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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金怎么办?”梅贻琦问道。“要派人出去,还要有一个研究条件,这可是一笔巨资,请问钟中尉,海军部能对此拨款吗?”
“海军部会根据研究项目拨款。”钟前功这次回来就带着一万英镑,这是他在国内招聘人才、购买赴欧船票的经费。“海军部将有充足的资金维持这些项目的研发,目前的问题就是缺人。”
“充足的资金?”梅贻琦不清楚海军所谓的充足是指多少。
“最少这个数?”严济慈插言道,他伸出一个手道:“五万英镑。”
几个人听到五万还有些失望,不想单位却是英镑,又兴奋起来。五万英镑最少值八十万国币,这可比三校的开办费还多。比梅贻琦快一步的蒋梦麟问道:“那请问海军都有些什么项目?”
“这个还请蒋校长见谅,项目需要保密,我只能说需要那些人。海军暂且需要无线电领域的科研人才,发动机领域的研究人才,再就是精密导航、化学制药这两方面的人才。”钟前功只按照招聘的专业说事,不提项目名称,他最后补充道:“各位校长,其实每一个项目都和武器有关。李长官的意思必须研发出划时代的武器,才能打击日寇,他已经在德国着手这件事情,实验室也已经在准备好,就等国内研究人才赴欧了。”
他这么说让蒋梦麟很是失望,北大虽有物理系化学系,可都不如清华。反倒是张伯苓道:“既然涉及到武器,保密无可厚非,你这几天就在临大看,看到谁合适就让他去,他不去我亲自上门说项。现在是抗日救亡,不说要我们研究武器,就是要我们上战场,我们也得去!”
张伯苓年逾六十,白发苍苍,可爱国之心老而弥坚,他这么支持钟前功只觉得心头火热,站起身就要向他敬礼致谢,可张伯苓却不让他敬礼,“你要再敬礼我就要向你们海军鞠躬了。海军每月军费不过五十万,一年军费不逾六百万,再看看陆军,动辄数亿,真是”(。)
第十二章 长沙2()
张伯苓一说陆军,大家都沉默不语——最近报纸上有一个叫‘铁路专家空两格’的人写了数篇关于淞沪会战中日两军对垒的战事评论,文章极为详尽确实,洋洋洒洒十余万言,完全可以出一本专著了。像张伯苓、蒋梦麟这样的非军事人事,读罢也能知道以轻武器为核心的步兵师与以炮兵为核心步兵师战斗力的差别、清楚在海空火力压制下的罗店反登陆战场,为何一个师投入仅几个小时就损失殆尽、清楚国。军为何要在上海得不偿失的死拼,而不退守后方国防线
文章仅仅是从军事上指出了国。军建军思想的失误:即以中国的国力没有办法建设以炮兵为核心的步兵师,不单是因为工业基础薄弱、炮弹昂贵——上一次大战仅德国就消耗了五亿两千万发炮弹,这样的炮弹消耗不是农业国家能承受起的,另一个致命因素则是缺少马匹。
前清时期还有名义上的马政,前清覆灭二十余年,现在连象征性的马政都没有,没有马政自然就没有足够马匹,更没有良种马。以一个炮兵团为例子,一门野炮就需要八匹马拖曳,山炮则需六匹,一个山炮团仅仅驮炮就需要两百一十六匹马。炮就要两百一十六匹马,加上运输炮弹的马,每个炮兵团马匹必超过一千,这些马还必须是半欧种马,不是国产马。且炮兵有马,辎重部队要不要马?要多少马?
炮弹和马匹的制约使得国。军无法建设以炮兵为核心的步兵师,那就只能退而求此建设以轻武器——重机枪、轻机枪、步枪为核心的步兵师,可国府偏偏只求样板不及其余,不把工作重心放在中正式步枪的统一化改良化、捷克轻机枪的国产化上,反而建设所谓的精锐德械师,崇尚德国的机械化,以至德械师兵力不足时,上战场的军队便武器驳杂不一、火力贫弱不堪,很多部队所使用的步枪连膛线都磨光,打出去毫无准头
建军思想、军制、战略战术、现场指挥,‘铁路专家空两格’劈头盖脸把国府除常凯申以外的所有人都骂了一通,尤其讥笑偷鸡不着蚀把米的原第9集团军司令张治中中将,称所谓的‘军中两参谋’之一居然如此不堪,开战之前居然不做侦查、不熟悉地形,不做预案和针对性训练,拉出士兵就要其往日军火线上猛冲,鼓吹‘精神第一’,由此可见国。军全军参谋作业水平之低下,中高层指挥官之无能。
唾骂国府、军政部、以及大部分中高阶军官,赞扬底层军官、士官、一线士兵,尤其是非中央系部队,这便是‘铁路专家空两格’的文风。这些文章开始在申报刊出,因为针砭事实,又坚信抗战必胜,一时间好评如潮、洛阳纸贵,可因为‘铁路专家空两格’语有所指,文章被国府以泄露国家机密罪为由禁止刊载,之后便改在小报上刊登,有头脑灵活的商家收集成册,集册发行,顿时赚的盆满钵满。
当然,此人文章有利也有弊,因为‘铁路专家空两格’预言日军拿下我国首都后必定进行大屠杀,一时间首都民众逃散一空,南京几乎成了座空城。舆论的作用如此之大,使得大部分人提到****就叹气,再想到****这些年所花费的军饷,只让人哀叹不已。
张伯苓的宅邸并无特别之处,其实也就是普通商绅人家的住房,只是体面讲究些。他叹完陆军场面便有些冷,院子里只有母鸡下完蛋的疙瘩声,几个人顿时想起张伯苓说要杀鸡待客的。
“还是不说陆军了吧。”作为学生的梅贻琦出声道,“海军需要的人才我们都有,无线电所的孟昭英不就是很合适吗?他可是真空电子专家。”
孟昭英是严济慈在柏林就提到的人物,要想研究无线电探测器,他是严济慈第一时间想到的人选。李孔荣对此也完全认可,尤其是知道他曾经试制过波长一厘米的真空管后就更认定此人就是无线电项目要找的人才。也正是如此,严济慈和钟前功坐飞机匆匆来到长沙,生怕临时大学放假,孟昭英离校。
“请问孟教授在吗?”钟前功道,目光直直看着梅贻琦。
“当然在,他现在大概在上课,”一边的吴有训道,他此时也知道事情看来极为要紧,当即起身道,“你们等着,我马上去叫他过来。”说罢就快步走了。
“这真是太好了。”钟前功松了一口大气,他说完又问道:“那化学系的萨教授在吗?”
萨教授就是萨本铁,威斯康星大学化学博士,这是严济慈对化学制药项目的第一人选。按照他的话说,除了发动机,其他人才一定能在清华找得到。
钟前功、严济慈满心希望,梅贻琦、蒋梦麟、张伯苓几个人却神色不愉,梅贻琦道:“萨教授家人父母都在北平,所以,所以就没有南下。”
“哼!他这是要就任伪职吗?”严济慈感觉出了什么,变得很气氛。他本来以为萨本铁是福州人,与海军元老萨镇冰是同支同房的侄孙,让他主持化学项目那是再好不过了,没想到此人却留在了北平。什么父母家人,这些根本就不算理由!
“出任伪职当然不是。”梅贻琦在严济慈的逼视下很不舒服,他低下头解释道:“南下的时候我们动员了他好几次,可他为家事所累,实在是脱不开身,他已经转到辅仁大学任教去了。”
“不南下共赴国难,怎么都少了些骨气。”严济慈在失望中拂袖。
“这个”钟前功倒没想那么多,他只想把人找到:“萨教授和海军也有渊源,这样吧,海军请萨老出面再请一次。”
“那再好不过!”梅贻琦当即接口。辅仁大学虽然是宗教大学、罗马教宗直属,可萨本铁不南下毕竟不太光彩,他可不像周作人那样要‘看守校产’。
“要是他不南下,庄先生也可主持这个项目。”严济慈提到了国内另一个化学名家,中央研究院化学所所长庄长恭,“就不知道庄先生愿不愿意去欧洲,他也是懂德语的。”
庄长恭的资历比萨本铁还老,此人也是福建人,这是第二人选。可他的身份究竟是个问题,中央研究院化学所所长可不像大学教授能马上拎包走人,这涉及到国府诸多事务。
“钟中尉,你能说说这化学人才主要是要哪方面的人才?”要说化学家,庄长恭和萨本铁就是全中国最优秀的化学家,张伯苓见这两人一时没有着落,当即就想知道海军究竟需要哪方面的人才。他说完似乎猜到了些什么,又道:“海军莫不是要造毒气?”
“这当然不是。”钟前功答道,按照李孔荣提供的版本,他稍微解释道:“海军其实是要研究一种微生物,一种霉菌,这种霉菌的分泌物是有大用的。”
“研究霉菌”这可不是无机化学、有机化学了,这是很冷门很冷门的生物化学。张伯苓也好,蒋梦麟、梅贻琦都开始深思起来。良久,还是张伯苓道:“我倒有一个人推荐,此人叫王应睐,前几年在燕京大学研究生院,写了几篇和豆浆、牛奶消化和蛋白酶的文章在国际上发表。这蛋白酶和你说的那种霉菌不知是不是类似,如果类似,那可以给他拍电报,他现在在金陵大学任讲师,此时应该前往重庆了吧。”
李孔荣不说是青霉素,钟前功自然不清楚是什么霉菌,同时,他被李孔荣告知找这类人才务必要小心,因为财政部已经资助黄鸣龙在研究了。庄长恭是不能要的,萨本铁要是不能来,那这个王应睐将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想就此错过的钟前功道,“那就请张老先生代打一份电报,也不要王先生过来了,长沙之后我将马上前往重庆。”
“好,我下午就去打电报给金陵大学。”张伯苓认真记下了这件事情。此事说罢,他又追问道:“海军还要发动机人才和精密”
“精密导航人才。”钟前功马上笑着补充,他对张伯苓逐渐产生好感并信任,希望他能金口一开,把问题彻底解决。
“这两个”张伯苓想了好几想,最终摇头,而他的学生梅贻琦却道:“这两种人不好找啊!待会我把庄前鼎教授、顾毓瑔教授找来,他都是机械领域的专家,庄教授还是中国机械工程学会的副会长。”
“梅校长,他们两位教授不行吗?”钟前功不知道两个教授的底细,由此问道。
“不行。”梅贻琦摇头,他道:“庄教授主要是研究电机的,不是发动机,顾教授则是研究纺织机械的,那就更不相干了。其实”梅贻琦有些无奈道:“我国研究发动机的人,不管是什么发动机,飞机的也好、汽车的也好,都是少之又少。如果海军需要航空人才,清华倒有很多,比如南昌飞机厂的王士倬教授,他在南昌建有我国最大的风洞”
“风洞人才也是要的。”钟前功补充道,他清楚李孔荣要造一个会飞的东西,既然要飞,风洞实验当然要做,所以在航空喷气式发动机项目里,风洞人才、航空人才也是要的,但相对于发动机人才还是次要。
“等庄教授来了我们再说吧。”梅贻琦说完又打了哈哈,“我们这些几个校长都是学文的,百无一用是书生啊。早知如此,以前就不学文了。”
梅贻琦的哈哈也让张伯苓、蒋梦麟浅笑不已,他们一直认为文可育人,直到今天才无法发觉和育人相比,‘卫人’更显重要,而‘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