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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大峰对陆良说:“你看,这是从下边印染厂运来的,厂子沉淀池里的废渣,人家一车给他五十块,他不光能垫地基,还能挣钱,可这东西肯定有毒,你闻闻这味,臭死人。”
陆良明白,按规定,这些废渣印染厂是要出钱来做无毒处理的,但他们为了节省成本,利用老百姓爱占小便宜的心理,把这害人的东西运到了这里。想到此,他扒开几个站在前边的人,挤到最前边。
看到陆良,几个村民纷纷说:“派出所的来了,把他抓走。”
看到穿警服的陆良,吕爱东没有丝毫怯意,狠狠地盯着他。
陆良对他说:“爱东大哥,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这是犯法你知道么?”
听说自己犯了法,吕爱东一愣,瓮声瓮气地说:“我拉点土来垫地基犯的哪门子法?”
陆良说:“你是不知道啊,你从印染厂拉来的这些东西是有毒的,我们的环境保护法明文规定,印染厂是要去毒后才能处理的,他们是不是给了你钱?”
吕爱东没吭气,旁边有人喊:“给了钱,一车五十,不信你问他自己?”
陆良逼视着吕爱东,说:“爱东哥,你是上了当啊,你知道这东西放在这里会有什么影响吗?”
他一指烂泥里渗出的脏水,这些水汪在阳光下蒙着一层七彩的水膜。
陆良说:“这里都是用来染色的化学药品啊,渗到地下,就会污染我们喝的水,以后水井里摇上来的水就不能喝了,我们就得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我们生活了多少辈子的地方啊。”
村民们光知道有毒,还不知道这毒到底有什么危害,听陆良这么一说,眼睛都红了,有几个指着吕爱东大骂。
吕爱东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误,脸上开始出现惶急的神情,眼里再也没有了凶光,如果后果真的像陆良说的那样,那他可是龙头村的罪人啊,他用求助的眼光望向了陆良。
陆良说:“爱东哥,你可千万不能再拉了。”
陆良一句一个哥,道理讲得又真诚,说得吕爱东又后悔又害怕,这个倔强的汉子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陆良夺过他手中的铁锹,说:“上来吧,爱东哥,我们想办法。”
吕爱东像个听话的孩子,乖乖走过来,站在陆良身边。
陆良对群情激愤的村民说:“这件事我跟支书会去跟印染厂协调,让他们赔村里的损失,大家不要急,先回去吧。”
众人还是围在池塘边上,气愤地议论着,语气里又充满了担忧。
陆良拉着吕爱东从池塘里爬了上来,走到吕大峰的身边,说:“书记,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吧。”
陆良、吕大峰、李传坤、李传义四人带着吕爱东往村公所里走,路上,吕大峰越想越气,冲着吕爱东屁股上就是一脚,骂道:“你这个犟驴子,不让你垫你偏垫,惹祸了吧,你怎么对得起吕家的祖宗。”
吕爱东是吕大峰的堂侄,刚才人多,吕大峰想袒护他也不可能,看到大家恨不得吃了他,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多亏陆良出面把他救了出来,不然红了眼的村民还不知怎么收拾他,他是又气又急,现在终于解脱了,踢上他一脚一来是发泄一下情绪,二来也算是装装样子。
吕爱东做错了事,加上又是晚辈,没敢反抗,低着头往前走。
到了村公所,吕大峰说:“这事你看怎么办,真有这么严重啊?”
大家都关切地望着陆良,陆良认真地点了点头,说:“是这样的。”
李传坤瞪了一眼吕爱东,问陆良:“那怎么办啊?”
陆良说:“这事我们分两步走,先把爱东哥家的地下地下水送到市质检站检测一下,看有没有污染,第二步,我们找印染厂要求赔偿。”
李传坤原本就黑的脸现在更黑了,他咬着后槽牙说:“好,断了我们的水,我们要跟他拼命,要让他们赔得关门走人,你看龙甲村那些人一天天牛得要上天。”
陆良说:“这事还不能这么闹腾,要想得长远一些,如果水真的污染了,不能喝了,我们怎么办?”
陆良突然问起这个问题,大家面面相觑,因为他们谁也不认为这么几车废渣会断了他们喝了几百年的地下水,只是想着让印染厂多赔点钱。
吕大峰说想了想,说:“怎么办,让他们赔。”
陆良问:“怎么赔啊?”
吕大峰又傻眼了,大眼珠子望着陆良。
陆良这才把话题重又引回到引水上,说:“我说句不幸的话,如果真的污染了,我们只有引自来水了。”
三个人听了,琢磨了一下,只能这样了,总不能全村的人都搬走吧,这是生活了几百年的地方,不能搬,再说要搬,又能搬到哪里去呢,全村几百号人,哪里能容得下啊。
大家都拿眼睛盯着吕爱东,恨不得用目光杀了他。
十、索赔()
陆良说:“大家不用急,出了问题解决问题,反正自来水这个问题终归要解决的,先去送水检测吧。”
陆良想了想,派谁去检测呢,他拿眼睛看了看李传坤,李传坤往后缩了缩说:“我没去过城里边,不认识路,天知道质检站的大门往哪开。”
他是个典型的窝里精,在村子里搞些算计还可以,真要出去办事,还真的不堪用。
陆良又看了看李传义说:“传义哥,去吧。”
李传义当过兵,毕竟见识过世面,听罢点了点头。
陆良说:“你们现在就去取水,然后去市里,到了后我让我家属接你们,带你们去。”
李传义说:“这哪里还好意思麻烦弟妹,我们自己找着去就行了。”
陆良说:“自己人,不用客气,你们找要费时间,地方又不熟悉,我们不能把时间拖太久,争取明天就出结果。”
李传义点了点头,冲着吕爱东一摆手,两人走了出去。陆良又把吕爱东叫了回来,问他:“爱东哥,你到底有没有收人家的钱?”
吕爱东从兜里掏出两百块钱,放在桌子上,低声说:“这是他们给我的钱,一车五十,我拉了四车。”
陆良把钱收好,冲二人摆了摆手,二人走了出去。
陆良又说:“我们现在还不能去印染厂,不好要价,万一要的钱少了,水给污染了,我们就吃亏了,再说也没有依据,还是等明天检测结果出来吧。”
吕大峰感激陆良解了吕爱东的围,也感激他为龙头村的事出力,非要拉着他到家里喝酒。陆良也做不成什么事,关了门,三个人就去了吕大峰的家里。
喝了酒,李传坤感觉引水的事太难,有些担心,大骂吕爱东惹祸,吕大峰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陪着喝酒,心里好不憋屈。
陆良估摸着李传义快要到宁海了,给肖菲打了个电话。
肖菲一听说要带着他们去检测,电话上劈头就骂了过来:“你是不是到山上当山大王了?去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回来一次,还让我去接这些人,你以为我整天在家闲着没事做啊。”
陆良知道肖菲是想他了,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人,谁都会上火,这火一攻心,什么事都容易发脾气。陆良只得耐着性子跟他解释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把她哄了下来。
吕大峰说:“怎么,挨了骂?”
陆良苦笑着摇摇头,说:“兄弟,不容易啊,扔下小娇妻,钻到山窝窝里来,还想着为我们做事,谢谢,来,干了。”
陆良愁上心头,举起杯子,与吕大峰、李传坤碰了一下,一仰脖子,干了。
就他现在的心情,他真想与二人喝个一醉方休,但考虑到明天还要去找印染厂,所以控制住了,只喝得七八分醉,当晚就睡在吕大峰的家里。
半夜里还听到吕大峰在床上辗转反侧,陆良知道他是担心检测结果,毕竟这是关系到全村人生计的大事,他睡不着,也是应当。
第二天中午,刚睡醒,李传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听到是李传义的电话,吕大峰起床就走了过来,盯着陆良手中的手机就不动了。
李传义声音低沉,说:“结果出来了,水不能长期喝了。”
陆良心中有数了,更坚定了引水进村的决心,对吕大峰说:“要引水了。”
吕大峰唉地长叹了一口气,说:“造孽啊。”就一屁股坐在床上,不说话了。
陆良说:“没关系,我们就死了心去引水吧。”
吕大峰给李传坤打了个电话,通知了他结果,让他过来。
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李传坤骂人的声音:“**啊,这个吕爱东为了这点钱真的是害死人啊,老子非活劈了他不行。”
陆良迎了出去,说:“村长,别骂人了,我们要去印染厂讨个说法。”
李传坤咬着牙说:“去,让他们赔,不赔的话老子带人把他的厂子砸了。”说完风风火火就往外走,陆良没想到一向沉稳阴郁的李传坤现在竟然这样激动,看来真的是急眼了。
陆良一把拉住了他,说:“村长,先别急,印染厂的人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赔钱的,我们要讲究个对策。”
吕大峰白了他一眼,说:“那你说怎么办,我们被人给害了,还要受他们的窝囊气不成?”
吕良说:“不是怕他们,这些人我了解,所谓无商不奸,他们这些都是一些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我们不能这么冒然行事。”
李传坤说:“不赔就砸厂子。”
陆良笑了笑,说:“这是太平世道,又不是黑社会,这么打打砸砸的不光要不到钱,反而会把自己送进号子。”
吕大峰说:“那你说怎么办?”
陆良说:“这样,你们两个先去探一下情况,看他们有什么反应,我毕竟是穿制服的人,就算我们是一伙的,也要站在中立的立场上帮忙,你们先去。”
两人觉得有道理,出了门,向印染厂走去。
龙甲村离龙头村也就四五里路,走路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印染厂的规模还是不小,占地有几十亩,几排蓝顶白墙的钢构厂房整齐地排列着,水泥硬化过的地面干干净净,进门处立着三个旗杆,中间是面国旗,另外两面应该是厂旗了。旗杆后面是一排办公室。
门卫认识吕大峰和李传坤,看到他们满脸怒气地进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快迎了出来,笑着说:“哎哟,吕书记跟李村长都来了,贵客啊。”
吕大峰没跟他啰嗦,黑着脸说:“你们厂长呢,我要找他?”
门卫往厂里看了看,犹豫着说:“今天没有看到他,不知在不在。”
吕大峰带着李传义径直往里走,看到一间办公室的门上挂着“厂长”的牌子,一把把门推开。
里面几烟雾缭绕,几个人正在抽着烟,手里拿着笔记本,看来是在开会。
靠里面的一张办公桌上坐着一个又高又胖的男人,四十多岁,肚子跟怀了几个月的孕一样,一堆肉拱在那里。脸像猪头,小眼睛,大鼻子,头发黑得很假,一看就是染过色的,不知是不是掉进了自家的染缸里。
猪头认识吕、李二人,一看二人来者不善,心里大体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合上手中的笔记本,对在场的人说:“龙头村的村长书记都来了,是贵客啊,会先不开了,你们先回去。”
在场有几个是龙甲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