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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郎中渐渐敛去神情,无力地一摆手,“范公,客气了”
“唉”杜衍凄然一叹。“孙先生直说吧,是不是?”
“就是一时累着了,没什么大碍。”
柳永的情况若换了别人真就不是什么事儿,但是。。。。。。
“但是。。。。。。”
孙郎中话锋一转,“但是,七公气虚血弱,五脏渐衰,怕是撑不过年关了。”
杜衍虽早有准备,但闻声依旧一黯。
“就没什么法子了吗?”
孙郎中黯然低头,全无刚刚的霸气。
“七公这是寿终正寝。。。。。。”
孙郎中话没说完,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柳七公这是时辰要到了,他也无力回天。
尹洙转头对范仲淹叹道:“给柳涚稍个信儿,让他早点回来见老父一面吧。”
范仲淹默然点头,“先进去吧。”
说着,率先向屋中走去。
等范仲淹几人进到柳永的卧房,范仲淹脚步反而慢了下来,只见唐奕正坐在床沿上,拉着柳师父的手。
柳永则是脸色黯淡,却强撑着一张笑颜,柔声安慰着唐奕,“傻小子,哭个什么劲?不是好好的吗?”
唐奕窘道:“吓的。”
“怕什么?怕老夫就这么撒手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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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不省心的唐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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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我先去哭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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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怕什么?怕老夫就这么走了?”
柳永此话一出,唐奕急忙略带嗔怪地道:“师父您尽说些不吉利的话,孙老头儿说了,您啥事儿都没有”
柳永表情不动,亦没有接唐奕的话。
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最清楚。
知道唐奕是个至情至性之人,遂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尽量宽他的心。
“放心,没听到你们这么帮小子东华门外唱名,老夫才不舍得闭眼呢”
。。。。。。
唐奕笑了,柳七公一生蹉跎于举业,却终不得善。如今身为人师,却是把自己的那一点执念,都寄托到这帮儒生身上了。
“你们啊”柳永不禁憧憬起来。“年初,咱们观澜院在东华门外是十二个士子高唱‘谢师’。”
“老夫得看看,下一科能有多少。”
“肯定多”唐奕笃定道。
“您老得好好的养好身子,下一科,一定多到声震东京,把东华门楼的房盖儿都掀开”
。。。。。。
从七公的院子出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几位师父折腾了半宿,唐奕关切地道:“几位师父都累了,早些休息吧”
“明早让老曹通知儒生们放假一天,您们也别上课了。”
杜衍与尹洙相视一笑,这小子听风就是雨,当真是被柳七公吓到了,连带他们也要开始重点保护起来了。
范仲淹这时道:“也好,那帮小子折腾了这么些天,也该歇歇了。”
既然这么定下了,几人也不矫情。上了岁数,就算授业再怎么轻松,多少也有些疲累。
目送尹洙、杜衍与孙复各自回宅,范仲淹才对唐奕道:“陪老夫走走吧”
“嗯。”唐奕拧着眉头应着。
一师一徒就这么缓步走在寂静的观澜院之中。
借着月光,范仲淹认真地打量着院之中的每一座阁、学舍,看着看着,不禁哑然失笑,“由记得当年,你说要给老夫建一座天下第一的院。”
唐奕一怔,不明白老师怎么想起这个茬儿了。
范仲淹继续道:“当时,老夫还觉得,这娃子不是傻了,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可是你看。”范仲淹心口起浮,扬手环指四周,“当真的天下第一”
“老师”
唐奕呆愣愣地看着范仲淹,不知老师怎么突然有了这样的感慨。
“子浩且说,观澜之盛,可传代否?”
“能的。”唐奕笃定道。
只要现在这股子精气神不散,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那怕是五十年、一百年,观澜依然有它的传统、有它独特的魅力,依然能吸引大宋最顶尖的名儒来此任教,吸引最天才的学子来此进学。
“那就好。”范仲淹长嘘一声。
唐奕急道:“老师别胡思乱想,您身体正健,守着观澜三十年也不是问题”
三十年
范仲淹被这小子的天真逗乐了。
“三十年后,老夫不定埋在哪儿呢。”
“子浩啊”不等唐奕接话,范仲淹又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改天换颜也不为过。”
唐奕沉默了,他当然知道老师说的是什么,那个改天换颜也不是篡了大宋的江山,而是篡了汉家天下千年来的传统。
“所以。。。。。。”
范仲淹神情一肃,眼中精光暴敛,一瞬不瞬地盯着唐奕,“所以,今天是你最后一次掉泪”
。。。。。。
唐奕是一个极为省心的孩子,早几年范仲淹还打算,趁着还有些薄名未冷,尽量为他保驾护航。
可是,这些年看下来,自己不但没帮上他什么大帮,反倒是唐奕一直在悉心照料他们这些“老家伙”。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唐奕就让人放心了。
而且,恰恰相反,唐奕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是范仲淹怎么也不放心的。
。。。。。。
唐奕黯然道:“老师是要我做一个无情的人吗?”
范仲淹心中莫名一痛,“是的。”
将来,他要走的路容不得半点马虎,更不能搀进一丝情份在其中。因为朝堂那个地方,有情之人一定比无情之人死的更快。
范仲淹长叹一声:“老夫是怕你吃亏啊”
唐奕无声苦笑,“可是,我做不到。”
唐奕要是能做到无情,就不会有今天。
“做不到也得做”范仲淹声调抬高了几分。
“否则,你就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老夫也永远不可能安心离去”
。。。。。。
“。。。。。。”
唐奕眼睛再一次湿润,老师的咆哮之中,除了浓浓的关爱,再没有半分别的情感。
忍不住扶着范仲淹继续前走。
“老师,我就是个挺操蛋的熊孩子,别看二十出头了,依然改不了任性的臭毛病。”
范仲淹横了唐奕一眼,“你还知道啊?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随即语气缓和下来道:“你这样由着性子来,现在还没什么,但是到了朝中是不行的。”
“您听我说完嘛”唐奕继续道。
“我没有您那么高洁的行,‘为国为民’只当是一个美好的愿景还好,真要我用其鞭策一生,为之奋斗一生,您是知道的,我根本做不到。”
范仲淹一阵无语,拿这倒霉孩子真没办法。
“直接说重点”
唐奕停下脚步,“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靠一个‘情’字撑着。对您的感情,对曹、潘几家的承诺,还有对官家的责任。”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我就是靠着情义当作动力,一步一步向前走。您让我无情。。。。。。”
“我要真无情,现在就找个谁也管不了我的地方,领着几个漂亮娘子,混吃等死了”
“你敢”范仲淹眼睛一立。
唐奕总是有这个本事,既说服了你,又让你气的不轻。
“嘿嘿。”唐奕装傻地嘿嘿直笑。“我不敢,我不敢行了吧?”
范仲淹翻着白眼,“就你这个无赖的样子,老夫怎么放心得了?”
“您不用放心啊”唐奕陪笑着。
“您就在一旁盯着我,给我掌舵不就得了。”
范仲淹一阵沉默,随即叹道:“老夫还能给你掌舵多久?”
。。。。。。
而唐奕也借由着黑夜的掩盖,渐渐敛去笑意。
也许要快一点了,不然,就算真的做成了,又做给谁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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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又要下猛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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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一师一徒就这么借着月色,缓步走在观澜蜿蜒俊秀的景致之间。
唐奕忽然觉得新奇,出声道:“当初建这个园子,美誉无二,被称之为大宋第一园林。可是,这才几年,却是没人提这园子的秀美了。”
范仲淹点头,“是啊,不是观澜不美了,而是看观澜的人心境皆不在意美之上了。心境变了,再美的景致也无人问津了。”
唐奕则道:“老师心境不变,这景致就不算白费。”
范仲淹莞尔一笑,有时候,真是觉得收了唐奕这个弟子,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老夫心境也变了,不似庆历之时那般锋芒毕露了。”
范仲淹一提到庆历,唐奕不由一滞,倒是想起刚刚在河弯,王之先的那番话。
“对了,小子有个关于庆历新政的问题要问老师。”
范仲淹轻挑眉头,“什么问题?”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唐奕这个时候问它做甚?
“庆历党争之烈,开国未有,老师在那段时间,可觉得汝南王有何异样?”
“嗯?”
“怎么又扯上他了?”
当下,唐奕把王之先说其父王拱辰曾接到“匿报”的事情,与老师细细一说。
范仲淹眉头锁得更深,“你是说,王拱辰接到的匿报是赵允让所为?”
唐奕摇头,“我也不敢肯定,只是直觉。毕竟前一段时间,司马君实也接了一份这样的匿报,手法太像了。”
“而且。。。。。。”
“而且,我之所以急急地回京,皆因江淮华联铺的铺展出了些岔子,很可能也是汝南王使的手段。”
范仲淹不语,低头沉思。
“这还真说不准。王、苏二人且不说,腾子京也有其不甚之处;单是我与你甄姨的事情,老夫并没有外面传的那般不堪,发于情止于理,遂显少有人知晓此事;而杜、富之事,就更加微妙了。”
“夏竦、章得象做的虽过,但陛下也控制的极好,开始之时,危害也只限于朝中重臣与官家知晓。”
“有人能把这些事情都查出来,汇于一纸匿报,这显然就透着诡异。”
唐奕点头,“所以,我要问老师,当年汝南王是什么立场?如果他偏向保守派,那这件事很有可能就是他做下的”
范仲淹摇头苦笑,“哪有那么简单当年,北海郡王赵允弼还没有入主宗正寺,汝南王独掌大宗正,身份本就尴尬,是不会出来表态的。”
“况且,现在来看,赵允让在朝中运作了不止十年,隐藏极深,怎么可能站到台面上来?”
唐奕一阵失望,心说,这个赵允让确实是个人物,几十年竟也没露出一点马脚。
“不过。。。。。。”
范仲淹的一个转折让唐奕神情一震
“不过什么?”
范仲淹朗然道:“不过,汝南五也不用表明立场,因为他的立场一定是站在守旧一派那边的”
“为什么?”
范仲淹借着月色,又横了一眼唐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