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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天择一看阁内霎时一静,不禁莞尔颇为满意。他此前全程听着,看孟常义刚才举动,暗对这武将的评价越发增高——明事理,粗中有细,耿继忠眼光果真不错。
诸臣便都等皇帝发话,却皇帝并不急,看向了还未发一词的耿继忠:
“耿老怎样看待?”项天择笑问。
其他三臣听皇帝这一说也不由皆注意起耿继忠来——其实若论资排辈,护国公耿继忠是最有发言权之人。
他听皇上点名叫他,顿了须臾、抱拳侧身以对:
“回皇上,依臣看秦大人、赵大人皆有理,不过是秦大人注重民心、赵大人更重朝廷之威、皆无错。然赵大人主用兵一事,在臣看来则大可不必。
想臣领兵多年,我齐剑之锋向只指外邦外敌、饮胡虏之血,断不会对向大齐百姓!
故老臣认为,彻查可以,用兵不可,稳定西北民心当为要事。”
对政事耿继忠已许久未言,他此时恍应,音色依旧沉健,令项天择下意识便想到华夏古时曹操所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军人的铁血与勇气——是项天择崇敬耿继忠的根源。他说的一番话也恰与项天择所想契合。
便闻“啪啪”数声击掌,是有百世离奇经历的皇帝对老将的赞许。
“耿老所言亦是朕所想,”但闻项天择笑曰,忽而便正色,
“我大齐将士的剑是为敌人、不能对着无辜百姓!朝廷脸面重要,可民心更是重要!此事也非凭奏报就能决,”
说而项天择略一沉思,复开口命,“传朕旨意,”
诸臣闻之立振奋精神等受诏喻。
“西北一事尚不知真相,不可轻下论断。命将周副使及其家人好生安葬,犯事者既死,也予土葬。其家眷则暂收押官府,等查清事实再论罪判刑。”
道项天择边说,在场大臣边于心中默记,等至话末,秦谏却是愣了一愣,他看皇帝没再说什么的意思,脑子里的念头一转,终是又问:
“皇上,那都护镇抚司副使的职位呢,由谁来代?此为掌管西北边陲小半军权、政权的重要位置,不可空缺啊~。”
“副使一职朕另有打算,”
项天择皱眉不耐,道有个小小的念想,已在他脑中初具雏形。随后挥手作罢喝道,
“此事暂议到这,尔等都先回吧。”
便率先走出,诸臣纵有想再论此刻也只能先行礼:“臣等恭送皇上。”他们道,而他们口中的皇帝已不知去了这深宫哪处。
是夜,月上梢头,皇城洗梧宫内火烛不燃、黑的深邃,道深更半夜忽传出一女子娇斥:
“什么,你要去西北,亲任镇抚司副使?!”
娇斥的自是柳箐晗,被斥的自是项天择。
令素来在心爱之人面前温情脉脉的柳箐晗一反常态的原因自不平常。
道小小番温存后,与往日无异两人待要相拥而眠,项天择却告之柳箐晗他要亲去西北边陲、任都护镇抚司副使,令后者再不能安眠,反应大到倏然坐起,惊诧下也不道“项郎”,直接称了“你”字。
项天择早知柳箐晗必不会轻易答应,然到底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但又自知理亏不妥,于是也直起身、一边搂去一边讪讪解释:
“箐晗,我知道你担心我。可这件事很有疑点你不觉得吗?偏偏所有的人都畏罪自杀,一个活口也没留朕不全信奏报,派别人去当然不是不可以,但派人去哪有朕自己去知道的清楚?”
项天择温情耐心地叙说,柳箐晗在斥后火气亦消了些,见一只手招来,便顺势倚靠上去,听项天择的解释并不打断,
“朝廷现在不安稳,地方上也有些混乱。我纵贵为天子可只在皇宫又能知道什么?不妨借此四处看看,也方便我下步计划,箐晗,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低下头看去柳箐晗,项天择话完,双眸中是希冀和无奈又决绝。
柳箐晗见他如此,知他主意已定,再多说也无用,便叹了口气说:
“人言‘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项郎你贵为天子,怎能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恍又无奈呢喃笑曰:
“可你啊,你这样的性子我哪能不知,你想定的我又如何拦的住?你说的我都懂,可我、我真的担心你啊~。”
一双手柔若无骨覆在项天择炽热的胸膛上,柳箐晗吐气如兰,昏热的气息喷薄,竟还落下几颗泪来,项天择见状,柔柔道了声“傻瓜”,便伸手拭泪,感动亦越发得深。
二人紧贴相依,此情此景,实是温馨。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五十八章 说服()
如柳箐晗所言,她终未能把项天择劝住,反是自己愈发被说服。对心爱之人顽童般性子不依不饶,柳箐晗也只能摇头随他去了。
她爱的这个人啊,虽思想开明、待人接物亦多温和,可骨子里却其实执拗霸道——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任谁来阻怕都拉不回。
可她偏偏沉浸在这样的温柔和霸道中,越沦越深。柳箐晗在心底无力长叹,对上咫尺张笑脸和有人故意装扮的可怜样,想生气也生不起来——
既阻止不了,那就努力为他做点什么吧。柳箐晗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一晃几日,当思索再三,坤极殿里项天择终决定告知些大臣,他要离宫亲去赴任潜伏,遂命小德子将耿继忠等人传唤,乃致锄奸时立功的王阳铭、李勇、张维、李进四小将他亦没忘。
分两列四张共八张的黄梨木凳,中鼎器燃有的定神效用的熏香,九杯散着清香、烟雾缭绕的贡茶——那些大臣必不会轻易同意他离宫,要打的估摸是持久战,因而项天择初时准备便已做足。
只恭候那些人大驾了。
待小德子通知下去、人先后来齐,茶水已凉,殿内的侍者都被小德子带出,项天择便亲自一杯杯倒了又给满上。
他只倒水,一语不发,被传召的八臣于一旁侧身站立,拘谨忐忑,上下不安,犹是王阳铭等四小将更是紧张地几分过——他们的职位并不算高,皇上召护国公、丞相、镇北侯、兵部尚书也就罢了,召他们却是做什么?
暗自不免揣测。
值此,项天择已倒好八杯,正倒第九杯,他提着壶柄,细细的水流从壶口以弧形向水杯而去,清烟徐徐,淡淡香气汇聚一起就几分浓郁,项天择方不慌不忙宣说,
“不必担心紧张,朕召你们来表示朕信任你们,有事与尔等相商。这事朕思前想后了几天,仍旧决定,”
话到这,第九杯水恰续完,项天择遂放下茶壶,抬眼看去众人,道,
“朕要离宫,使一假身份亲去西北任镇抚司副使!”
初春之际,万物复苏,阳光明媚地让人觉得希望,群鸟也开始啼鸣,朝廷虽仍有乱像可在皇帝臣子勤勉之下也渐修复,一切那样美好——却与那样美好相对的,是项天择突兀宣布他要出宫任地方官。
堂堂天子不坐镇九天,竟欲往边镇为官?!
这样大胆的想法有如晴天霹雳,震得在场之臣皆是一时愣然说不出话来——他们心里甚至觉得荒谬,
滑天下之大谬!
“皇上所言当真?”须臾,但听秦谏试探着、几分不确信问。
项天择颔首,笑回:“自是真的,朕难道、还闹着玩不成?”
项天择回复确切,怎知秦谏立即变了脸色,初时还迟疑着,这会郑重严肃,撩开朝服下裳,“扑通”便是作揖跪地直谏:
“圣上欲离宫赴任,臣秦谏身为百官之首,第一个不能答应!
想圣上何等尊贵之躯?圣上一人安危担负宗庙社稷、千万百姓,焉能以身犯险,前往西北边陲不定之地!”
话意凿凿、正气凛然,秦谏行着礼,衣袖叠落地上,他眉宇间是从容不惧之色,挺直的身骤然深弯,前额骤然砸地,听得“浜”地厚响,秦谏再奏,
“圣上若召臣等来就为此事,臣想,非臣一人不能答应,在场其他大臣也决不会同意需知圣上实乃,我大齐重中之重!”
“臣附议。”
“微臣附议。”
“老臣附议。”
只道秦谏番慷慨激昂又合情合理的说辞正也是他人想说——毕竟皇帝出宫一事危险太大,为国事计,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如何能答应?
因而秦谏跪后,其余人也纷纷“附议”下跪,乃至最后,资格最老的耿继忠也是跪地请命。
一屋子除了项天择站着的,只有地上两排。项天择早料到这些人会如此也不多躁,方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呡口茶,笑与他们解释原因
他这边忙碌着,柳箐晗却也没闲,京师一农家小院,几无人知,当朝甚受荣宠的贤妃正与好友相会。
“箐晗,你传书约我来此,是为何事。”
若是项天择在此,怕会识得柳箐晗的好友便是久不多见的天道盟玄女——
仍一袭青衣、白纱掩面,偏好跪坐,气质绝伦。
“玄女姐姐,我便没事,也不能寻你吗?”
玄女疏漠口吻惹柳箐晗撒娇地贴了上去,挽住了只胳臂紧挨着。
这农家小院早已被打扫的异常干净纤尘不染。院后是一方小小耕地,院前则种着片花、环绕着棵老树。春来,花、树皆生出新芽,虽还绿意寥寥,却仿可想见花团锦簇、生机盎然之景,配以杯清茶,于升腾的烟中窥见万物——似这般的怡人,对杀手真乃难得。
柳箐晗清楚玄女的性子,知她会喜欢这样的小院。一别数月,她对她的崇敬与感激从未别过——若非玄女姐姐教导庇护,她怎能到今日?又怎能过上今日这般平淡幸福的日子?
柳箐晗笑意柔和,她现在少了杀手时的凌厉,更具女子的温情,举动温婉舒心。
隆起的小腹亦更显几分不同,玄女怎会不懂?柳箐晗贴上来,她未推开,对比她年龄差不了几岁的柳箐晗,她到底是爱护的。
见此,便问:“你,有了身孕皇帝的?”
“嗯。”柳箐晗被问得一怔,俄而害羞轻颔首,脸上的愉悦满足显露得不加遮掩,
“天择他,温柔体贴,对我很好。”说这话时,更是满溢的幸福。
玄女略侧看见柳箐晗的喜悦,轻纱下的面庞也不禁意笑颜展露、遂轻点了点头:
“好,看样子,你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语中浓浓的关怀,柳箐晗听着又缠得紧了紧,小女儿似的娇嗔:
“玄女姐姐也快找个人喜欢吧。箐晗以前不知,现在体会了才知感情的美好,两个人信赖恩爱,这样的生活是我以前想也不敢想。看我的玄女姐姐这么美、这么好,该被一个人好好珍待。”
柳箐晗软声哝语,玄女一根手指点了她额头,宠溺怪责:
“小丫头还管到我头上了。”
又并不愿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缠,玄女转问,
“所以,你找我,是为那个皇帝了?”
道轻纱遮拂下的双眸,清澈淡漠却明亮睿智,看穿了柳箐晗的内心。柳箐晗嘟了嘟嘴撒娇: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玄女姐姐。”
转不再缠着、渐渐疏离,柳箐晗正色方表明了她的来意,
“玄女姐姐,就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