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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仲淹语气阴沉地答道:“有”
“杨广南下,禁军的三个营已经把观澜围了。”
“旨意是。。。。。。”
“囚癫王于观澜,不得出”
重点不在日后赵祯会不会杀唐奕,重要是这个“囚”字。
可以是几天、几个月,也可以是。。。。。。
一辈子
不想,唐奕听完,只是稍稍一愣神。
“。。。。。。”
随后问出来的话,差点没把大伙儿气死。
“没了?”
“没了?”王德用这个暴脾气啊,有点压不住了。
这小子还想有什么?这还不够严重?心怎么那么大呢?
“赶紧滚蛋滚的越远越好”
“多看你一眼,老夫都脑仁疼”
“不走。”
唐奕摇着头,竟露出一抹让人费解的笑意。
有几分释然,也有几分欣慰,甚至。。。。。。
还包含着一丝丝胜利了味道。
范仲淹不知道唐奕这抹笑意味着什么,他的心思都在唐奕那“不走”两个字。
“你应该知道,现在不走,可能永远也走不了了”
唐奕无所谓的一摊手,“那留下来呗,正好侍奉您左右。”
“这不是玩笑”范仲淹有些激动。
“宫里刚刚传出来消息,李大官走后,彦博再次请见陛下,觐了一条幽禁之策”
幽禁——这才是范仲淹等人最为担心的。
之前说的没错,于公,赵祯没有杀唐奕的理由,所以这个小疯子不用担心把命丢了。
可是,此事一出,赵祯和唐奕之间的关系裂痕难合,能不能放心让唐奕回涯州,成了另外一个大问题。
。。。。。。
那问题来了,不放唐奕回涯州,又要留着他的命操控观澜为朝廷变法出力,该怎么办呢?
那只剩圈养一途了:
像其他的皇族一样,圈养京,不得高位,安安心心在皇帝的视野之内不做非分之想。
这是最好的办法。
甚至有可能这还严重,唐奕很可能连京城的待遇都没有,被幽禁在观澜院,一辈子也别想出去。
如果真是这样,换了别人尚可苟活,可是唐奕。。。。。。
这杀了他更加的煎熬
“你真的甘愿在这回山里憋闷一辈子?”
唐奕苦笑着摇头,人也安静了下来。
“不甘”
抬头看向范仲淹,眼神之复杂让人很难读懂。
“可是,没办法了啊”
“这是我的命”
。。。。。。
——————
人活着,从穷苦大众到无君王,不外乎两个诉求。
第一个,是活着。吃的饱,穿的暖,睡的香。
这是生理需要,谁也绕不过去,谁也逃脱不了。
第二个,是吃饱饭之后的精神追求,或者叫自我价值的体现。
俗称。。。。。。吃饱撑的
一世,唐奕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还没到那个层次。
可是,来到大宋之后,他成了大宋吃得最饱的那个人,也是撑得最厉害的那个人。
有钱
有势
有名师重臣撑场子
有兄弟风雨同行
除了折腾,他无事可做。。。。。。
他的精神诉求自然而然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与赵祯这位不像皇帝的皇帝保留那一份“真”,这只是一方面。
重要的,是他“折腾”出来的成果。
是他十年的奋斗
是他的宏图伟愿
如果真如范师所说一走了之,那什么都没有了。
到时,观澜真的成了皇家的生意,而不是推动汉人前进的发动机。
通济渠,也不再是联通大宋的枢纽,而是魏国公的私产。
抢回来的燕云,更不再是大宋版图的重要一环,而只是另一块税收之地、用兵之所
有些人一但有了理想,会不顾一切而恰恰,唐奕身边都是这样的人。。。。。。
包括他自己
“要走。。。。。。”
唐奕攥着拳头神态绝然,泛白的骨节微微颤抖。
“也是陛下心甘情愿的放我回涯州,而不是这么灰溜溜地跑回去做什么土皇帝”
唐奕不怕死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甚至算在大宋的曲折坎坷,他是死过好几次的人。
可是,他怕没意义。
来的没意义
拼的没意义
死的没意义
。。。。。。。
王德用气的咬牙切齿,“纵使幽禁回山,终身不得出,也不后悔?”
唐奕抬头看着王德用,反问道:“老将军在古北关下披甲阵,后悔过吗?”
目光一转,直视范仲淹:“老师明知庆历新政一但败了绝无善终,后悔过吗?”
扫视众人,“几位长辈坐在这里,要私放我出京。。。。。。”
“后悔过吗?”
憨然一笑,不无几分耍赖的味道在其。
“我是你们教出来的。。。。。。”
“当然是有什么师父,有什么徒弟。”
“我也有我的坚持”
“你”王德用气的指着唐奕,说不出话来。
他是真心把唐奕当自己儿子一样看待,见不得他受一点委屈。
最后,老头儿没办法,指尖一转,点着范仲淹开骂:
“你教出来的好弟子”
范公这个憋屈,一起教的好不啦?怎么怪到我一个人头了?
可是,范大神也只能在心里念叨念叨。王德用那算是他的老师,怎能顶撞?
不敢和王德用使劲,只能看着唐奕。老的说不了,小的还可以教育教育吧?
尽量平复心绪,缓声道:“要是没有人给陛下搓火还好。。。。。。”
“是刚刚,我等也没想让你忤逆出走。”
“陛下冷静下来,念及旧情,是很有可能放你一马的。”
“可是,彦博这么一搅合。。。。。。”
后面的话,范仲淹没说。意思很明显,扒皮这么一搓火,那结果可不好说了。
“不见得”
唐奕不似范仲淹那般如临大敌,反倒十分轻松。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嗯?”
几个老家伙齐声轻疑,“何以见得?”
唐奕抬头,“下月初六”
一字一顿道:“下月初六之前,说什么都早”
。。。。。。
“初六?”
范仲淹猛的一惊,“对啊,初六”
刚要惊然出声儿,却是食舍之外突兀地传来铁甲碰撞之声,似是一队带甲兵将由远而近。
范仲淹只得放下心所想,看向门外。
果然。
眨眼间,一银甲战将扶着腰间配剑,领着几个将校进得门来,径直朝这边过来。
唐奕也是把注意力移到几员将校身,凝眉看着他们过来。
不知为何,打头的那人唐奕没见过,但是总觉得眼熟。
。。。。。。
——————————
军将脸并无肃杀之色,所以食舍之内的气氛也不算紧张。
等来到桌前,一众将士恭敬抱拳。
“末将石全福,见过癫王殿下,见过老国公,见过范公、尹公、孙先生”
这一报名号,唐奕也明白为什么看着眼熟了。原来是石进武家的老大,石全安和石全海的大哥。
玩味地扫了一遍石全福,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一众禁军将士。
“原来是石家大兄,怎么有空来观澜转悠?这是想弃武从,也考个进士之类的玩玩了?”
“呵。。。。。。”石全福尴尬一笑。虽然唐奕这话说的不太友善,可反应倒还自然。
佯装嗔怪地一拧眉头,“诶。。。。。。?”
“殿下这可不厚道了,全福的两个弟弟都在殿下手下当差,咱们怎么说也算是一家人,怎么还拿某家说笑?”
一扬满是老茧的大手,“某这糙爪子拿刀还能混混事儿,写章还不把考官气死?”
“哈哈哈哈。。。。。。”说完,自己率先大笑。
“哈。。。。。。”
伸手不打笑脸人,唐奕附和陪笑。心里大概也有了个衡量,这个石全福他那个傻弟弟圆润得多。
可惜,没心情和他攀交情。
“那石大兄到底意欲何为?”
石全福闻言,若无其事道:“陛下有旨,让某家调守回山。”
“既然到了殿下的地头,又怎能不来给殿下请个安呢?”
朗然道:“家父有命,让全福到了回山第一件事来见过殿下。家父还让全福转告殿下,谢殿下对两个舍弟的照拂之恩。”
石全福这话说的是相当委婉,赵祯盛怒之下的原旨是“囚癫王于观澜”,到他这儿变成“调守”了。
唐奕听了,哈的一下又笑了。
“大兄都说了,咱们算一家人。”
“那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我不喜欢绕来绕去,大兄有话明说吧”
“这。。。。。。”
这回石全福有点犯难了。
心说,我给你留面子,你接着是了。
你好,我好,大家好。。。。。。怎么还不知好歹呢?
为难地看向范仲淹、王德用,眼神之还有几分求助之色。
意思是:你看,唐疯子有气别往我身撒啊我是个听差办事儿的,和他又没仇。
范仲淹当然知道自己的徒弟是什么脾气,轻咳一声,把话头接了过来。
“石将军是领了圣旨来的,有什么话大可直说,大郎不是不辨是非之人,不会迁怒将军的。”
“呃。。。。。。”
得,和着这观澜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不要面子的直性子。
“好吧”
石全福一咬牙,顺着范仲淹的话看向唐奕。
“癫王殿下也是知道的吧?”
苦着脸一摊手,“陛下正在气头儿,做出什么不理智之举也属正常嘛。”
神情甚是笃定地继续道:“家父料定,等陛下过了这个劲儿,自然也没事儿了,殿下还得是圣恩独宠,不可撼动。”
“所以。。。。。。殿下别。。。。。。”
“别。。。。。。别不冷静。”
感情绕了半天为说这个“别不冷静”,唐奕都替他累得慌。
低着头用手肘拄着饭桌,眼皮都没抬一下。
“石大兄,还是说重点吧”
“重点是。。。。。。”
石全福支吾片刻,突然面容一垮。心说,你不要面子,那我也别要了。。。。。。
苦着脸道:“陛下想来也不想为难殿下。。。。。。”
“您呢。。。。。。”
“这几天,安心歇歇。。。。。。。。。。。。”
“别出去转悠了吧?”
说完这句,石全福都快真哭了。
“求殿下体谅体谅咱们”
“咱是个当差的。。。。。。”
“受不得这夹板气啊”
。。。。。。
“噗。。。。。。”
范仲淹、王德用这种老神仙都没把持住,笑出了声儿。
心说,这差让你当的,也是没谁了。
按赵祯的旨来说,唐奕现在是囚犯,而石全福是牢头儿。
可是,有这么低声下气的牢头儿吗?
这哪是看守囚徒?供爹也没这么个供法儿
。。。。。。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石全福这个差还真不太好当。
问题在于。。。。。。他,还有他那三营的禁军拦得住唐奕?
在观澜这个地界,他拦得住谁啊?
拦得住范仲淹?还是拦得住王德用?
刚刚范仲淹自己还说要送唐奕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