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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撤兵十里,退到西方的高地上!这个时候,以保存实力为第一要务!”阿武禄此时仍旧能保持大致冷静,她发出的指示非常具有针对性。
眼下不能跟明军力敌,因为现在明军只是在用牲畜背负炸药进行远距离轰炸,等到明军冲杀出来,很容易趁着鞑靼军队伤亡惨重士气全无,而完成一次绝杀……这是阿武禄和鞑靼军队不想看到的结果。
相反,只要鞑靼军队能够保持一定的实力,即便明军趁此机会出逃,也无法走出多远。没了这些自杀式牲畜的威胁,鞑靼骑兵能够应对一切突发状况。
鞑靼人连帐篷和锅灶都来不及收拾,每个士兵最重视的还是自家的马匹,因为鞑靼人打仗可不是公家配备马匹和武器,需要自行准备,损失了别的那是汗部的损失,可损失马匹和兵器,就得自己承担。
要撤兵,当然优先把自家的东西带上。
阿武禄此时根本顾及不上别的,她只知道这地方太过危险,得赶紧离开,至于如何安排撤兵那是下面千户、百户的事情,与她无关。
鞑靼人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在没遇到明朝一兵一卒的情况下,已无法坚守营地,眼看土木堡内还有源源不断的“马雷”射出,他们在简单收拾后便夺路而逃,生怕自己垫后当了炮灰。
鞑靼骑兵虽然保住一条命,但却顾不了营地里的家当,尤其是那些沉重一时无法运走的东西,而那些东西,正是沈溪一直想要得到的,也是他此战的主要目的。
被鞑靼人劫走,炮口正对着土木堡的各种型号的佛郎机炮以及配属炮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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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六章 一失一得()
十月初六黎明发起的这场战事,前后持续两个时辰,临近中午时,鞑靼兵马已经撤出十里左右,彻底将土木堡周边给让了出来。
此战沈溪的针对性很强,对杀伤鞑靼人并没有硬性追求,目的就是要让鞑靼人主动撤兵,以便他率军去鞑靼人营中将佛郎机炮、炮弹以及辎重给抢夺回来。
由于事前进行了周密安排,之后行事井井有条,官兵用城中剩下的马匹、骡子和驴子套上马车,出城去抢运物资。
沈溪并不担心鞑靼人折返回来。
因为鞑靼人给自己找麻烦,围城期间,在距离土木堡五里到十里这段范围内布置大量陷阱和绊马索,防止明军向宣府进发或者回撤居庸关,影响鞑靼整体战略,结果现在这些东西却让鞑靼人自己吃了不少苦头。
在撤兵过程中,鞑靼人损失不少马匹,许多士兵从马上滚落下来摔得遍体鳞伤。
不过好在这些东西也阻碍了沈溪布置的“马雷”袭击,即便后续沈溪加长了炸药包的引线,牲畜在撵着鞑靼人屁股发起追击时,许多一头栽进陷阱,又或者是被绊马索绊倒,很快原地爆炸,使得鞑靼人顺利撤走。
鞑靼人捡回一条命离开营地,一时半会儿根本顾不上后面发生了什么。明军第一时间夺取鞑靼人的营地,首先是调转炮口,严密警戒鞑靼人的动向,然后便开始搬运东西,只要完好无损的,即便是残破的帐篷布条都不放过。
鞑子的物资仓库主要集中在营地西部,大多未受到此次爆破波及,里面存储有大量自榆林卫城、米脂、绥德州、永宁州、岚县、偏头关以及怀安卫城等地夺取来的物资,包括粮食、被服、草料、军械、盐巴、茶叶以及箭矢、炮弹、火药等武器,甚至包括一些炼钢、炼铁的炉具。
此外就是战场上作为“马雷”使用的骡马驴以及被炸死的鞑靼人的马匹,悉数被收集起来,运回城中制作腌肉。
如今气温已经逼近冰点,倒也不怕这些肉类变质。
士兵们把大批物资装上马车,马车不够用,便直接用布匹将东西包裹好,背在身上,其中最抢手的便是明军中少见的烈酒。
原本沈溪严禁在军中饮酒,但眼下酒却是好东西,不但能解馋,还能御寒,更可以解渴,城中淡水正急剧减少,如今土木堡城南方鞑靼派出兵马不少,城中已经很难从城外补充水源。
“大人……可喜可贺啊!”
等到最后把鞑靼人的军营半空,佛朗机炮也一并运回城,沈溪率军回到城中,来到指挥所想喝口水松口气,之前那些对他百般挑剔的将领都跑来跟他贺喜。
沈溪放下羊皮水袋,看着胡嵩跃、刘序和朱烈三人,还有一众喜气洋洋的指挥,冷声道:“鞑靼不过撤兵十里,并未散去,何喜之有?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在城塞周边修筑工事,加强防御!”
刚取得一场大捷,大家伙儿还没来得及高兴,沈溪就这些将领头上泼冷水。
城内防御工事基本修筑完毕,下一步就是围绕土木堡展开作业。
土木堡方圆不过二里,靠这个小城驻守实在太过艰难,只能趁着鞑靼主力未至,将土木堡修筑得更加稳固,使得其成为一座可以跟鞑靼人周旋的要隘,而不单单只是一座破败的堡垒。
胡嵩跃摇了摇头:“大人,战事刚结束,士兵们尚未喘口气,是否应该先清点战利品?”
沈溪道:“什么喘口气,从头到尾就是搬东西,累着他们了?至于清点战利品,你们以为现在已到论功行赏的时候?”
“本官倒是想马上给你们论功行赏,不过敢问诸位一句,如今鞑靼人尚未撤兵,朝廷是否会承认咱们的功绩,及时给予奖赏?如今我们身陷重围,这缴获的战利品是应该作为军需,让我们在城中坚持更长时间,还是下发后让士兵各行其是,变成一团散沙?”
“这个……”
这问题让胡嵩跃、刘序和朱烈哑口无言,谁都知道这个时候,即便把东西领到身上,一旦城塞被破,最后都会便宜鞑靼人。但是人都会有私心,只有分到手上才是自己的,要不然就是吃大锅饭,一点儿都不实在。
刘序征询道:“大人,要不还是先分点儿?”
沈溪冷笑不已:“诸位可真是我大明的栋梁,见到鞑靼人也未见诸位如此积极主动,请你们扪心自问,自己是否配得上这军功和犒赏?如果鞑靼人卷土重来,有几人肯为朝廷效死,与鞑靼人血战到底?”
言辞无比的激烈!
以前沈溪说这些事,将领们一个比一个不服气,但经过连续两场大胜后,个个都对沈溪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会儿谁都不敢再质疑沈溪的战略,因为他们瞧出来了,眼前这位少年督抚简直是战神化身,每次都能化腐朽为神奇,他们跟在沈溪屁股后面吃香喝辣,将来回到京城少不得升官发财。
胡嵩跃表态:“大人说怎样便怎样。你们呢?”
“一样一样,当然是大人说的对!”朱烈和刘序赶紧附和。
这时候张永才姗姗来迟,原本他已经收拾好铺盖卷等着逃命,听说鞑靼人败了,还把鞑靼人的营地搬空,缴获上百门火炮和数万发炮弹,他这才屁颠屁颠地到指挥所来询问具体情况。
朱烈笑着说道:“张公公,战事已经结束,我们正在跟大人谈军功之事!”
张永一听,眼睛瞪得溜圆:“军功?好说好说,诸位都是我大明脊梁,我必定为诸位上奏朝廷,请陛下和朝廷予以嘉奖……哦不对,是重重犒赏!幸好有诸位在,不然这鞑靼人杀去居庸关,指不定造成怎样的恶果!”
因为打了胜仗,张永变成了好说话之人,谁叫这次他又死里逃生了呢?
原本张永以为沈溪要去鞑靼营中送死,都不敢去城头上看看,只等趁乱逃走,然后把责任归在沈溪指挥不力上。
偏偏事情发生逆转,张永现在不但不用逃,又打了一个大胜仗,这对他在宫中的地位提升有极大好处。只是这些功劳必须要回到京城才能兑现,不然就得跟现在一样,整天为自己的小命提心吊胆。
……
……
土木堡城中一片和谐,官兵得到物资补充,士气大幅提升,土木堡虽是孤城,但突然之间便恢复了朝气与活力。
反观曾在战场上占据绝对主动却不得不灰溜溜后撤的鞑靼人,此时每个人都灰头土脸,一身晦气。
“昭使,此战我军折损兵马两千六百余人,差不多三个千户所完了。另有马匹、粮草、毛皮、火炮、箭矢等损失不计其数,如今很多部众无基本生活资料,请您下令,对军中物资重新进行分配,以令军心安稳不至产生哗变!”
一名千户在阿武禄面前诉苦,让阿武禄听了非常不爽。
阿武禄在军中没地位可言,但她是达延汗的偏妃,又是亦思马因部监军,身负到土木堡与沈溪谈判之责,使得她的地位比较稳固。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有儿子,是达延可汗的血脉,母凭子贵,将来她在汗部的地位不会低,所以别人都不敢得罪她。
如今鞑靼军中将领恨不能把所有责任都归咎于阿武禄身上!
原本大家在山上扎营扎得好好的,结果阿武禄一来就做主把营地挪到平地上,然后又中了沈溪的计谋,给予对方可趁之机,导致营地一片混乱,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最终一败涂地。
阿武禄怒不可遏:“仅仅只是一点小小的挫败,至于产生哗变么?难道我苍狼与白鹿的子孙,竟还不如明朝人……土木堡内那些残兵败将吗?”
阿武禄本想说两句气话,但想到之前巴图蒙克对她的交待,无论如何也不能侮辱军中将士,说得属实官兵自然是面红耳赤接受,知耻而后勇,但若说得不对,那就是自己找麻烦,鞑靼人最讲究脸面,甚至不惜拔刀相向。
至于阿武禄说的鞑靼人不如明朝人,显然不对,除了沈溪这一路兵马外,别的明军都被鞑靼人摧枯拉朽杀得片甲不留。
千户道:“昭使说的是,也不是。谁都未曾料想,那明朝大官会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由于事情仓促,军中为之大乱。卑职麾下曾一度组织起来,用弓箭去射击对方的牲畜。可惜那些牲畜屁股着火,眼睛又被蒙住,速度惊人不说,身上中了几箭依然狂奔不止,直到爆炸为止!实在可恨可恼!”
“如今明军是取得胜利,不过我主力犹在,只要远远地监视,明军绝不敢撤出土木堡一步,请昭使放心!”
“一步?我看如今十步都不止了吧?我们驻留在此,到底先等到的是明朝的援军,还是我们自己的兵马?”阿武禄喝问。
千户支支吾吾:“不知。”
“什么都不知,要你们何用?大汗之前就说过要在军中施行精兵简政,你是想高升,还是想从此之后籍籍无名?”阿武禄突然放低声音问道。
那千户答不上来,他显然热衷于“高升”,但他自己也不敢确定,阿武禄是否是在开玩笑。
阿武禄怒道:“马上调集人马,重点是防守土木堡南方,一定不能让城中再补充水源,只要守住水源地,城中就算补充到的物资再多,也无法抵挡我草原铁骑!”
阿武禄正在声嘶力竭大喊大叫,突然营帐门口出现传令兵的身影,进来后恭声道:“昭使,外面下雨了!”