挤。根据编排,五只船上的人各司其职,解缆起帆,张镝、黎升等在福船上起头,商船居中,另三船殿后,鱼贯着顺风出港去了。
张镝本次出海,目的有两个,一是经商求财,二是亲往流求、琼州、吕宋及南洋诸国走一遭,观其风土、熟悉路径、搜罗消息,适当的地方可以布下据点、设下贸易站,还可招募人手、访求人才。计划的路径乃是南洋贸易最常走的路线,即从北到南顺着泉州、广州、琼州、安南、占城、真腊、丹流眉直至三佛齐,在三佛齐有两种选择,既可原路回返,也可往北经渤泥国、吕宋岛回返。张镝计划的是第二种走法,兜一个巨大的圈,南海周边的主要地区都经过一遍。
第一站往澎湖,之所以不直往流求,是因为流求虽大,但此时远远不是后世的宝岛台湾那般宜居,可以说还是个千里不毛的荒岛,瘴疠丛生,岛上土人尚未开化,却凶悍异常实在不利于生活,还需缓缓图之。而澎湖地近流求,却开发较早,自隋唐以后就多有汉人移居开垦,在唐代元和时期,进士施肩吾举家迁往,还留下著名的《岛夷行》诗:
腥臊海边多鬼市,岛夷居处无乡里。黑皮年少学采珠,手把生犀照咸水。
至宋孝宗乾道七年,岛夷毗舍耶人(疑似菲律宾土人)侵入泉州、澎湖(当时称平湖),泉州知府汪大猷帅兵擒获四百人,诛其渠首,又在澎湖造屋二百余间,谴将分屯,毗舍耶人遂不敢复来。
澎湖之地,正处于东海与南海的分界,东隔澎湖水道与流求相对,最近距离仅二十余海里,西隔海峡与福建相对,最近也只有七十余海里。北可通浙闽沿海,南下可达南洋诸国。当为控扼海峡之咽喉,东南航海之要卫,经略流求之中站,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只可惜此前历代官府都无海权意识,并未固定派员经营,只有少数沿海人民自发前往开垦。
澎湖离泉州最近,顺风二昼夜可至,从昌国南下也还便捷,最快三五日可达。
张镝在船上与黎升交谈,这老头表示听过“平湖”之名,也知道大致方位,但从前并未去过。只要风向稳定,时时观测位置,并不会迷途。
有事则长,无事则短,航程顺利也平淡,走了七八日,远远看到了群岛的轮廓,澎湖共有六十四个大小岛屿,不过住人的只有几个大岛,当时人多称它“地分三十六岛,有七澳介其间。”行了不久,主岛遥遥在望,它与白沙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